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当我头上裹着纱布扛着摄像机出现在排练厅外的时候,路过的人都看我,有人还掩嘴偷偷地笑。欧春暖不在了,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奇怪的是今天其他记者一个都没有,就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排练厅里姑娘们青春飞扬,经过两三天的磨练以后,她们开始适应训练了。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情绪非常低落。
我给欧春暖发了条短息:你不来,我就死了。没想到欧春暖很快就回了:如果东方月同意,她也同意。欧春暖还在生东方月的气。排练厅里的培训和前两天还是没多大区别,每个教练都让姑娘们一遍又一遍重复一个动作,不但要做到完美无缺,还要发自内心。我感觉也拍不到好东西,决定先去了解一下东方月的情况。
我问了好几个学生和老师,她们要么不知道东方老师,要么说她是个好老师,再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后来,我碰到一位服饰班的学生,她对东方月有些了解。她告诉我东方月很喜欢古典文化,擅长刺绣,但不爱凑热闹,很雅静的。我问她东方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看到过,好像没有吧。我就更奇怪了,既然东方月没有男朋友,她怎么常常表现出刻骨铭心的爱意来?
我又回到了排练厅外,刚下课,排练厅外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赵高歌,另一个是昨天戴眼镜的男生。他告诉我,他叫浪无痕。“是网名。”他笑笑说。他的头转来转去,他又找不到江鸿影了。我不由地暗暗好笑,说:“第16排第6个就是,每天位置都不变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赵高歌依然抱着一只篮球,一会儿把篮球放在指头上像陀螺一样转,一会儿凝神地盯着张栖桐看。
今天上午培训的最后一个项目依然是站姿,除了双腿夹纸,头放书本外,还多了一个要求,就是在站的过程中要始终保持微笑。不是职业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张栖桐今天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汗流不停。她微笑的曲线慢慢地在变,先是笑得很大,几乎把牙齿全露出来了,然后慢慢收缩,连一颗牙齿都看不见。
“张栖桐,要保持住微笑,想一想令你欣慰的事,要真诚一点,不要那么生硬。”慕容老师很快发现了张栖桐的情况。
张栖桐振作了一下,按慕容老师的要求做好,但没过几分钟,她的笑容又变了。“张栖桐,你今天怎么啦?”慕容老师有些生气。张栖桐她教过,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张栖桐一惊,浑身抖了一下,头上的课本掉在了地上。“捡起来,重新计时。”慕容老师说。张栖桐把课本捡起来重新放回头上。
“哎!”赵高歌把皮球重重地摔在地上,皮球嘭地一声弹得老高。“上课了。”浪无痕对他说,他才悻悻地离开。
张栖桐的状态的确不好,等赵高歌放学过来的时候,她快坚持不住了。她整个人虚脱了一样,双眼失去了光彩。但张栖桐没有要求放弃,在所有的人收拾东西去吃饭的时候,她还站着,很倔强地站着。
“张栖桐,你别对自己过不去。”赵高歌在玻璃外大声喊着。张栖桐根本听不到。赵高歌急了,把玻璃窗拍得很响,仍然没有人理他。“慕容老师,张栖桐病了,她病了。你放过她吧。”赵高歌见张栖桐不理他,恳求慕容老师。慕容老师也装作没听见。
“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你是个记者,你去告诉慕容老师,让她饶了张栖桐。”赵高歌无人可找缠上了我。我告诉他,我也进不去。
赵高歌发疯了似的,绕着排练厅跑了好几圈,想找找什么地方可以进去。虽然他早知道没有钥匙,哪里也进不去。赵高歌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大声地叫着,嘭的一声把皮球砸向了玻璃,一张玻璃哗的一声碎到了地上。就在这一声响里,张栖桐也倒在了排练厅的地板上,幸好慕容老师早有准备,把她抱住了。
排练厅的门开了,姑娘们鱼贯而出。赵高歌飞快地向门口冲去,刚冲到门口就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带走了。
我还没从这意外的一幕中回过神来,那个叫浪无痕的英俊而略带忧郁的男生回来了。他推推眼镜问我:“哪个是江鸿影呀?”我真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刮子,这话要是让女孩子听上三遍,谁不和他散伙?我故意瞅瞅从排练厅里出来的姑娘们,高声地问道:“哪个是江鸿影呀?”他连忙拉住了我,说:“小声点,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关注她。”其实江鸿影还在排练厅里扶着张栖桐,张栖桐已经缓过劲来了。
“都怪她们穿同样的衣服,我老是记不住。”浪无痕苦恼地说。
记人只记衣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问他为什么不把江鸿影的样子记住,他无奈地说:“太远了,我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我很同情他,把江鸿影的几个镜头调出来给他看,他眯着眼瞅了半天,说:“好像和别的姑娘没多大区别呀?”他还是瞅不清。
“哎,你的女朋友今天怎么没来?”他问我。
我说欧春暖是我的同事,电视台里有事没来。“你要抓住机会哦,我们同学都说她很漂亮。”浪无痕说。
东方月来了。东方月向我走来的时候,心里好像一直在笑。果然,她说:“江流儿,有一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我问她,她不说。“请跟我走吧。”东方月带着我绕过几个草坪,来到学校的行政楼前。我的心猛跳一下。
“知道我带你去哪里了吧?”东方月笑容可掬。
“校长同意了!”我脱口而出,对这幢楼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答对了!”
东方月像只欢快的小鹿,在楼梯的台阶上蹦着跳着,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我,像个初恋中的小女生一样。“你可以长时间地住下来了,江流儿。”东方月说,她的眼睛里闪着甜蜜的光芒。
校长正站在门口迎接我们。“江记者,你的精神让我感动。我觉得你的精神和奥运精神是相通的,认定目标,永不放弃,顽强拼搏。”校长握着我的手,送我一大堆的赞扬话,“经过我们领导班子讨论通过,同意你在培训期间,跟踪报道奥运礼仪志愿者的培训情况。你可要好好弘扬奥运精神哦。”
听到校长的后一句话,我真是幸福得要死,我真没想到自己的要求这么快就实现了。
“你每天要和培训老师一起进排练厅,一起离开。在采访过程中,要发扬积极向上的精神,不打探和记录培训者的隐私,你能做到吗?”校长问我。
“我起誓。我能做到。”
“如果你食宿有困难,我可以安排你在食堂吃饭,学校的宿舍你不嫌简陋的话也可以住。”校长说。
“校长,他有地方住。”东方月说。
校长一听,笑了,说:“既然东方老师有安排,我就不操心了。江记者,你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我说没事儿。东方月的脸红了,知道自己讲漏了嘴。我向校长道了谢,和东方月一起下楼来。“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东方月说,“我给你煲汤。”天哪!我差点晕倒在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