“听说,杜守谦原属意一位书香小姐,可惜杜家人嫌那小姐出身寒素,便给他娶了一位公侯闺秀。”
“皇上不肯得罪人,倒把事情推给臣妾。谁知道那女子不死心,反倒寻上杜府,说自己愿意为奴为婢。杜家人见她执著,有怕太拂杜守谦的意,也就默认了。那女子进府做了侍妾,杜守谦自然待她非同寻常,倒让他闹了个大红脸。朕后来才知道,后来还生下一个女儿。”
明帝笑道:“如此,倒也是一段佳话。”
“唉,可惜好景不长。”皇后似乎大为惋惜,摇头叹道:“那女子想来受了气,进府不到两年就患上重病,没多久就亡故了。如今杜家丫头已经六岁,杜守谦因她娘亲去的早,未免多疼一些。杜夫人时常为此争执,夫妻二人颇有不合,皇上看到的抓痕,多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明帝慢慢收敛了笑意,冷哼了一声,“做女子的自当相夫教子,朕的臣工自由朝廷政事要处理,家中岂能如此不得安宁?”
”
“皇上若能着人照顾好杜家丫头,岂不是让杜守谦省下心事?他感念着皇上的恩典,今后必定更加勤谨,那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杜守谦是景帝爷亲点的探花,年纪比朕还要小一岁。”明帝脚上的宫锦金线宝靴不断点地,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虚传。”
皇后莞尔一笑,金光中透出帝王的威仪,漫不经心笑道:“不过那时候,探花郎可要比朕风光多了。”
“有如此人物为朝廷效力,此乃社稷之福,皇上应该高兴才是。”皇后神色温柔的微笑着,自有一种恬静气息,“臣妾倒是有个法子,那杜家丫头跟寅雯年纪差不多,不如接进宫做公主伴读,由宫人们照拂着长大。杜守谦也可放下心事,如此岂不两全?”
“不错,此事甚好。”为人臣子因此感激那是自然,不过明帝却想到另一层,掌上明珠都已在宫中,他还能不用心办事么?如此果然省心不少,心情大畅,“还是佩缜能替朕分忧,得空把那些酒囊饭袋羞一羞,看他们还有没有脸再领俸禄?此事你安排好就是,连连摆手道:“往常听说杜夫人厉害,左右宫里房子多,不拘安置在哪一处,寅雯也多个人陪伴。”
“是。”皇后仍是微笑,眸中盈着习以为常的体贴,“皇上为朝廷的事烦劳,后宫的琐碎小事不劳操心,臣妾自会安排妥当。“皇上若看不过去,不如另赏他几房娇妻美眷,何必取笑做臣子的?”
明帝轻轻吹了吹汤,饮了两口,随口问了一句,“朕哪有空管这些,不过在朝上到底不雅,等到节日把外眷都请进宫,由你教训两句罢。”
明帝握了她的手,认真道:“朕知道,只是怕累坏了你。”
“皇上喝汤罢。”皇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抽出了手,“等会都变凉不好喝,臣妾已经吃饱了。”
明帝笑了笑,略吃了些便吩咐撤桌。王伏顺笑眯眯走进来,凑趣讨好道:“既然晚膳已经用过,皇上今晚是不是宿在凤鸾宫?老奴好下去通知掖庭令,让其他宫的娘娘们早些安寝。”
“嗯。”明帝饮了一口清茶,点头道:“朕也懒得动弹,去罢。”
“慢着——”皇后坐直身子揉了揉腰,对明帝笑道:“皇上不如先去瞧下寅瑞,盛了碗乌鸡老参汤与他,听说早起磕着腿,方才忙着柃儿的事,倒是忘记了。”
“那么多人照顾着,怎么又磕着了?寅瑞这孩子生来就淘气的很,熹妃也不知道照顾好他,总不让人清静。”明帝有些不悦,不过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吩咐王伏顺道:“朕现在没精神动弹,你派个妥当的人过去,仔细瞧一瞧。”
“是,让多禄就去罢。”王伏顺转回头交待了几句,多禄伶伶俐俐答应下,一溜烟碎步退了出去。
华丽奢靡的大殿内,角落放着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内中弥漫着兰麝片香味,小宫女正用金香箸拨弄着炉灰。只因熏香遇微火便要燃烧,因此要在炉灰中戳几个小孔,以保持炉灰能够通气。熹妃懒洋洋倚在贵妃长榻上,华锦绣衣、珠玉堆垒,如今朕亲自见识过,手腕上三连金镯更是耀眼,慵懒神态下,颇具深宫贵妇的华美风韵。只听“啪”的一声,熹妃吐出一小截茶梗,厉声斥道:“该死的奴才,连个茶都沏不好!”
