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血战宛城 (3)
严尤欣慰地笑了笑,望着案前的两名年轻战将,笑道:“青颜言之有理,但本帅要的不是挫其锐气与之僵持,而是要胜敌,是以请两位先入列,本帅自有主意!”
霍青颜与另一名年轻偏将对望了一眼,只好入列。
“不知元帅准备如何处理那个闹事的奸细呢?如果此人是义军派到城中的,只怕城内还需多加严防了!”一名参军有些担心地道。
严尤也有些皱眉,这个神秘的人物劫天牢而逃,劫走的却只是天虎寨的二头领,天虎寨与绿林军并无交往,那这神秘人大概不应与义军有太大的瓜葛,但是麻烦就麻烦在此人精擅易容,如果到时候易容成自己,诈开城门,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任何执行军令或是要开启城门之人,都必须持令行事,认令不认人,包括本帅在内,任何不执令而传令者,皆视为疑犯拿下!”严尤沉声道。
众人皆愕,但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物会以什么身份出现,他可以化装成天监,自然也可以化装成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
林渺过了两天清静的日子,他所处的是一处道观,四面清静,惟暮霭的钟声和林鸟的喧鸣声给这静态的世界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林渺从不信什么神鬼佛怪的,不过,对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刹却不陌生,就因为这是在宛城。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这般平和地在这种环境之中呆了两天。
在这里呆了两天,不为别人,只是因为怡雪。
怡雪只希望他好好地呆在这里,连大通酒楼也不必回,事实上这里距蚩尤祠并不远,只不过是在城外罢了。
怡雪把他带到这里,是如何出城的,只怕宛城守军想破了脑袋都不会知道,不过,这并不重要,是以城中无论如何找寻都不可能找得到林渺。
怡雪带林渺来到这里,便走了,因为她尚有要事待办,是以她希望林渺能在这里等她回来。美人盛恩实难推却,林渺只好乖乖地在这里听了两天的钟声,有时还与观中的老道下下棋。
流云观的盛名远播,不过这里是一片静土,道家的静土,与世无争,观中之人皆修清静心,倒让林渺觉得自己太过俗气。当然,在这里沾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儿,倒也清闲自在。
很难得的却是,这两天之中,林渺居然似乎全然不担心观外所发生的任何事,仿佛自己已经是出世的仙家,红尘只在身外一般。他也奇怪自己的脑子为何会如此空灵,惟一的解释,便是这里的环境适合人涤心静志。
有两天的时间,他肩头的箭伤都已经结疤了,其他的一些小伤自然更是无碍,倒也乐得自在,每天衣食皆有观中的小道童相送。可以看得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怡雪极为尊重,或许是因为无忧林为道教最为神圣之地,因此无忧林的弟子几乎是受到了天下所有道教门徒的尊敬,而林渺是怡雪的客人,自然也会受到贵宾的礼待。
第三天,怡雪仍没回来,林渺也有些不自在了,虽然这里的环境好,但三天没与小刀六联系,他们一定会极为担心,而怡雪这么长时间尚未回来,又是去做什么了呢?对于无忧林,他并不在意,但是对于怡雪,对他来说,却有点像谜,他猜不透对方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自无忧林中出来呢?又为何追到宛城来呢?
