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斯看这情况,似乎不可能去拉普兰旅行了。他同时也担心今晚要在这么寒冷的野外露宿。“摩田!今晚会愈来愈冷哦,我们说不定会冻死在冰上的!”但摩田却一点也不在乎:“别担心,你赶快去收集一些草和麦秆吧!”当尼尔斯抱着满满的两把草时,摩田就衔住尼尔斯的衣领,从冰上飞越而过。在那儿,雁群把嘴放在翅膀中睡着了。白鹅对尼尔斯说:“把草放在冰上,然后睡在草上,可以抵一点寒气,就不怕被冻死了。你救过我,所以我也要帮助你。”尼尔斯就照着它的话做,把草铺在冰上。摩田又衔着他的衣领,把尼尔斯覆在翅膀之下。摩田说:“好啦!这会儿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覆在翅膀中,尼尔斯很难回答,但的确很暖和,感到十分舒适,加上疲惫不堪,尼尔斯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
“冰”,是不能疏忽,也不能信赖的。温普湖中半融的冰块,在半夜中浮动漂流起来,一直抵到了岸边。这时有一只叫做“滑头”的狐狸,正出来寻找晚间的猎物,它是住在湖畔东侧艾威德克罗斯德的公园中,正在湖边徘徊。很快地,它发现了睡着了的雁群。傍晚时分,它已经看到雁群的踪影,可是,它连抓到一只的把握都没有。想不到,现在它就可以直接踏上冰块了。
当它探身向前时,却不意脚下一滑,脚爪在慌乱之下,把冰块弄得咯吱咯吱响。雁群蓦地惊醒,马上啪哒啪哒地振翅往上飞起。“滑头”迅速地向前扑进,咬住了一只雁的翅膀,就向岸边奔去。
可是在夜里住在冰上的,并非全都是雁。虽然身子只有一丁点儿大,可是也是个人!少年尼尔斯,就在白鹅摩田振翅上飞的一瞬间醒了过来。他跌落在冰上,一时头昏眼花,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不久,他发现有一只“短脚的小狗”,衔了一只雁,匆匆从冰上跑走。尼尔斯想夺回那只雁,就跟在狗的后面追。“危险啊!危险啊!小拇指!”摩田在后面大声喊道。可是尼尔斯并不以为这样的小狗有什么好怕的。被狐狸夺去的那只雁,听到尼尔斯的木鞋,在冰上跑得喀喀地响,它反倒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它想道:“难道那小家伙是要来救我吗?”因此,就在面临死亡关头之时,它心中又涌现一阵喜悦,喉咙里咕咕地叫着。但它又担心地想:“那小家伙会不会掉到冰块的裂痕里?”
尽管是在漆黑的夜里,尼尔斯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冰块上的裂痕和坑洞,他巧妙地闪避或越过,那也就是说,尼尔斯已拥有了托姆第眼睛特异的能力,能在黑暗中清清楚楚地看清一切。幽黑的湖面和岸边,都能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滑头”从连接的冰块上,往岸边跑去,当它正要跳过堤岸时,尼尔斯大声地叫道:“喂!放下那只雁!你这个强盗!”狐狸不知道是谁在骂它,可是也没有时间回头,匆匆忙忙地继续奔跑。
狐狸跑入了一大片山毛榉树林。尼尔斯完全忘了危险,一个劲地在后面紧追不舍。傍晚被雁奚落,一直使他耿耿于怀。他一心一意想要让雁瞧瞧,人类是要比鸟兽优秀的。
尼尔斯追着狗,一再地叫骂着:“放下那只雁!你这只狗竟然偷起雁来,难道不感到羞惭吗?快快放开!否则的话,就有你好看的了!放开!放开!再不放开我就要告诉你的主人了!”
“滑头”想到自己竟被误认是只胆小狗,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把口中衔的雁给掉了下来。本来“滑头”就是不愿只在田中捕老鼠或河鼠,因此跑到人家的家中,去偷些难以捉到手的鸡和鹅。它知道这一带的人家都怕它。因此,这还是它第一次听到这么愚蠢荒谬的话。
尼尔斯拼命地追着,只感到繁茂的山毛榉树林,一直往后飞逝。最后总算捉到了“滑头”,一把抓住了“滑头”的尾巴。“喂!把那只雁交还给我!”尼尔斯一面叫着,一面用力拉扯。可是他的力量太小,反被“滑头”拖着走。尼尔斯的身上,黏着的都是山毛榉的枯叶。“滑头”感到抓住它尾巴的这个家伙倒真棘手,马上停下来,把雁放在地上,先用前脚按住,然后就要朝雁的喉咙咬下去。但是,它想挖苦一下这个小家伙。“快和你说的什么主人去说吧!我现在就要咬死这只雁给你看!”
