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断魂刀影 (3)
因为一则“欢乐小楼”这段日子的防备本就极为严密,外人若想潜入之后不被人发现,那简直难比登天!
第二,就算已成功地潜入了,但若要毒杀一个人也不容易,他必须准确地找到目标,而且要了解目标的生活习性,这样才能保证对方会中他所下的毒。
所以,对金老村下手的人很可能是出在“欢乐小楼”的内部!
当段牧欢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不由一疼。
他实在不愿意这种事出现在自己的“欢乐小楼”之中!
唐多将金老村屋子里的所有器具全面检查了一遍,却仍是一无所获!
游雪一直是一声不响地看着唐多忙忙碌碌,她似乎已沉浸于一种深深的思索之中!
段牧欢希望她能看出什么。
果然,她走到了一张桌子前,端起了桌子上的油灯。
油灯!
柯冬青眼睛一亮,他不由佩服地看了游雪一眼!
游雪道:“唐前辈,麻烦你看一看这盏油灯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唐多惊讶地看着她,举起油灯,对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了照,他的脸色便变了。
段牧欢心中一动!
只听得唐多道:“毒在这儿!这家伙好狡猾!”
段牧欢诧异地道:“毒下在油灯中又有什么用?”
唐多道:“这种毒一定是可以化解于水中,也可以经热炙烧之后就会变为烟雾飞散的东西!”
“不错!”游雪接口道:“将它放在油中,便化于油了,随着灯蕊的不断燃烧,便不断地把已有毒素浸入的油吸上来,然后油在火焰处受热后,里边的毒物便化成烟雾,在空中飘荡了,而金老村便是死于这种烟雾之下!”
段牧欢恍然道:“难怪在器具中找不到有毒之物。”
段牧欢转身问柯冬青道:“平日负责给弟兄们加灯油的是谁?”
柯冬青道:“曾宝栋。”
段牧欢道:“把他叫来!”
柯冬青没有动,他道:“他已经死了,便是昨夜死的!”
段牧欢眼中精光暴射!
他望着窗外,沉默了良久,方道:“没想到我们‘欢乐小楼’也逃不过祸起萧墙之说!”
没有人应答他,因为这个话题实在太敏感了。
段牧欢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对游雪,对柯冬青还是绝对的信任的。
而唐多是他这二天才邀请来的客人,更不会有什么事。
他轻轻地道:“把金老村埋了,在这间屋子说的话,出去以后希望各位能只字不提!”
……
现在,只有段牧欢与游雪二人在一间屋子里。
这是一间密室,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未经段牧欢直接许可下进来。
段牧欢道:“游姑娘,不知你是否有办法为我们‘欢乐小楼’查出杀害金老村的真凶?”
游雪没有正面回答,她问道:“段大侠为何偏偏问我?”
段牧欢不假思索地道:“除了你之外,我不知有谁更值得一问了。”
游雪道:“包括柯冬青吗?”
段牧欢道:“不。我没有问他,只是因为我知道他如果有什么可行的计划的话,不用我问,他也会主动告诉我的,但他没有。”
游雪略一思忖,道:“我有一个计划,但你未必肯实施。”
段牧欢道:“先说说吧。”
游雪道:“让金老村活过来。”
让金老村活过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段牧欢呆住了,他奇怪地看了看游雪,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游雪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灵气的眼睛,段牧欢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是的,为什么死了的人就不能活过来?只要需要,便可以让他活过来!
下午,这段日子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开启了数次。
每一次,都是几个“欢乐小楼”中的精英人物一同出去,回来时却又带了一个郎中回来。
一共带回五个郎中!
这些郎中,全是这个小城中最优秀的,平日请动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极不容易,何况是五个人一起请动?
“欢乐小楼”毕竟是“欢乐小楼”。
他们五人一进“欢乐小楼”,便被人带进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小屋。
小屋子外面有数十个“欢乐小楼”的高手在潜伏着,而柯冬青此时面无表情地站在小屋的唯一一扇门前。
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全是由段牧欢亲自选出来的最为忠诚的人来完成的。
这样精选出来的人数并不多,从以前的两千多人中只选出了四十四个。
他们有一个奇怪的代号:青铜镜卫。
也许,这是在形容他们的忠诚像铜镜那样明亮可鉴!
