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太容易明白“名声”与“守身”的相互关系,因为你可能没有体验到曾国藩复杂的人生经历。的确,对于曾国藩来说,名声是立身之术,但不是说一定要追求大名声,而是要推功让名,不与人争长短,这样才能获得好名声。不招人嫉恨,是最重要的。
乡居生活悟玄机。
曾国藩的在籍守制三年的请求得到咸丰帝批准后,他就过起了乡居生活。事实上,他并没有守制三年,仅仅是一年半的时间。曾国藩自咸丰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奔丧至家,至咸丰八年六月初七日再度出山由湘乡动身赴浙江,前后总共历时一年半。这一年半时间,名曰“乡居”,实则是曾国藩一生思想、为人处世巨大转折的时刻,就像练武功的“坐关”、佛道的“坐禅”一样。曾国藩经乡居之后,为人处世简直判若两人。
曾国藩回湘乡为父守丧以来,不断地回忆这些年带兵打仗的往事,每一次回忆,都只能多给他增加一分痛苦。一年多里,他一直是在痛苦中度过的。在这痛苦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反省自己在修身养性方面的种种弱点,思考自己处处碰壁的原因。经过这一番痛苦的自省过程,曾国藩终于认识到了自己以前在为人处世上的错误。以前,他对于官场的欺诈、虚伪、无所作为、贪污腐败等作风极为反感,做事丝毫不讲情面。因此处处与人发生矛盾,受到舆论的讥讽。经过这次深思之后,曾国藩认识到,仅凭匹夫之勇,意气行事是不行的。官场多年来形成的恶习已几乎牢不可破,以自己一人之力完全改变这种风气,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一年以后曾国藩再次出山时,就完全改变了以前的处世方式,变得圆滑世故起来。相对而言,他比以前更善于做官了。
自省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自我解剖过程。认识到自身的弱点,对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快乐的事。因此。虽然曾国藩这时对自己以前的做法已然悔悟,但他依旧很压抑。
这一年多的乡居生活,与其说是曾国藩想要在家守制倒不如说是出于无奈。虽然说是他自己请求的,而事实上,这并非他的本意。后来,湘军没有他的领导竟然捷报频传,更让他难以忍受。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湘军将领都纷纷升官加衔:胡林翼官至巡抚加太子少保衔;李续宾赏加巡抚衔,甚至连杨载福都官至提督并封赏黄马褂。而原来那个湘军的创始人和最高统率,似乎被所有人都遗忘了。曾国藩醒悟:看来,对付太平军的能人多的是,皇上并不需要自己。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军队让别人驱使着,成为别人显身扬名、建功立业的工具,曾国藩不仅有被冷落的感觉,更有被别人利用、愚弄的感觉。然而,在籍守制是自己的请求,自己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样一想,曾国藩的心情愈发烦闷。
与此同时,社会舆论对他的攻击也随之而来。曾国藩以前与人相处,每遇到意见与人不同时,对人家总是连加讥讽、嘲笑不已。这一次他却是委军奔丧在前,伸手要权于后,权未到继而坚卧不起。这就与他自许理学家的身份很不相称,更与往日忠君报国的言词大相径庭。因此,他的行为招来了社会上不同人士的责难与报复,成为众矢之的。其中,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老朋友左宗棠的攻击。左宗棠听说曾国藩不待皇上批准,就匆匆回籍奔丧的事后,毫不掩饰地肆意谩骂曾国藩自私无能,临阵脱逃,说他以前自我标榜的忠敬诚信全是虚伪的谎言。左宗棠带头如此攻击简直成了批判曾国藩的催化剂。一时间,长沙官场哗然和之。这消息传到蛰居在家的曾国藩耳中时,他因为自知心亏理短而无辞可辩。这给他本就憔悴不堪的身心又一次沉重的打击。从此以后,曾遂得不寐之疾,夜夜失眠,噩梦不断,让曾国藩痛苦不堪。正因为如此,曾国藩对左宗棠一直耿耿于怀。曾国藩与左宗棠虽然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问题上能够同舟共济、相互配合,但个人感情上却嫌隙甚深,无法泯灭。