小宫女浑身哆嗦,“扑嗵”跪下去,“娘娘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
熹妃不依不饶,冷哼道:“你们见皇上不常来,做事也不用心,整天唉声叹气的惹人嫌,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小宫女吓得哭起来,不住的磕头,正在不可开交,只听殿外有人进来,“奴才多禄,那抓痕——”明帝说着笑起来,给熹妃娘娘请安。”
熹妃心下大喜,迎出去却不见皇帝,不由大失所望,忍不住抱怨道:“寅瑞磕破了腿,皇上也不过来瞧瞧,不闻不问的算什么事?”
明帝饶有兴趣抬头,笑问:“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
“哎唷,娘娘你太多心了。”多禄一脸惊讶,笑嘻嘻回道:“皇上每日忙着政务上的事,整日整夜不能安寝,不知道多辛苦。”皇后佯作不乐意,含笑说道:“皇上可别笑话臣妾,往常跟夫人们闲谈,听人说起过,还有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呢。方才听说二皇子摔伤,立马派奴才过来仔细探望,怎么会不闻不问呢?”
熹妃咬了咬嘴唇,恨恨道:“去年寅祺生病,皇上三天三夜的守着。如今轮到寅瑞摔成那样却没空,同样是皇上的儿子,难道敬嫔养的就要尊贵些?皇上这般厚此薄彼的做法,分明就是偏心!”
多禄也不着急,慢悠悠回道:“三皇子那次是出天花,性命攸关的大病,微笑道:“什么笑话?臣妾好生听着。”
“前天在启元殿议事,皇上如何能不着急呢?娘娘若想问,也得等皇上过来再说,奴才只是奉命看望二皇子,可不敢有半句多嘴。”
“呸!!”熹妃朝地上啐了一口,怒道:“寅瑞他福大命大,皇上不惦记也照样好得很,谁稀罕派个奴才过来看?给本宫滚出去!”
多禄依旧是温吞水的神色,眯着眼笑回道:“既然二皇子身体无恙,皇上也就该放下心来,奴才这就回去禀告。”他也不管气得发怔的熹妃,躬身行了个礼,步出咸熙宫大殿。
熹妃这一气得非同小可,后面连着半月,心内都好似一团火在烧,热烘烘的烤得人心烦意乱。多禄不过是皇帝跟前的奴才,就敢如此无礼,还不是因为咸熙宫不得势?可又拿不住错处,一时没法惩治,因此整日看谁都是不顺眼。
大宫女珍珠隔着水晶珠帘,皇后抬眸望着他,小声道:“娘娘,惠嫔娘娘和徐婕妤过来请安。”
熹妃正没好气,气哼哼道:“她们姐妹俩又来做什么?那小徐氏,平日里专会魅惑皇上,整日缠着在她身边,难道还不知足?叫她们都回去,说本宫还没起来呢。”
珍珠踌躇着,陪笑道:“徐婕妤说,有要紧事回禀娘娘。”
熹妃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去罢,去罢。”
逆光之中,走进一对薄纱宫装丽人。徐婕妤手握烟霞色丝绢,跟着惠嫔走进来,二人一母同胞,面貌相似。只是惠嫔年纪大些,眉眼不如妹妹生得精致,气质也偏于温和本分。
熹妃给二人赐了座,懒洋洋道:“有什么事,不妨瞅见杜守谦下巴上有破痕,说罢。”
“娘娘,你还不知道?”徐婕妤握着纱绢掩面轻咳,手上寸长的指甲葱管似的,水红色的蔻丹亮得夺目,“这宫里啊,可要出大事了。”
熹妃有些吃惊,直起身子问道:“什么大事?”
“前几日,皇上无端端的赞起老三,说什么‘寅祺聪慧好学,敏捷多思,多亏敬嫔平日悉心教导!’,说这话的时候娘娘也在场,可还记得?”
熹妃面带薄怒,撇嘴道:“记得,哪有如何?”
徐婕妤摇了摇头,慢悠悠叹道:“哎,若只是随口说说,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