这五个医术精深的郎中一进入这间屋子中,便久久未出来,直到将近子夜时分。
这期间,有人从“欢乐小楼”出去采购过药物,还去书铺中购过药书。
将近子时,才有人将其中四个郎中送走,单单剩下一个叫柳道风的郎中。
柳道风的医术,也许并不是这座小城中最好的,但他的医术一定是这座小城中最怪的,别人能治的病,他未必有别人那样治得好,而其他人不能治的病,他却常常能药到病除!
柳道风是在将要天明时离开“欢乐小楼”的,送他的人竟是柯冬青!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欢乐小楼”要一连请五个大夫!
是哪一位重要人物病了?
似乎又看不出来。
送走了柳道风之后,那间小屋四周的戒备并未解除。
又到了黄昏时分,段牧欢出现在这间小屋子附近了,他径直向小屋子走了进去。
谁也不知道里边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他自己隐隐地听到了段牧欢的喝斥之声。
对于这种说法,好多人当即反对了。
因为段牧欢很少会喝斥人,更何况他所面对的是一个需要五个郎中医治的病人?
但段牧欢从小屋子里出来时,却真的是一脸愠怒!
在夜深人静之时,本是守在外面的柯冬青打了一个手势。
便有四个人从黑暗中窜出,飞快地隐入那间小屋子里。
少顷,这四个人从里边架出一个人来,那人头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在用力地挣扎着,但在四个人的挟制下,他根本无法脱身,身不由己地被拉向西侧。
他的左臂似乎已断了,无力地垂了下来,晃来晃去的。
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脸,而且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显然已被点了哑穴!
西侧,便是“欢乐小楼”的刑堂!
这一夜,刑堂的灯光整整亮了一个多时辰。
到天将拂晓之时,那四个人才又将那人架回!
这一次,他的模样更惨了,几乎是像一条半死的狗一样被拉了回来!
他头上的布袋已不见了,但他的头发披散着,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在将要到达小屋子的时候,那人突然用力一挣扎!
四人猝不及防,竟被他挣脱了!
但他可能是身上的伤太重了,挣脱之下,自己却已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立即有一只手飞速向他的头发抓来,把他一把抓住!
这一下,他的脸便暴露于淡淡的星月之光下了。
那张脸,赫然是金老村的脸!
四个人重新制住了他之后,便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入了小屋子。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这一切,都被隐于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色煞白,身子紧紧地贴于一座小丘之后,似乎已成了这座小丘的一部分。
又等了好长时间,他才如鬼魅般悄然隐去!
第二天,这间屋子仍是那么戒备森严!
又到了天黑之时,整个“欢乐小楼”如往日一般,开始变得沉寂了。
突然,“欢乐小楼”的东侧一间木楼起火了!
立即呼声四起,无数个人影向那个方向扑去!
柯冬青又出现在这间神秘的屋子前,他对守卫于房子四周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些人点了点头,便有几个人钻进小屋子里面去了。
很快,他们便抬出一个人来了,那人被一张床单包裹着,如果不是还不时地颤动,那一定会被人认定这是裹着一具尸体。
到了小屋外面,其中一个人将被卷裹起来的人向肩上一甩,扛起来便走。
有三个人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所走的路两侧有一米多高的灌木,当走在最后边的那个人转过一个弯时,在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沙”的一声!
三人便齐齐回头!
而第一个因为扛着一个人,所以没有回头,仍是向前走。
便在此时,从一处灌木的阴影中,射出一个如烟般的人影,人影向第一个人飞扑而去,速度奇快!
他的手一扬,立即有两柄短刀飞射而出,直取第一个人的前胸!
扛着一个人,自然行动不便,所以,他只好右肩一沉一托,肩上的人便飞了起来!