不知不觉中,盛夏已经悄然进入湘中,火热的南风像从巨大的火炉中喷射而出。午夜之后,仍有令人心焦的蝉鸣,蝈蝈也无休无止地叫着,好像有意同彻夜不眠的曾国藩过不去。他时而躺在床上,时而在室内外踱来踱去,时而又辗转反侧,反复而痛苦地回忆、检查自己的前半生。自入仕途,他以孔孟入世救世,对自身的修养严厉酷冷,一丝不苟;对社会抱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坚定胸怀。持身严谨,奋发向上,关心国事,留心民情,因而赢得君王信任和同僚的尊崇,十年京官春风得意。正是抱有这种信念,以一文官而白手建军、治军,五年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出生入死。但是,为什么皇上反而不信任自己?为什么上至枢垣,下至府县,都那么忌恨自己?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又日夜苦读,重阅《左传》《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希望能从这些书里找到解决问题的诀窍。然而,这些书他已读得烂熟了,重新翻读,只能找到自己过去的思维印迹,并未发现新东西。
据说,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曾国藩曾想要走入空门。然而,深厚的儒家根基使他终于拔不出尘世间的双腿。但因为他要遁入佛门,使他认真阅读了以前看过、但并不相信的《道德经》《南华经》等老庄的著述。这些书虽讲得是出世之学,但曾国藩重读,却为他的立身处世指点了迷津。同样的处世之学,孔孟主张直率、诚实;而申韩(申不害、韩非)等法家却主张以强碰强,硬对硬;老庄则主张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之王者,以其善下”。下反而是王,弱反而能强,柔则是至刚。把老子的言论与自己过去的行事相对比,曾国藩发觉自己处处直截了当,用的是儒家的至诚和法家的强权,表面上痛快干脆,似乎是强者,结果处处碰壁,实质上是失败者,是弱者。到头来弄得上上下下处处是敌人,前前后后处处是障碍。过去也知道“大方无隅”“大象无形”“大巧若拙”,但一直没有真懂,所以自己的行事恰好似有隅之方,有形之象,似巧实拙。真正的大方、大象、大巧是无形无象、鬼斧神凿的。“大柔非柔,至刚无刚”太妙了!读到这里、想到这里,曾国藩如同从黑夜里一下子走进了光明世界,豁然开朗。
自此之后,曾国藩行动做事,由前时的方正,变为后来的圆通。他自己承认,“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几分是处,故自戊午至今九年,与四十岁前迥不相同”。曾国藩这里把家居的两年自称为“大悔大悟”之年,他自认为前后行事“迥然不同”了。
曾国藩大彻大悟后的巨大改变,使他的朋友都有所感觉。胡林翼就说他“无复刚方之气”。出山之前,他对清廷上下的官场习气很是反感,“与官场落落不合,几至到处荆榛。”而再次出山之后“改弦易辙,稍觉相安。”其中原因人多不知,曾国藩只在他的至亲密友中私下告知他自己学问思想方面的变迁、行为处世方面的变化。曾国藩个人对自己的“大彻大悟”既是痛苦的,又是得意的。苦在被迫放弃了自己前半生的信仰与行为,得意在毕竟发现了做人处世的“真正”秘诀,,“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眼光要放长远。
曾国藩早早就涉足官场,对那些结党营私、苟且求生、贪图享乐的庸官俗僚了如指掌,他想做点利国利民的事,但也不想得罪他人,以免惹来闲言碎语。加上清王室乃是满清旗人的王室,对汉人有着强烈的排斥与挤压,使得曾国藩愈加小心翼翼,慎而又慎,深思远虑,唯恐不周。
他的家乡有个朱知县,与当地乡绅关系甚密,与曾国藩家中也有密切来往。后来当地的财政出现了赤字。一些乡绅担心他会因此而被调离或降职,从而损害自身利益,激奋之时就口出豪言,想倡仪全县人民捐钱弥补亏空,从而留住这位忠正的父母官。曾国藩的弟弟向他征求意见,询问该不该支持这种行为。
曾国藩认为,发出这样的倡议之激辞,不过是官绅的小把戏。他们冠冕堂皇地提出来,似乎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然而一旦付诸行动的时候,出钱财的事必定分摊到百姓头上。他们出不出钱、出多少钱谁知道呢?但他们却是名利俱收。而且,在征收银两的时候,又必然会有恶官酷吏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敲诈勒索百姓的血汗钱,更可怕的后果是,如果此事一旦实施,那么以后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官府挪用,岂不是把劳苦百姓推入深渊之中了?
