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 章 鼓楼风云 (1)
寒夜凄风,荒村破屋,破败的茅屋,那以土垒的破旧房子之中,倒也暖和。
屋中燃起的火焰照得尔朱荣心绪大乱,而尔朱情和尔朱仇却心头发凉。
等待,的确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 至少这一刻并不好玩,那神秘的敌人仍未出现,也不知对方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等待猎物精神的崩溃。
尔朱荣心头思索着,他想不出这是哪一路人马,自与黄海相搏的这四天来,他的行踪就一直保持神秘,而且所走之路也极为偏僻,那此刻突袭的又是什么人呢?
“希聿聿……” 马在嘶叫,显然是也感到了不安。 “族王 我们该怎么办?”尔朱情以嘴吮出伤口处的毒血,再吐出来,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尔朱荣吸了口气道。
当伤口处出现了鲜红的血时,尔朱情抓起一根火枝向伤口上一烫,竟咬着牙没有哼出声来,指间的皮肉也微焦,但那点毒伤却已经不再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
“灭火!”尔朱荣低低喝了一声。
尔朱情和尔朱仇一愣,立刻明白,但却并非灭去火把,而是把柴火全都自窗子中抛了出去。
屋内立刻变得一片漆黑,而窗外的夜空却似乎亮了很多。
但这却无济于事,虽然他们的敌人也感到意外,更暴露了行藏,可对方根本就不怕。
尔朱仇骇然发现 那对农夫夫妇也在外面那群人当中,更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另外几人也全都做农夫打扮,显然正是这个荒村之中的村民。
尔朱荣的心头有些发凉,对方有十余人,每人手中都持着强弩。
“尔朱荣,我看你还是自觉走出来比较好 否则,我们只好不客气了!”说话的是那十岁左右的小孩,但声音之粗犷,分明已是中年人的口音,而且一开口就已道出了尔朱荣的身分。显而易见,这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盗匪那么简单 而是有针对性的对手。 尔朱仇和尔朱情禁不住面面相觑,看来他们一直都看走了眼,包括尔朱天问和尔朱天武。
尔朱荣强提真气,可是丹田之中几乎是空空如也 禁不住骇得魂飞魄散。 “对方的毒难道是下在这兔肉汤之中?”尔朱荣忍不住向那锅兔肉汤望了一眼,暗想着。
“族王,我似乎可以提聚功力!”尔朱情低声道,只有室内几人才隐隐可以听到。
“啊!”尔朱荣所猜的确没错,尔朱情是惟一没有喝兔肉汤的人,因为元宵佳节对于尔朱情来说更有另一层意义 那就是他妻子的忌日 每年的元宵,别人大鱼大肉,而尔朱情绝对会戒荤三天,在尔朱家族之中,这并不是一个什么秘密,更不值得大惊小怪此刻却因为这点而使尔朱情成为惟一没有中毒之人。
尔朱荣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尔朱情仍有一战之力,趁敌不备,绝对可以让对方的计划落空。
“见机行事!” 尔朱荣微微缓了一口气 低声道。
“尔朱荣 如果你们再不出来,就会变成一只只烤猪,你信不信?”那小娃娃的语调之中透着一股强烈杀机 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尔朱荣和尔朱情诸人感到有些无奈,此刻对方就像是瓮中捉鳖,这茅草房如何能够经得起大火焚烧?如果对方定要选择火攻的话,只怕他们真的会变成烤猪。
“如果我们出来,岂不会变成刺猬,那与烤猪又有什么分别?” 尔朱荣惟有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杀意,无奈地回应道。
“我们并不是很想你死 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也不必做赶尽杀绝之事!”那小娃娃冷声道,始终是一种与他年龄绝不相同的语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尔朱荣依然没有出去的意思,但却已经开始发问了。
“我会让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但是却非现在!”那小娃娃平静地道,声音犹如窗外的冷风流过。
尔朱荣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对方虽然不敢冲入屋中,虽是因为害怕他们并未中毒,但是若他们不走出这草棚的话,对方点火之后,他们也就必死,这是毫无疑问的,到时即使想拖延时间也不可能。因此 他们必须出去,出去之后,他们至少可以凭借尔朱情赌上一赌。
