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皇门奇刃 (2)
风摇笛有如一阵代表死亡之风般顷刻间掠走于花犯身侧,血花飞溅,血雾弥漫!一时间花犯不知身受几处伤,但守一剑却亦已刺入乐将的胸膛。
乐将绝未料到花犯会选择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事实上她出手之时是以花犯必会全力封挡为考虑前提的,所以反而造成了她的被动。
当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出击,那么便可一击奏效,一掌毙杀花犯时,却已迟了!虽然她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连连重创花犯,却并不能掩饰她的失策。
因为两败俱伤的结局本就是花犯所愿意接受的。
守一剑无锋无刃,也正因为这一点,守一剑被花犯以内气强力刺入她的身躯时,对她心灵的震慑极强!
她的心脏在面临危险时不由自主地骤然收缩。
与此同时,与她的身躯若即若离的绸带蓦然卷向守一剑,如同一只柔柔的手臂,生生牵制了守一剑,以免守一剑继续长驱而入。
两人同时向后倒跌而出。
花犯踉跄着“噔噔噔……”一连退出十数步,双膝一软,全身极度乏力,眼前一黑,几乎立即跪倒于地。所幸他及时以剑拄地,总算勉强站稳。
绸带如同被注入灵性般飞速盘绕于乐将的胸部,将她的伤口牢牢包扎,使鲜血流失的速度有所暂缓。
她窥出花犯已是强弩之末,方才自己那番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势足以让花犯大耗元气!尤其是风摇笛的邪力能使花犯的功力迅速流失,更是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乐将玉腕倏扬,风摇笛脱手飞出,如怒矢般疾射向花犯的前胸要害处!破空之声,惊人心魄。
乐将既敢以兵器掷杀花犯,足以证明她对这一击得手有十足的把握。
花犯耳闻揪心的破空啸声迅速迫近,心头剧震,便要挥剑封挡,右臂一用力,骇然发现此时自己虚脱无力的程度远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守一剑总算被花犯勉强举起!
但花犯却知道自己已决不可能挡下乐将这一掷之击!
就在此时,眼看花犯就要遭受致命一击时,一道劲风由一侧疾掠而过,只听得一声惊人的撞击声中,风摇笛在即将及体的一刹那被突飞而至的异物撞得偏开。
花犯死里逃生,强提内力,勉强滚跌而出,其情形自是十分狼狈,但此刻花犯是命悬一线,对此根本无暇在意。
乐将由对方一掷之力知道出手救下花犯者的修为定在自己之下,但这是指正常状态下。与花犯殊死一战她伤得不轻,此刻再无自信能应付新的对手,何况她已知在乐土境内,随时都会处于以寡敌众的状态,所以她本不欲与花犯缠战,只想抽身而退。而此刻,她更没有理由要冒险留下。
心念即定,立即振腕掷出绸带,绸带如灵蛇般怒射而出,卷住街旁一突起的檐角,乐将玉臂一带,身躯便如轻羽般飘然掠起,飞身掠过屋顶,几个起落后,很快消失于夜色中。
花犯有心拦阻,却有心无力。他严重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事实上他非但无力拦阻乐将,甚至在乐将离去之后,他的心神一松懈,顿有虚脱之感,只觉眼前一黑,隐约看见有一个枯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随后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飘浮起来了,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花犯已颓然倒地。
他昏迷过去之前所见到的枯瘦身影正是南许许。
南许许已看出花犯是九灵皇真门的弟子,而九灵皇真门一向视南许许为邪者,对南许许当年救九极神教勾祸一命的举动耿耿于怀。但南许许见花犯有难时,仍是及时出手相救,他觉得无论他与九灵皇真门有什么样的过节,至少眼前这年轻人是在为维护苦木集而战。
何况此人如此年轻,陈年往事与他实在不会有太多联系。
南许许对自己的修为如何心中有数,他也没有料到能够轻易让乐将退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花犯醒过来时,已是身处一间甚为破败的屋子里。他躺在一张简陋搭设的木床上,屋内的光线并不好,昏昏暗暗的,所以也难以判断出具体的时辰,空气中有一股烟熏火灼的呛人气息。
“该是你醒过来的时辰了吧?”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花犯一惊,猛地支起身子,这才借昏暗的光线看到自己的头部一侧摆放着一张高背木椅,木椅上端坐着一个枯瘦的身影。花犯一下子记起自己晕迷过去之前那一刹那隐约见到的枯瘦身影。
花犯知道十有八九是这人救了自己。但让他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就在自己刚才晕迷中醒过来尚未有任何举动时,此人却像是能未卜先知般预先开口了。
花犯心中惑然,但却以惯有的沉着冷静道:“是……前辈救了我?”