事实上,有着许许多多的疑团困扰着他,只是有些事情他并不愿意去想得太多。
流云观处于山岭之上,其地势起伏,但却无耸天插云之势,宛城周围都无高山,不过却有密林古树。
林渺喜欢每天早晨爬到最高的山头,听鸟叫,然后看日出,看远处渐明渐散的晨雾,虽然天气极寒,可是这对于林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远处渐升的朝阳确实是美不胜收,在朝阳那五彩的光芒之下,晨雾便像是一颗颗透明的晶粒,虽然四面只有凋零的树木,可在这晶粒般的晨雾里,却显得生机勃发,也不知这只是一种错觉还是真实的感受。每次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林渺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一种莫名的情绪。
想长啸,也想长叹,或是将一种沉默持续到天荒地老。可是,林渺却不能不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林施主早!”观中持事长老千幻道长的声音缓缓飘来。
林渺不用回头也知道,因为每天早晨千幻道长都会早早地来到这山顶敲响晨钟,观中众人便全都聚于主殿之中作早课。
“长老早!”林渺习惯性地扭了扭头,答应一声。
千幻道长露出一个平和而安详的笑容,然后便悠然步上钟台,以粗若桶身的巨木撞击着那历经风霜却依然悬于古树上的大铜钟。
“当……当……当……”声音沉缓而悠扬,不紧不慢,一声接一声以一个习惯性的节奏惊起山岭间沉沉的生机,使天地在钟声之中悠然苏醒。
山顶的钟声极有规律,十二响之后便逐渐寂静,只有山谷间依然回响着萦绕不去的余音。
长幻道长那干瘦的手在余音去尽之时才缓缓地离开撞钟的巨木,仿佛是一个苍暮的老人临终之前依依地放下手中的拐杖一般。
林渺似乎有些理解这位老道对生命的依恋之情,正是自感生命时日无多,这才分外珍惜每一次敲钟的机会,分外珍惜每一刻活着的时光。
千幻道长悠然地坐在林渺的身边,望着升起的朝阳,似乎是叹了口气,又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林渺并未在意。
“长老心中似乎颇多感慨?”林渺淡然相问道。
“实因世间有太多值得感叹的事。”千幻并不否认,悠然道。
“长老应超然于尘世之外方是道之所趋,何以无法堪破世俗呢?”林渺讶然问道。
千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超然于尘世之外,是谓之圣,贫道虽修行数十年,却仍无法断去尘念,此生是与道无缘了。”
“道为何物?道之所求又是何物?”林渺反问道。
千幻讶然望了林渺一眼,随即笑了,望着朝阳,吁了口热气,才悠然道:“道是朝阳,道是晨雾,道是林木,道是天地湖海江河,或者道本身就只是道,什么也没有,是以有所求也无所求!”
林渺神色大动,吃惊地望着千幻,却见其神色静如止水,仿佛自己什么也不曾说过一般。
“长老对世事看得如此之透,何以会认为今生与道无缘呢?”林渺惑然。
千幻慈和地笑了笑,道:“林施主认为道是何物?道有何求呢?”
林渺一怔:“我觉得道只是一种信仰,一种规范,只是人精神和灵魂的一种境界,道之所求,也是使人思想和灵魂受一种特殊的约束,不知我有说错吗?”
千幻又笑了,点点头道:“你没有说错,它可以是虚无飘渺的,又可以是实实在在的,道中道,何其道,谁又能清楚?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理解方式,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道,但却又无法认识它。我之所以与道无缘,皆因我追求之道,非世俗之道,非公理之道!”
“那长老所求又是何道呢?”林渺更为惑然。
“欲求之道乃是武道!”千幻吸了口气道。
“武道?!”林渺吃了一惊。
“万流归宗,道之终结无甚不同,只是求道之途不同而已,恐怕此生我都无法趋及武道之巅峰!”千幻不无感叹地道。
林渺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眼前的老道有点怪,更显得高深莫测,不由得问道:“武道的巅峰又是什么呢?”
“天道,武道的极致,只不过,通过其他的捷径也照样可抵至天道,但却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超越天道之外,惟武道或许例外!”
林渺不由得好笑,这个老道像是有些傻,什么东西可以超越天呢?什么天道岂不是胡说八道吗?他不相信这些,但却有些想知道千幻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天道之外又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只有武道才可能会超越天道呢?”林渺不以为然地问道。
“一部很古老很古老的道典上记载着这样一段故事:当年黄帝轩辕大战魔帝蚩尤之时,蚩尤曾借引天外之力,破开天道而引无名之力,黄帝轩辕无法抗拒,后蚩尤却因胞弟自残气脉,而乱其气,在天外之力反噬之下,蚩尤才化为飞灰,但其所引天外之力使天地东倾,南陷,而酿出毁天灭地之大祸,洪水泛滥天下,恶兽妖魔横行,后来大神夏禹花数十年时光才凿出长江大河,消除洪魔之灾!也因此,黄帝轩辕聚众神之力禅封天道,化结界堵天外之力。由此可见,天道之外,仍有世处!”千幻无限向往地道。
林渺不由得骇然,色变道:“我看还是不要去试好了,若是再引发天塌地陷之灾该如何是好?”