“好 我们出来!”尔朱荣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
灯火极明,众宫廷侍卫呼前喝后地开路,金蹬银鞍倒也威风十足,风光无限。
凌通本身就已经在这段时间极为风光,可是此刻在公主旁边策马徐行,更有种说不出的风光,只是浑身极为不自在。
“你似乎很怕本公主?”安黛公主的目光极具挑畔之意,似笑非笑地望着凌通那神情不安的样子。
“说实话,是有一些,公主如此尊贵、又如此美丽,凌通如果还能够镇定,大概就不大正常了。”凌通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
安黛公主表情之中露出少许得意,凌通的恭维比之那些宦官和侍卫们的拍马屁之辞要好听多了,至少凌通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异性。
“你倒很会说话,难怪父皇和王兄这般看重你。”安黛公主似乎有些不服气地道,语意之中因此多了几分不忿。
凌通实在猜不透这宝贝公主的意图,她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只让凌通心里有些发毛 但他仍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一切当然是托皇上的洪福,外加一点运气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但却是个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哦,你喜欢实话实说吗?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安黛公主突然语气转冷道。
凌通大感头痛,心道:“什么狗屁公主,喜怒无常,还真难侍候 要不是看你老爹是皇上的面子,我凌通才懒得这么累!”
“你在想些什么?”安黛公主步步紧逼,问道。
凌通忙应道:“我在想,公主何出此言?”
“哼,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连本公主都敢骗,岂不是胆大包天吗?”
安黛公主有些愤然道。
凌通一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哼,你刚才说与贩人相斗,腿上足阳明胃经受损,无法下跪,可是刚才本公主仔细观察过你脚下的运动,分明是在说谎!你的膝部完全可以弯曲,而且极为自然,虽然你在上马之时故意装出缓慢的样子,可是却瞒不过本公主的眼睛!你无非是不想向本公主下跪而已,足阳明胃经受损只是一个借口,你还有话说吗?”安黛公主淡淡地道,语调极为优雅。
凌通禁不住给懵住了,他哪里想过,眼前这个公主小小年纪竟如此难缠,如此细心,想到欺君之罪,禁不住冷汗出了一身。但凌通并不想表现得太过激烈,心道:“横竖这个罪名已经落到头上了,该怎么死便怎么死吧,反正我凌通是不向你下跪的,向你这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下跪多没面子!”
主意一定,凌通调整了一下心绪,无奈地道: “凌通算是服了公主,连我的心思也都看得如此清楚,真是法眼无边,看来我想说些什么也不行了。”
凌通毫不否认,这倒使安黛公主愣了一下 但立刻又变得极为傲气逼人地道:“我知道你是口服心不服。其实我也想见识见识你是否像侍卫们说的那么厉害!父皇说你年纪如此小,武功却极为高强 据本公主所知,武功高强的人都是极为狂傲的,就像本公主。因此,我要与你比试一下,要让你真正见识一下本公主的厉害,否则你定不会真的服本公主!”
凌通心中暗自好笑,忖道:“她武功很高吗?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但转念一想,心头稍安,安黛公主虽然脾性难测,更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自己一开始被她的语气逼得无法喘过气来,但此刻她说出这番话,始终还是露出了弱点。
凌通这十多天所学的全是生意经与如何把握全局,思路已经在短时间内超越了他的年龄局限。此刻安黛公主话中的弱点,自然不会漏过他的法眼。
一个人只要有了弱点,就不会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无法找到对手的弱点。其实任何人都会有弱点。
骄傲,正是安黛公主的弱点。凌通自然不会相信她的武功好到哪里去,堂堂一个公主,金枝玉叶,哪有什么吃苦的精神?若不吃苦,又怎能练好武功呢?凌通这么想着。
但想归想,凌通绝不敢将之说出来,他可不愿真的惹恼这个刁钻蛮横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