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十六岁的小伙子,白净面皮斯文相,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省城一所公关艺术学校读书,前来我们单位实习。
小伙子住在招待所,离我的寝室不远。跑步、吃饭、洗澡、看电视,每天我们都能见好几次面。经别人介绍相识后,他高矮要和我兄弟相称。“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那么远来到这里,不靠你们照顾靠谁呢?”一席滚烫的话语,令你不容推辞。于是,每次见面时,他总是未言先笑,“罗哥,罗哥”地招呼我。那模样,颇像一位很有修养的斯文人。
小伙子在我们单位的电话总机服务台上班。上夜班时,他爱到我寝室来借文学书籍,说没事时看看。商品大潮的时代,小伙子的好学精神甚是难得。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修改稿件。小伙子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来了个同学,回家没车费了。他每月只有六十元钱的生活费,没有余钱,要我帮个忙,借五十元钱给他。
那时我还是个临时工,没有转正,每月一百元的工资所剩无几,我爱莫能助。
每天照样见面,每次见面小伙子照样“罗哥,罗哥”地叫我,叫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欠他什么似的。
一天黄昏,我刚从成都出差回来。小伙子叫着“罗哥”,说单位领导已经决定把他留下。但他姐姐来了,要去游玉屏森林度假村。他这几天连菜票都没钱买了,问我能不能借五十元钱给他,十号领了工资就还我。
人心都是肉长的。冲着每次见面那一声声甜甜的“罗哥”,冲着几次都没能借钱给他的内疚,别说是借,就是赞助他一次也应该。
但我刚出差回来,差旅费还没报,手头也只不过十来元钱。“那就先借十元钱给我吧。”我点点头。小伙子拿着十元钱蹦蹦跳跳地走了。
第二天,我报了差旅费,打电话到电话总服务台,叫小伙子来借钱。接电话的话务员已换成一位女同志,说那小伙子已经走了,单位也没准备接收他。我知道我被骗了。不禁为小伙子惋惜起来。
那么年轻,那么文静,给人印象那么不错的一位小伙子,竟为区区十元钱当了一回骗子。如果那小伙子真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也会施以援手的。
可他却为区区十元钱,当了一回骗子。
1995年5月13日于柳江
原载《中国文化报》1997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