千幻笑了笑道:“世人达至天道者已寥若星辰,谁又能冲破结界呢?”
林渺则深不以为然,不过,他倒真有些想知道天道之外究竟有些什么。当然,他很难相信千幻所说的是真的,世间哪可能有人力能够引天外之力?天灾又岂是人所能为的?不过,想到琅邪鬼叟在隐仙谷大战之时也引得风雷俱起,这好像也是有可能的,但凭一己之力破坏天地,这有可能吗?在他眼中,这只不过是一个神话而已,根本就不属实。或者如观中的许多人所说,千幻长老本身就不清醒,有些疯痴,对他的话,只能以一笑置之。
千幻似乎看出了林渺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转身而去,口中高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吟了几遍又笑着自语:“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哈哈哈……”
林渺望着大笑而去的千幻长老,不由得呆坐不知所思何物,心中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扭过头,再举目远眺,林渺讶然,他竟发现一道亮光自远处的山谷之中一闪即灭。
此刻晨雾微淡,那缕光彩分明是反射阳光而成的,敏锐的分辨能力告诉林渺,那是金属反射的光芒,也便是说,那缕异光是刀光或是剑光。
山谷之中居然有刀光闪过,这让林渺微愕,心忖:“那里究竟会是什么人呢?是有人在那里伏击还是有人在那里决斗呢?会不会是怡雪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强敌呢?”不过,料来以怡雪的速度,就算遇上强敌打不过,逃走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是以,他并不是很担心,只是在这青山古刹之中呆了几天,有点腻,也想下山去走走,而目标,便是那座山谷。
李轶和朱鲔一鼓作气,分两面强攻小长安集,虽然小长安集有外廓为凭,可是在义军士气高涨之际,官兵又无战心,根本就无法全力作战。
交战近两个时辰,小长安集便告失守,城廓被击得狼藉一片,不过义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毕竟攻城并非上策,死于箭雨之下的义军战士达千人。
不过,相对来说,能够夺下小长安集,牺牲这些人还是划算的,至少官兵也死伤了不少,而官兵狼狈逃离留下了许多物品,这是他们进入宛城地段之后所获的第一批战利品。在前方,官兵都是一扫而空,不曾留给他们一点东西,这也使李轶窝了一肚子火。
朱鲔领着两千义军紧追自小长安集撤离的官兵,这些官兵队形都乱了,显然都是一些素质低下、毫无战斗力的人马,他难以想象严尤的手下怎会这般无用,若靠这样一些人又如何能打胜仗呢?当然,那只是怀疑而已,他要做的是让这些官兵全军覆灭,给严尤一个下马威。
追出近十里地,眼见便要追上之际,蓦地闻得一阵喊杀之声自两旁升起,两路人马有如大剪刀一般向义军当头剪来,让官兵的逃兵迅速冲了过去。
“朱鲔,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
朱鲔扭头,赫然发现梁丘赐高踞马首,立于土坡之上,其左右挥舞着大旗,官兵迅速成冲击之势,袭入义军的队伍之中。
朱鲔吃了一惊,哪还不知自己中了埋伏?骇然驱马而战。
义军被梁丘赐这一记伏击,打乱了阵脚,虽然他们有新胜的锐气,战意高昂,但在训练方面却仍不如官兵。
朱鲔虽勇,但一人之力如何能敌数千之众?是以惟有败退。
朱鲔败退,梁丘赐追了两里便迅速撤军返回宛城之中,而朱鲔逃回小长安集时只剩下数百人,虽然是夺下了小长安集,但此战也绝不能言胜,为夺小长安集损失了两千多战士,确实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不过,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必须面对现实。
远远地,林渺便听到了金铁交鸣的声音,清脆悠扬,又仿佛激荡着一种特殊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