虽然光线不清,但由声音花犯仍能推断出对方的年岁颇大,故以前辈相称。
“将双手十指交叉用力按于胸口,是否会视线变得模糊?”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花犯的话,自顾反问花犯。
既然对方十有八九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花犯当然不会与他执拗,当下依言而行,将双手十指相互交叉,用力按于胸口。少顷,花犯道:“并无此现象。”
“很好,不愧是根基上佳的年轻人。现在,你可以即刻离去也无妨了。不过,记住十日之内要戒女色,否则必会有恶寒战栗之症,并慢慢偏瘫。我将此事言之在先,以免日后有了闪失,以为是我医术不佳,折了我的名声。”
花犯本待说“晚辈自会依前辈叮嘱”,但话未出口又感到有些不妥,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合适,踌躇了一下,索性下了床,顾左右而言他:“在下花犯,尚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救他的人当然是南许许,此时与他说话的自然也是南许许。
南许许见花犯只说自己名为“花犯”,却未提“九灵皇真门”,倒很是满意,心道:“小小年纪,能不借九灵皇真门的势头压人,也是颇为难得了。”
他当然不会对花犯道出实情,随口道:“我只是懂点医术的山村野夫,乡人皆以老许相称。我见你是为苦木集的安危出头,心中佩服得很。”
花犯是知道乐将最后一击被瓦解的过程的,就算当时乐将已是强弩之末,但她最后一击也必然是可怕的,能替他挡下那一击的人,怎可能是“乡村野夫”?而且由南许许的言语中,花犯也听得出其无法掩饰的绝对自信,这种自信绝非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但花犯也只能假装糊涂,他总不能亲口戳穿对他有救命之恩者的谎言。更何况,花犯相信南许许掩饰身份并不是针对他,而是一个隐居者必然的选择。区区苦木集出现南许许这样的人物,除了退隐高人之外,不会再有更合理更合适的解释了。
而且花犯觉得南许许的性情甚是古怪,竟像是有送客之意,似乎不愿让他在此久留。这让他不由有了好奇之心,不甘就此离去,于是找了一个话题道:“在下受的是外伤,而且,经前辈妙手回春已无大碍,又怎会导致偏瘫?”
南许许清咳一声,略略一顿,方道:“你姑且听之,姑且信之便是。”
花犯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其实他也知乐将以风摇笛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势决不会是普通的外伤那么简单。
南许许将花犯救起后,却对他甚是淡漠,这让花犯进退两难,正尴尬踌躇之际,忽闻“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开了。屋外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看得出,现在已不再是夜间了,也就是说,花犯至少晕迷了一夜。
推门而入的是顾浪子。
因为是逆着光,所以花犯除了感觉到推门而入的人身材高大之外,并不能看清其容貌。
“九灵皇真门的弟子应无碍吧?”顾浪子在推门而入的同一刻话已出口。
顾浪子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他应该在推门而入的同一瞬间察觉到花犯已苏醒并且已下了床。
但此时的顾浪子与常人已无多少区别,甚至他的伤势造成的虚弱使他的敏锐洞察力远不如平常。往日根本不会成为妨碍光线暗淡的因素,此时竟让顾浪子一时间没能及时作出反应——他的反应已甚为迟钝了。
南许许心头暗叹一声,他当然知道顾浪子这句话会对花犯有什么影响。
正如南许许所猜测的那样,顾浪子的话对花犯震动极大,因为他与乐将相战时,并未直接显露自己的身份,莫非对方竟能由自己的剑法中看出自己是九灵皇真门的传人?若是如此,那更能证明他们决不是所谓的“乡野村夫”。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在初遇战传说等人时,已向战传说等人透露了身份,当时是在苦木集正街,那番话会落入他人耳中也未为可知。
虽然后一种可能性也存在,但紧接着顾浪子与南许许二人的怔神无言却让花犯更倾向于认定前一种可能。
顾浪子怔神之余,反手掩门的同时,自我解嘲道:“原来这位……少侠早已醒了。少侠为苦木集解除了这场劫难,苦木集的百姓都感激不尽,大家都在竞相传言九灵皇真门的年轻少侠如何如何智勇无双,对少侠佩服得紧……”
顾浪子这一番话,自是为了打消花犯的疑虑,让他相信知道他是九灵皇真门弟子的不仅仅只有顾浪子一人,而是早已在苦木集传得沸沸扬扬。
顾浪子、南许许掩饰自己的身份已有二三十年,这已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事实上证实也不允许他们暴露身份,所以尽管他们都感到花犯颇有正义感,却也不愿让花犯知道真相——从某种意义上说,越是存有正义之心者,就越有可能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危险!