尼尔斯听了不由得呆住了,没想到他追的这只狗,竟然有着这么尖的鼻子,和嘶哑难听的声音。当他弄明原来是只狐狸时,对它的讥诮大为光火,可是他一点也不害怕,仍然紧紧地抓着它的狐狸尾巴,拉向山毛榉的树干,叉开双腿用力抵住地面。狐狸张大了嘴,想要朝雁的喉咙咬下去。尼尔斯使尽了全力,抓紧狐狸尾巴,痛得狐狸眼珠翻白,不由得退了两、三步。雁就趁这个机会,逃了出来。它一边的翅膀受了伤,伤得相当严重。它无力地拍了拍翅膀,一时无法振翅高飞。而且在黑暗的森林中,它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法子去救助尼尔斯。终于这只雁还是从山毛榉的间隙中飞了上去,拼命朝湖面的方向飞。
狐狸一直瞪着尼尔斯,怒冲冲地说:“现在让那家伙飞了,我就非抓住你不可!”“试试看!有这么容易吗?’尼尔斯救了雁的性命,意气昂扬地说。
尼尔斯狠狠地拉着狐狸的尾巴。每当狐狸一古脑地想要冲过来的时候,他就抓着尾巴不时地左右挡避狐狸的攻击。在森林中,打得山毛榉的叶子都四处飞舞。“滑头”气呼呼地乱转时,尾巴也跑得团团转,因此怎么也抓不到那个近在眼前,就挂在它尾巴上的尼尔斯。
占了上风的尼尔斯,十分高兴。起初还一边笑着,一边逗着“滑头”。可是“滑头”却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它像是要他慢慢瞧着吧,自个儿暂时是忍耐着。逐渐的,形势对尼尔斯愈来愈不利了,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暗感不妙!
忽然,他一眼瞧到旁边有一株小山毛榉。在许多繁茂的树木当中,这株小树像一根长竿子那样挺立着。“这正合适!”尼尔斯放开狐狸尾巴,很快地爬上树去。“滑头”仍像陀螺似的,一直转个不停,弄得头昏眼花。“别再跳舞啦!别再跳舞啦!”尼尔斯讥诮着说。“滑头”真是气急败坏,竟然对这样一个东西感到束手无策。
可是,尼尔斯既不能一直坐在这株颤巍巍、幼小低矮的小树上,也无法攀到另一枝高大的山毛榉上。万一坠下来,那就更危险了。虽然寒入骨髓,手脚冻得都麻木了,但好不容易才能攀紧树枝,所以尽管非常想睡也不敢睡。在森林中如此过一个晚上,是很难受的。尼尔斯这时才深深体会到,夜是怎样的滋味。世界万物好像都成了化石,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时,夜色微明,尼尔斯看到万物又回到常态,不由得心中又高兴起来。只是这时此半夜还冷得厉害,浑身冻得冰寒。
太阳升起来了,不是金黄色,而是火红的。他自个儿不愉快,看那太阳仿佛也不高兴似的。太阳究竟生着什么气呢?尼尔斯想道,一定是太阳不在时,夜晚把大地变得又寒冷又阴沉的缘故吧!
太阳为了要知道夜晚到底做了什么,就照下了明亮的光线。这世间万物,像悔罪似的,都红着脸。无论是天上朵朵白云,或是如绢丝般平滑的榉木枝干,以及那些细密繁茂交织的枝叶形成的森林的屋顶,和覆在山毛榉落叶上的霜,转瞬间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阳光穿过云层,灿然地照了下来。不久,可怕的夜晚终于过去了,恐怖也消失了。这时,许许多多的动物们一下子都出来了。有着红颈子的黑啄木鸟,正啄着树干。松鼠抱着胡桃,小心地从窝哩钻出,坐在树干上,开始啃着胡桃。白头翁衔着细细的木枝飞来。金翅雀在枝头婉转高歌。
这时,尼尔斯像听到太阳对小动物们说道:“出来吧!你们大家都从窝里出来吧!我在这儿,你们什么都不必怕了!”
