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国认识大东子是在几年前,他那时开家歌厅--青草练歌房,听青草歌唱很有意思。
诗意的名字可不是崔二国起的,他说自己读的那点儿书就饭吃了,原来的歌厅叫白狼练歌厅,三江着名作家泥鳅来唱歌,对崔二国说:“崔老板,歌厅的名字匪气十足。”
“匪气?”
“啊,是啊!座山雕的老巢叫什么呀?威虎厅,你叫白狼厅。”泥鳅说,他想好一个名字,不过轻易不能说出来。
随泥鳅来的是北沟镇的文学男女青年,他们嚷着要大作家给起一个名字,其实是一个圈套,他们喝高兴了,泥鳅说他能让老板白给他们一箱啤酒。
“请你给起一个名字吧。”崔二国说。
“嗯,起一个。”泥鳅做绞尽脑筋状,这涉及到啤酒,难度大才能弄到更多的回报,他说,“青草歌厅。”
崔二国皱眉,不满意这么个名字,青草,饲养场名还差不多。心里瞧不起道:泥鳅,看名字没多大闹,鲨鱼、鲸鱼还凑乎。他说:“你再给起一个吧。”
“怎么,崔老板你没相中?多好的名字啊!”文学女青年说。
“青草咋会唱歌,连说话都不会。”崔二国见过许多青草,开花的,结果的都有,只是没有唱歌的。
在场的文学青年们是泥鳅的粉丝,起哄似的说青草如何如何好,崔二国看到一群小鱼小虾乱游。
“崔老板……”泥鳅亲口讲解一遍青草,这回崔二国服了,觉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是青草,不是嘛牛吃什么出奶?青草。羊吃什么长肉,还是青草,“崔老板闻闻,你的血管里流淌的什么,白狼山的青草……”一顿云山雾罩,崔二国当即表态歌厅改名:青草练歌房。
泥鳅们得到一箱啤酒,不是玻璃瓶的普通啤酒,牌子的听装的纯生啤酒。
草地最有吸引力,飞来蝴蝶、蜻蜓、蚂蚱、花大姐(瓢虫)……蟑螂、苍蝇、蚊蠓,大东子随着这一拨害虫飞来。
吸毒者来到青草练歌房,崔二国被动吸烟,中毒上了瘾。有个陌生人主动搭讪他,卖给他“货”,见面只交易不交谈,他知道他叫大东子。
“我们抓你的时候,你怎么没供出大东子?”罗红泥问。
崔二国说不敢,毒贩狠着呢!现在敢说,觉悟提高了,也恨毒品,害苦了自己,青草练歌房给自己一口一口吞吐黄铺,成了一片荒芜的草地。
“最近你什么时候见到他?”
“上周。”崔二国说。
北沟镇有一家超市,山寨版的那种,(考虑到侵权官司什么的故不说店名)。夜晚打烊是古镇百年传统,超市通宵达旦营业。山根儿下的小镇不是大都市,人们没有夜生活习惯,早早回家睡觉。夜晚街上人、车稀少。后半夜,在街上遇到的多是流浪猫流浪狗,遭主人遗弃和自己逃出来的什么情况都有。
子夜,崔二国偶然在街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从后面望见,吓了一大跳。
“是谁?”罗红泥问。
“大东子。”
“没看错?”
“绝对没错,他挽着一个女子。”崔二国说。大东子手牵一个女子,顺街走下去,他悄悄跟在后面,“他俩进了超市,我走开。”
“以后见过他们?”刑警问。
“还有一次。”崔二国说也是在夜晚,比第一次的时间还晚,“后半夜两三点钟。”
“白天见过他们吗?”
“没有。”崔二国答。
大东子带一个女人夜晚出现,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表明的东西显而易见。
“你以前见过这个女子吗?”刑警问。
“没见过。”
大东子现还在北沟镇吗?刑警最关心的问题。问崔二国:“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崔二国说。
会见结束,罗红泥对丁小益说:“我们去分局。”
来到北沟镇公安分局,和常局长谈。
“嫌疑人大东子在你们镇上出现,我们认为他们可能藏身镇上。”罗红泥说,“上周有人看见他,深夜带一个女子上超市购物。”
“女子是什么人?”
大东子有个女友是酒店的服务员,名字叫欣蔚。她在大东子消失时消失,估计他们在一起。罗红泥介绍情况,说:“女子是他的女友欣蔚无疑。”
“他们没离开北沟一定能出现,还会去超市购物。”常局长说。
往下,罗红泥和分局长研究寻找大东子。决定夜晚出去,到那家超市转一转。
分局派了一名男警察一名女警察协助,决定晚间九点以后上街。根据崔二国描述大东子半夜出来活动的规律,他们打算蹲守一夜。晚八点左右,刘宛泽给丁小益打来电话,还有两名分局的警察在场,她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然后到走廊去接听。
“小益,你在哪儿?”
“外边。”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噢,来不及啦。”
“什么事?”
“湾湾明天去面试,我忙……嗯,算啦,我想办吧。”
湾湾新去一家双语幼儿园,需要面试,实际是测试,涉及编到快班慢班。
“我去不了。”
刘宛泽嘱咐她注意安全一类的话,挂了电话。丁小益回来,几位警察继续研究晚上行动。
休息的时候,罗红泥问:“是军阀?”