而他自己已趁机向后斗然倒翻,避过两把短刀。
袭击他的人并不追赶,他的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剑以惊人之速,向已被抛飞的裹于床单中的人当胸扎去!
“卟”的一声,已被他一剑扎中!
但这种声音根本不是刀剑插入人体之内的声音!
他的剑一挑,立即有碎布头,破棉絮飞起!
袭击者的脸上蒙着一块布,所以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却可以看到他在此时,身子已不由自主地一颤!便在此时,突然响起冷笑之声!
然后,四下突然一下子大亮了,几十个人提着灯笼一齐出现,将袭击者围在了中间!
灯笼是用厚厚的黑布蒙着的。
袭击者顺着冷笑声的方向望去,这么一望,他的眼中闪过极度的慌乱!
冷笑声是由段牧欢发出的!
段牧欢的左边,是游雪,右边是柯冬青。
段牧欢冷冷地道:“朋友,你脸上遮着的布,是我替你取下,还是你自己动手取下呢?”
袭击者沉默了少顷,举起右手,移向自己脸上的蒙布。
在手刚及布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右手突然一弹!
立即有一团烟雾迅速蔓延开!
段牧欢喝道:“小心有毒!”
那人已乘机一弹身,向一侧飞跃而去!
就在他的身躯没入一棵高大的槐树树冠之后,突然一声闷哼,他的身子又已飞了回来!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此时,他脸上的蒙面之物早已不知去向了。
而槐树上响起了一声轻笑,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然后一个斗翻,如一片枯叶般飘飞而出!
其快如电!迅速地消失了。
段牧欢叹道:“花前辈的武功,果然可怕!”
此时,人们已看清被摔在地上的蒙面袭击者了。
是李小杀!
那个有着一脸亲切笑容的年轻人李小杀!!
段牧欢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惋惜,有遗憾,有愤怒,有悲哀……
他沉声道:“为什么是你?”
李小杀的身子已被花满径一招便点了穴扔了下来,所以他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了。
但他脸上毫无惧色,他大声地道:“不错,是我!而不是柯冬青!你是不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游雪偷偷地看了柯冬青一眼。
柯冬青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李小杀根本没有提到他一样。
李小杀与柯冬青是“欢乐小楼”中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背叛,对段牧欢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段牧欢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欢乐小楼’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李小杀大笑起来:“你当然没有亏待我,是我自己不识好歹,恩将仇报!可是,为什么这个计划的执行者,一定是柯冬青?为什么你一开始就没有像信任他那样信任我?”
段牧欢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游雪却先说了,她道:“莫非你还想为你的背叛行为找出一点理由吗?”
不错,背叛永远都是错误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它解脱。
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游姑娘聪明过人,设下一计,使你暴露出真面目来,也许我会永远地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你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为止。”
李小杀一言不发。
段牧欢继续道:“你的罪已至死,不过我相信你是受人指使的,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李小杀又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确也是不简单了。
他道:“这些话对我来说,是不会起作用的,按理说,你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段牧欢沉默了,他对李小杀还是颇为了解的,他知道他现在所说的的确是真话。
半晌,他方道:“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机会?”
李小杀缓缓地,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忽然,他又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所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
段牧欢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李小杀又一笑,道:“我有一个请求,便是要死在楼主的剑下!”
段牧欢本想说:“你根本不配称我为楼主。”
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说出。
他缓缓地踏出三步,扬剑出鞘!
寒刃划出!
便在剑芒扫过李小杀的喉管之前的那一瞬间,李小杀的右手突然伸了出来。
他的中指、无名指弯曲着,而其他三个手指则伸展着!
寒刃扫过,带起一抹血箭!
李小杀仆身倒地,死前,他没有任何痛苦之色。
他的右手手指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收缩了。
不知为何,杀了李小杀,段牧欢的心中却并无什么愉快的感觉,相反,倒是有一点沉甸甸的。
他想:李小杀走上这一条路,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他已看懂了李小杀最后的一个手势,这更增添了他的这种感觉,他觉得李小杀就像是一个误入了歧途的孩子,而他则是那位未尽职责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