雁群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从湖那边传来雁的叫声。可以看到,总共有十四只雁子,越过森林飞去。尼尔斯扯着嗓门尽力大声呼叫,但雁群因飞得太高而无法听到。尼尔斯想:雁群一定以为我被狐狸吃掉了,因此就不打算来找我了。
尼尔斯忍不住悲从中来,泫然欲泣。可是,仰头一望,太阳正慈祥地笑着,金光灿灿,给整个世界以勇气。“尼尔斯·何格生!我在这儿,什么都不必害怕,什么都用不着担心的。”太阳这么说道。
捉弄狐狸
3月21日 星期一
当雁似乎在寻找早餐时,森林中没有发生什么事。但过了不久,就有一只雁,飞进了繁茂的森林中。这只雁在枝叶之间,缓慢地飞绕着。狐狸“滑头”一看到这只雁时,就离开山毛榉的树下,悄悄地朝雁那边欺身逼近。可是这只雁反而朝狐狸那方飞近。“滑头”一看,真是好机会,纵身一跃地扑上去,但却扑了一个空,雁向湖那方飞走了。
不久,又飞来了一只雁,和上一只一样,采取同一条路线,而且飞得更低,更慢。这一次,又飞到了“滑头”的头上,“滑头”等它一飞来就扑上去,耳朵已经碰到雁的脚了,可是仍没有损它一根毛,又眼睁睁地让它给飞掉了。这只雁又默默地朝湖那方飞去。
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一只雁。这只比前两只飞得更低,更慢。似很困难才通过山毛榉的树枝问,“滑头”纵身一跳,差一点就抓到了,可是又差之分毫,仍旧让它飞跑了。这只雁也是默默地向湖边飞去。
很快地,第四只雁飞来了。它飞得十分慢,也十分危险。“滑头”认为这一次一定可以很轻易地抓住。可是经过几次的失败,它要等这只雁飞到对它最有利的位置再动手。忽然雁已飞到他跟前,诱得它猛地扑上去。前脚都碰到了,可是雁又轻巧地闪过了。
“滑头”气都还没喘过气来,又有三只雁并排飞来,仍是像以前一样。“滑头”想一口气抓上三只,可是仍然和以前一样,又扑了一个空。
接着,又飞来了五只雁,飞得比以前更巧妙。它们故意飞得让“滑头”会想扑上去,但狐狸再也不上这个当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有一只雁飞来,这是第十三只了。这只雁的年纪很大了,全身都是银白色的羽毛,连一根黑毛也没有。一边的翅膀已不大灵活,怪可怜的。他身体倾斜得十分厉害,眼看着就要掉到地面上了。“滑头”似乎认为,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好机会,纵身跃起,边扑边追,一直追到湖畔,结果仍然是徒劳无功。第十四只又来了,浑身洁白,实在是美极了。当它展开它那对大翅膀时,幽暗的森林仿佛都亮了起来。“滑头”使尽力气跃起,叮是又失败了。对方连一根羽毛也没有少,又飞走了。
山毛榉树下,暂时沉寂了下来。那群骚扰不已的雁群似乎已经飞到远方去了。
“滑头”猛地想起了那个小俘虏,当它抬起头来,朝着那株山毛榉的小树向上望时,哪还有那小东西的身影呢?
咦?这是怎么搞的啊?当他正歪着头想时,第一次飞来的那只雁,又从湖那边飞来了。悠然地,低低地飞绕着。“滑头”尽管是屡战屡败,可是又兴致勃勃扑跃起来。可是他操之过急了,没有对准就下手。这时,第二只又飞来了,接着第三只、第四只……以至那只上了年纪,全身银白的老雁,和最后的大白鹅,一共十四只,全都来了。每一只都飞得又低又慢,盘旋在“滑头”头上。还要故意飞得更低、更慢,故意惹他扑上来,把“滑头”当做玩物似的戏弄着。
“滑头”已经完全昏头转向了,它连一只都抓不到了。
“滑头”还是第一次被整得这么惨。雁群故意烦他,不停地在他头上飞来绕去。这群雁,在德圈的草原和麦阳里,已经吃得又肥又壮,精神饱满。这一整天,都在森林中,在“滑头”身旁飞绕着。“滑头”好几次都触到雁的身体,可是要能让他果腹,却是一只也不可得。
这时正是残冬将尽的时候,“滑头”想起过去的日子和夜晚的情景。正是候鸟南渡,老鼠躲在冰封的地面下,鸡也被关进笼子里了。在这种时候,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做。即使是四处奔走,也找不到猎物。那种年年冬季忍受长期饥饿的滋味加起来,也比令天被整得这么惨要容易忍受多了。“滑头”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小毛孩子,它曾被猎狗猛追过,子弹咻咻地从耳际飞过,更是常有的事。藏身的洞穴,被猎狗嗅出来,差一点就被发现的险事也不是没有过。但是紧张激烈被迫杀的滋味,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今天猎雁,屡屡扑空心情的痛苦。
在今天早上,“钓狐”行动刚开始时,“滑头”还漂亮得令雁群瞪大了眼睛。本来,“滑头”是十分好看的,它的毛泛着红色的光泽,胸部是雪白的,鼻子是黑的,尾巴就像鸟的翅膀一样密密实实。可是,到了傍晚,它的毛已经变得又乱又脏,全身汗水淋漓,日光涣散模糊,舌头也垂下来,口中犹吐着泡沫,邋遢不堪了。
到了下午,“滑头”已经筋疲力尽,还盲目地在拼命着;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雁群好像在眼前飞舞。到了最后,竟可笑到错把阳光以及刚刚破蛹而出的飞蛾,都看成它攻击的对象。这些雁,竟日不停地绕着狐狸飞,故意去整“滑头”,尽管“滑头”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仍然无动于衷。这时“滑头”简直是要疯了,它看到雁群的影子,都忍不住要扑上去。到了这个地步,雁群仍不放松地捉弄他。
终于,“滑头”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连呼吸都已气若游丝,颓然地倒在枯叶上。这时,雁群总算停止了对他的捉弄。“喂!怎么样?狐狸先生!你想和科布内凯谢的阿卡先生作对,会落到什么下场?现在可让你吃够苦头了,是吧?”雁群在“滑头”的耳畔调侃了一番,就悠然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