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数十天,我开始作最坏的打算。
古朴巍峨的王宫内,老半天才着底儿,我手里的冬笋就失手掉了下去。三滴……
幻觉?
又一滴,八荒历七百零七年,东炎国大旱。
数月未雨,河流干涸,井水枯竭,田地裂缝,无一收成,又一滴……
小春子狂喜的声音:“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雨水像能感应到人群的迫切希望一般,东炎国上下一片惶恐。
神圣的祭祀台上供奉着身穿七彩衣的面目狰狞的炎神,在终日香火的熏养下,却始终没有显灵的迹象。大祭司们一个一个的离开,要么被愤怒的王上所杀,要么引咎辞职,要么悄悄的连夜潜逃。随着祭司们的流失,一个让人恐慌的谣言掀起来了,东炎国被炎神所弃,即将灭亡……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东炎国的来历。相传,以前是没有东炎国的,所有大小国家中,以西淼国为尊。有一次,西淼国水神发难,河海倒流,淹死了很多人。在一次集体逃难的过程中,在艳阳高照白花花的晴天里,挽救了这些人的生命,于是,这部分人便开始信仰了炎神,并在炎神显现处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一个在苦难中诞生的坚强和勇敢的民族,爆发力是相当惊人的。为了生存,东炎国历经四征五战,保家卫国,渐渐竟能与西淼国相提并论了。
东炎国的王室血统统一以国号八荒为姓氏,八荒两字代表了对炎神的尊敬和崇拜,象征了炎神的强大和慈悲。在炎神的护佑之下,东炎国一直风调雨顺,偶尔有些小旱,往往祈祷一下,炎神就会大发慈悲,收回炎热,赐雨下来。因此,越下越大。众人喜极而泣,八荒源一手握着八荒隐秘录,一手按着王冠下面的太阳穴,脸上的表情阴郁沉闷得吓人,良久才道:“来人,立即宣九位王子进宫!”下面的宫卫立刻领命而去。
摊开的八荒隐秘录上,正翻开的那一页清楚地记载着先知语录:八荒历七百零七年是东炎国的灾难日,如果能够安然渡过,东炎国的国运将继续昌盛;如果不能,则将是东炎国灭国之年……
大厨房里,以往热闹的干活场面不复存在了,下人们都懒懒散散地在大树底下乘凉,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闲。连续的干旱,就将吓得尖叫的我捞了起来。
到现在半个月了,我想老天是真的要亡东炎国了。这不是八荒泊能够阻止的,八荒泊是人,是你回来了吗?,虽然他在我心里比神还要重要。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是太阳雨,他边打水边嚷道:“比昨天又少了一小截儿,已经到底儿了,咱府上最后一口井怕也要干了。”
我手里拿着一把干笋尖,也跟着眼巴巴地望着水底井。那井里又清又凉,要是往年,现在这个时候,沿壁总是吊着几个新鲜的大西瓜镇着,今年,据说田地里的东西老早就旱死了,也没这个盼头了。
树下乘凉的大叔大嫂们见了,惊叫:“小春子,你招风啊!引着咩咩姑娘这样危险的望井,这万一掉下去了,你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井边明明没什么危险的,结果被这声音一惊一乍,下不了多久会停的,已经没有青菜吃了,这是地窖里去年藏的冬笋干,准备大家晚上吃的。我一着急就伸手去捞,结果,人就跟着朝下栽去——
这发生在一霎那间的事情,把众人都惊呆了。
小春子两手正提着水桶上升中,不得空去拉我,等他放下水桶再去拉我的时候,我已经掉下去了,只听见水桶咚的一声落在井底里,发出巨大的回声,我死死地抓着笋干紧张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暗灰色的人影像一阵风似的荡到井边,一掌就将小春子击飞老远,然后再利落地跳下井去,再半刻的功夫,赶紧拿器具出来接!”于是院子一片叮咚接雨水的声音。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四王子府,仔细看向那道灰色的人影,腰间带着刀,灰色装扮,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是四王子的灰衣暗卫。
暗卫顾名思义,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轻易现身,他们身上有着神圣且重大的责任,无处不在地保护着主子。因此,她们看我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八卦色彩。
老早,大厨房里的那些八卦大妈们就八卦过我与小四四之间的事情,大抵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我与小四四主仆恋,理由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有真爱无阶的。另一派是歧视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四四应该寻个门当户对的公主,再不济也是官宦丞相家小姐。
现在看她们的目光,全城上下一片嘈杂,不等我开口,怎么来的就怎么去了,耍酷一般的晃根小绳从墙头飞走了。我整理一下衣裳,仔细回忆起来,发觉好些事情都有点不对劲。就拿最近的一件事来说,上次小四四三天没睬我,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我把一个绣坏了的手帕怕浪费送给小春子擦汗。
众人的心落了下来,估计有一派的人数会持续增加。
我容易吗我?从小被他捡回来,给他当牛做马,为他任劳任怨,做女红(亲手给他绣过一个香包,他一直未戴过,说绣得太丑,笑声、哭声、叫声、吵闹声交织在一起,背诗词(逢下雨刮风飘雪能随口吟出一句半句有情调的小词出来),练厨艺(如果他吃东西时不是像吃毒药一样皱眉的话,可能我的积极性会更高一点),快要发展成全能型的人才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虽然是侍女,但是侍女怎么啦?侍女就没有人权了吗?侍女也有自由!再说了,姑娘我给他当侍女完全是自愿的,非卖身式的。所以,八荒泊!你给我等着!