花犯听顾浪子这么一说,稍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本就是一个心胸坦荡的人,就算确知救了自己的人是风尘异人,也不会有更多复杂念头的。方才的一番心理,只是出于本能的好奇罢了。
于是花犯道:“滋扰苦木集的女子来自极北劫域,劫域乃邪魔群集之地,此女子亦是手段狠毒,这次她虽暂时退走,却难保她会不会卷土重来以泄其挫败之恨,望二位前辈及苦木集父老都要多加小心。”
口中如此说着,心头转念:“话虽如此,但若乐将真的卷土重来,就算苦木集的人早有防范之心又能如何?只愿乐将不再念念不忘加害苦木集。”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嘈杂人声,随即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顾浪子、南许许相视一眼,皆有惊讶之色。
敲门声更急。
顾浪子别无选择,只有将刚刚关闭的木门又重新打开。只见门外竟挨挨挤挤地站了十数人,全是苦木集上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屋外的小巷十分狭窄,视线被挡,也不知巷子里是否还有更多的人。
众人有提着瓜果的,有捧着点心的,一面目慈祥的老婆子甚至还提着一只“咕咕……”叫唤的老母鸡。
顾浪子开门之后,众人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向他竞相询问,顾浪子定了定神方听出他们是来探望花犯的。
向顾浪子询问的同时,有人已发现花犯正立于屋中,惊讶地向这边望过来,看得出已无大碍,知悉这一点后,众人皆流露出喜出望外之色。
一五旬老汉向顾浪子道:“老哥,我们都是想来见一见恩人的,要不是他,苦木集定已被那妖女毁去了。”说着,他将一包一直揣在怀中的东西取出放在门侧的长桌凳上,道。“这是我十几年前在映月山脉中采到的一株野山参,给恩人补补身子……”
话音未落,又有人将甜枣、蜜梨、糕点之类的吃食一股脑儿摆在了长条凳上,那老婆子也将她的老母鸡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几颗甜枣滚落后骨碌碌地落地乱滚,老母鸡有些慌乱地叫唤着。
南许许、顾浪子常年累月过着孤寂自闭的生活,大半生活在生与死之间举步维艰,何尝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皆有些不知所措。
花犯赶紧上前向众人团团施礼,道:“多谢诸位美意,在下实是愧不敢当。”
这时,一个很是稚气的声音道:“叔叔,你流了很多血,还疼吗?”
花犯一看,只见人缝中探出一个小脑袋,虎头虎脑,脏兮兮的脸蛋,正望着他呢。
花犯忙道:“不疼了。”
那小男孩年约七八岁,见花犯这样的大英雄也肯答理他,顿时兴奋得忘乎所以,从人缝中用力地挤了过来,一歪一斜地跑到花犯身边,仰着头望着花犯,目光中满是佩服,他道:“要是小风也有叔叔这么高,能和叔叔一样对付坏人吗?”
花犯笑道:“当然能。”
小风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了搁于床边的守一剑,显然既兴奋又有些胆怯,同时还有向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