曾国藩认为,官职的补缺、官员的调遣,都有定规,偶有例外,也是偶一为之。因此,亏空补乎也无助于官吏去留,这显然表明事情不过是巧立名目谋取名利而已。曾国藩对此洞若观火,因此,他让家人持旁观态度,静观事变。
曾国藩在数十年的官场生涯中,遇事无不如此深谋远虑、巧妙周旋。
曾国藩说自己近乎“拙愚”,实际上城府很深,颇有心机。他无论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时,还是举足轻重、一言而决时,甚至在他不得志之时,都不与朝中权贵有过密交往。他不愿卷入高层的政治斗争中做无谓的牺牲,但这不等于他与高层尤其是那些在很大程度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没有密切的联系。事实上,曾国藩在道光朝倚重穆彰阿,在咸丰朝倚重肃顺,在同治朝倚重恭亲王,都形迹显然,但值得注意的是,穆彰阿、肃顺都不得善终,奕也几经挫折,而曾国藩官位升,荫照封,宦海浮沉似乎与他无缘。尤为叹奇的是,掌政的后继者与前任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曾国藩也岿然不动,这就很值得研究。肃顺和穆彰阿是这样,恭亲王与肃顺又是这样,都是“仇人接班”,曾与穆、肃关系都不一般。我们认为,这是曾国藩运用了“心有灵犀、不露痕迹”之策。姑且以曾国藩与肃顺关系为例。
满族贵族中主张重用湘军集团的文庆,虽在咸丰六年病死,但继起有人,且权势更大。咸丰后期,皇族出身的恰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及其以母弟肃顺为首的集团已经形成,并且愈来愈得到咸丰帝的信任,得到愈来愈大的权力。三人盘结,同干大政,而军机处之权渐移,军机大臣“拱手听命,伴食而已”。肃顺尤为突出,遇事敢作敢为,又与军机大臣杜翰、兵部尚书陈孚恩、两广总督黄宗汉等人结为死党。同时,又广泛招纳有名望的官吏和名士,“颇搜罗人才,资以延誉树党。”
肃顺这样打击大臣和政敌,大肆结纳党羽,显然是为他长期把持朝政铺平道路;后来他与那拉氏、奕争夺最高权力,正是这一图谋的体现。有这样野心的人,对当时军队,特别是战斗力量强的湘军,自然不会漠不关心。但不论是打击或笼络湘军集团,都远比上述种种活动更为微妙、更须精心处理。军队是国家机器的支柱,大臣与带兵将帅密切往来,最易招致政敌的攻击,甚至引来不测之大祸,肃顺自然不敢贸然行动,曾国藩、胡林翼也会因避嫌而巧妙为之。
事实上,肃顺与湘军集团确有着微妙的联系。在其招纳的众多人员中,不少人与湘军集团有密切关系,甚至就是湘军集团中的一员。如尹耕云不仅为曾国藩任礼部侍郎时之属员,且“极器重之”,同时,尹也为肃顺之属吏,且对之“敬礼有加”。王闿运为肃顺之家庭教师,肃对王非常欣赏,要与王结为“异姓兄弟”。此外,还有一些人,虽与曾、胡等人无多交往,但却与王、尹等关系密切,又为肃顺所赏识,如高心夔等人。
肃顺笼络这些名士,除了培植自己将来的政治爪牙外,还与他们共议政事。他们实际上起了幕僚的作用。如鸦片战争其间,肃顺在和战问题上,听取他们的意见,甚至参与他们的讨论,但没有表示明确的主张。镇压太平天国革命、湘军集团的兴起及其显赫战功,是当时最大的政事,肃顺自然也会与他们商议。事实上肃顺就与王讨论军事,即所谓“军事谘而后行”,他们也会趁机出谋划策,而他们同时与曾、胡等人在书信中议论政事。