丁小益点点头。
“我俩的行踪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讲。”罗红泥说。
“哎。”
四
结局已经在开始之前确定好了,那样的行动知情者感到游戏的味道,参加行动的人,知道内情的不多。按照剧本拍摄一样的警方一次行动,表演得很像。
小镇的通宵营业的超市像是商业作秀,灯火辉煌,顾客寥寥无几,卖货的比买货的人多,看来早晚要改经营时间。此刻没改,时间是深夜,警察便衣到了超市,以顾客的面貌出现。这样做没意义的意义,给丁小益看,通过她给远在三江的一个人看。
刘宛泽坐在沙发上,湾湾已在儿童房里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大人虚构的幼儿园面试,有与没有与他没关。
在外地?刘宛泽寻思这个在外地。丁小益是刑警,小秃、周发命案专案组成员,到外地也是侦查此案。到外地干什么他极想知道,必须知道。八点钟给她打电话,她说在外地回不来,一定很远。
夜间十一点了,再给她打一次电话。
“小益。”
“哎。”
“声音这么小?”
“我在执行任务,唔,有事吗?”
“不方便说话,我不说啦。”
“宛泽,过会儿我打给你。”
刘宛泽瞅着手机想,执行任务?守候、监控……刑警盯住了谁?外地,大东子给他们发现了?应该不会。现在大东子还需藏着,他的作用吸引刑警注意力。他在想给不给大东子打电话问问,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是丁小益,说:
“喂,是我,宛泽。”
“方才我在蹲坑守候,不方便大声说话。”
“你自己吗?”
“噢,没人,我自己。”
“也没什么事,想你呗!”
“我确实回不去,宛泽,你别对别人讲,我们发现了大东子,二十四小时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守候。”
刘宛泽叮咛:“大东子是毒贩子,穷凶极恶,身藏武器也说不定,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我们远距离监控,任务是发现嫌疑人的藏身地点,戴队派抓捕组来逮他。宛泽,不和你说了,睡吧!”丁小益挂断电话。
刘宛泽几乎是屏着呼吸,听到发现大东子踪迹,喘气就粗了,他有可能被抓住。大东子被抓,他到死不会供出自己,曾经救他一命。大东子身带一千克海洛因从南方回来,单独给刘宛泽抓获,法律规定50克就够判死刑。
“大东子,你清楚够判你死几回?”
“死二十回。”
“你想死二十回?恐怕一回世上就没你啦。”
“饶命啊,刘队!”大东子跪下,磕头求饶。
刘宛泽放大东子一条生路,留他为自己卖命,需要有人为自己卖命。目前,还没到需要大东子为自己丢命的时候,还要帮他逃生,告诉他警察发现他的消息。最快的方法是打电话、发短信,他最后决定发短信。
大东子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SOS,速逃!
不过,大东子没机会看到这条短信,他的手机在刑警手上。戴涛将手机递给罗红泥,说:
“证明啦!
罗红泥看罢那条信息,递给戴涛,叹然:“动作真迅速!”
“可惜大东子逃不掉了。”戴涛说。
“戴队,是否给丁小益看眼这条短信?”罗红泥问。
戴涛沉吟片刻,说:“我请示明局。”
罗红泥回避,走到另一间屋子,丁小益失神落魄地坐在那儿,像是等待命运攸关的宣判。
“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罗红泥点点头。
“用什么方式?”
“短信。”
“说什么?”
罗红泥摇摇头。
丁小益再次枯萎下去。先前回刘宛泽的电话,都是按行动计划讲的,戴涛规定了话怎么说。她讲了,心从此提吊起来,也极其矛盾,即希望有反应,又希望没反应,两种结果决定自己命运的走向。反复的思想斗争,像一点点进入澡池子,适应了严酷事实,她不得不面对,逃是逃避不了的。
大东子的手机对她来说是判决,戴涛将它拿走,罗红泥跟出去,当走出一片草地,把青草、野花,间或还有一只蟑螂留给她,让她不受打扰地面对它们。
罗红泥走回来空着手,压在心头的石头还压着,她快承受不住了。所以急切地问:
“怎--么--样?”
罗红泥寻找到最佳的回答方式,点点头。心头千斤沉重,是,是,是什么呀?
戴涛走进来,丁小益站起来,眼盯着他手里的手机,像看法官的判决书。他说:
“明局让你看一下。”
丁小益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机变成一只可怕动物--蟑螂,她蛇蝎都不怕,就怕蟑螂,小时候给一只蟑螂吓破了胆。
“给你!”刑警队长再次举手机过来。
丁小益双手去接,手微微颤抖,咬着下唇。她看到一条短信:SOS,速逃!
“红泥,你跟我来!”戴涛叫走罗红泥。
丁小益心里正经受一场风暴,巨大的沙尘暴,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
隔壁的房间里,戴涛说:“我们今晚带大东子走,明局说你可以跟丁小益明天回去。”
罗红泥理解公安局长的安排,继续做做丁小益的工作。
“和她好好谈谈,组织相信她。”戴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