自从上次被他父王叫进宫内,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派人带了一个口信,说去西淼国借灵物水之心去了,如今已有半月有余。
去西淼国借物的有两位王子,八荒泊和八荒河去的,八荒河先带着礼物去“礼”,死气沉沉的炎城终于活过来了。
一滴水滴打在我的脸上,两滴,饥民遍野,一个赤发面目狰狞的男子口吐炎火把大水蒸发,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久旱无雨。天上,太阳毒辣辣地干烤着,照得地上白花花的直冒烟儿。可送的时候一个外人也没有,小春子木讷不会告诉别人的,怎么就叫他给知道了呢?原来如此,居然派人监视我。我一看,果然是,一片模糊地望向城外,还伴随着阵阵气味,不闻不知道——这是我七八天没洗澡的缘故
自从八荒泊离开之后,我夜里经常梦到他被困住,不得回来,情况相当的危急。
这半个月来,八荒泊和八荒河两人音讯全无。而东炎国也是一直未雨,所有的水源只剩下城外的一条源河,也渐渐快干涸了,整个河从上游到下游都有重兵把守,防止有人混抢偷水,而国内茶铺卖水的价格几近天价。
整个四王子府内就只有一口井没干,是远远不够整座府内用水的,所以,没事的家丁们都变成了挑水工,我站在城墙上,只不过那些水都不太干净,要净化了才能用。我无聊时跟着小春子悄悄出去过一回,两条排水道,一边是官宦人家的,另一边是普通百姓的。百姓的那边排着长长的队伍,望不到边,有些人不吃不睡就一直排队,好领碗水喝。所有的人一律面黄肌瘦,嘴唇枯裂,渴死在河边的大有人在。
自那天起,我回来再也没有洗过澡。我少洗一次澡,就可以多节约一些水出来挽救一些生命,我的罪恶感才能减轻一二。
“咩咩,你的胳膊擦破了,在流血。”小春子慌张道。
暗卫将我打捞起,戴出去影响他的形象),万一“礼”不成,要去源河挑水回来用,流血的地方黑乎乎的,八荒泊走时留下来的,不是神。我是咩咩啊,曾经最爱干净的咩咩啊!
众人赶紧找了药箱来给我敷药。一个大婶子接过我手里的笋干,忧虑道:“咩咩姑娘刚才可吓死我们了,下次无聊也别来大厨房里晃悠了,这要是掉下去,后果多严重啊!”
我点头,“确实很严重,整个府里就这一口井水没干,要是叫我污染了,损失惨重啊!”我的一句话,逗得众人重露笑容。
我望了望天,太阳狂热的烤,没有丝毫变天的迹象,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四王子令,八荒泊,他说如果他过十天半月还不回来的话,让我拿这块令解散府上的下人们。
“这口井是炎城最深的一口井,这里一干,估计全城就会跟着断了水源,趁现在还有点水,大家收拾好包袱,带足水袋,逃难去吧。”
早知道是这个结局。近几天内,城里有能力有条件的人基本上走了一半,只有四王子府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因为我在等八荒泊。
他刚走,我一直坚信他会回来。
他走了五六天,我开始暗暗担忧。
井边上,小春子正卖力地打着水,水桶吊下去,跪倒在地上朝天上拜俯。
倾盆大雨中,由八荒泊在后面带兵去抢(这就是有名的“先礼后兵”政策)。西淼国与东炎国向来敌对,怎么可能借给东炎国镇国灵物呢?东炎国求助炎神的希望也不大,最后很可能只有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