这就是说肃顺与湘军集团,可以通过郭、尹等人进行间接甚至直接交往。如樊案的发生,王闿运、郭嵩焘求救于肃顺,肃顺便大力相助,通过郭、王等人,与湘军集团建立某种合作关系。肃顺后来更是乘时进言,力举咸丰帝不信任的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此后对曾国藩的下属又多有任命。这显然是向曾国藩伸出了结交之手,他所给予湘军集团的实权利益也是前所未有的。
今天从政的环境与往日封建社会做官所处恶劣的环境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作为一个领导人,坐看深远,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认清国际国内局势而有所作为也是应该的。这样不但可以少犯错误,而且可以有所作为,更好地服务于大众!
能屈能伸大丈夫。
曾国藩在与同僚的交往中最痛恨互相拆台的做法,他认为这无异于“两虎相搏,胜者也哀”,因此主张“英雄握手”。同时,他通过观往古名臣之得失,还总结出一种方法,就是我要结交的人不愿意和我结交,我就要硬同他交往,所谓“善不吾与,吾强与之附”。
骆秉章是湖南巡抚,权势很大,当曾国藩编练湘军和率军出征的时候,几次薄待曾国藩,而面对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曾国藩曾多次屈求。
骆秉章对曾国藩的冷酷,从曾国藩在长沙向他求情一事,就可看出。
咸丰三年(1853年)九月,驻扎在长沙的绿营兵与曾国藩的部下发生严重斗殴事件,绿营兵鸣号列队,准备大肆攻击曾国藩的湘勇营部队。曾国藩闻讯后,非常生气,他想诛杀一两个绿营兵,压压他们的气焰,便给绿营提督鲍起豹发去一份咨文,指名索捕闹事的绿营兵。这一下可惹怒了鲍提督。他也不是善者,来了个火上烧油。故意大造声势,公开将肇事者捆送至曾国藩的公馆,看他这个团练大臣怎么办。绿营兵见此情景,一个个气势汹汹,冲进曾的公馆,击伤他的卫士好几人,并差点将曾国藩本人打死。
曾国藩狼狈不堪,只得向巡抚骆秉章求救。本来就住在隔壁的骆秉章其实早就知道曾公馆所发生的事情,当时他也正对曾国藩在办团练过程中表现出来的非官非绅却又自以为是的态度十分不满,想借此教训一下曾国藩,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直到曾国藩来向他求情,他才出面,但并不安慰曾国藩,反而给肇事者松了绑,向他们赔不是,让绿营兵各自回到自己的驻地去。事后,骆秉章也不对此事进行查究,准备不了了之。可长沙城内却浮言四起,说由于曾国藩干预官府的兵权才闹出事来,他是咎由自取。
后来,曾国藩的部下王闿运离开的时候,骆秉章却乘机拉拢王闿运,这简直是拆台了。但曾国藩逆来顺受,不与之计较,并且一遇困难,还去屈求。人在无奈之时,做别人不愿做的事情,尚觉容易,而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则十分困难。曾国藩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忍受心灵的煎熬,做自己违心的事情,那就是为贪官之家写奏折申请入乡贤祠。
乡贤祠,顾名思义,是封建时代统治阶级给所谓乡里的贤人,,有道德的慈善之家建立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