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学院院长
克来新·安内斯特
历史告诉我们,瑞典已不再是靠军功争强的时代了,而是努力办好这项世界大奖的时代。武力的时代已成过去,我国国民在国际间竞争和平奖,长久以来都保持着受人尊重的地位。如今,瑞典和诸大国竞争文学奖的日子终于来了。精神领域,并不是在于人口的多寡和经济生活的贫富,而是在于不可测知的生命力。理想主义对伦理的要求,就是取决于生命力是否充沛,由此定出精神领域的范畴。
艾伊艾儿、泰克内尔、利内贝伊,在此略为提到他们的名字,他们都是有资格问鼎诺贝尔奖的。由于有这几位大师级的人物开创格局,才有后来百花吐艳的局面。年轻一代的作家们,对我国的文坛贡献很大,其中有一个名字,就像繁星满天中最亮的一颗明星,闪耀着特别璀璨的光芒。塞尔玛·拉格洛夫的作品中,蕴含了瑞典伟大的母性中最纯粹、最优雅的特征。五年前,瑞典学院就认定了她的作品在文坛的地位,及其所具有的强烈震撼力(她的作品,风行于瑞典国内外,不但想象力丰富,更充满了理想主义的精神,以及擅长于说故事的才能),因而颁发金牌给她。瑞典全国各阶层人士,对她受此表彰,都予以热烈的支持。瑞典学院并肯定了塞尔玛·拉格洛夫在文学上卓越成就的影响力,认为她的作品,应当属于人类的精神财产。诺贝尔本人认为,具有理想主义是获得诺贝尔奖不可或缺的条件。身为国人,当然以她为荣。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过度的国民自负心使然,也有许多国外的有力人士支持她为候选人。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由地主国获得,谁也不致认为这是缺乏谦让的美德。相反地,如果一味地谦让不前,恐怕会被解释为缺乏国民自信心呢!
她的处女作《哥士塔·贝尔林的故事》,广泛地受到各国瞩目,这是很难能可贵的。这篇小说,完全异于那些暧昧不明,似是而非的理想主义,显得风格独创。但是这篇作品也不是令所有人都满意的。大部分的人都加以揄扬赞美,可是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却给予严厉的批评。她的作品落笔不俗,想象力之丰富是自阿尔姆克维斯特以来,无人能与之比肩,令人惊叹的。平凡的人与事,在她艺术的笔下,画龙点睛,变得更加神采鲜明,面目一新。她的才笔触及到最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她的文体具有难以名状的美感。她重新撩起人们对古代瑞典田园生活的回顾,那一幅幅令人悸动的景象,激起读者内心的感动。她作品的风格,是难得的明朗快活,能在一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使人爱不忍释。但她这部作品并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历程,世上何曾有掘出纯金的事?古往今来,岂有一个人是一出生就完全成熟的呢?有一点是可以确言的,就是流着瑞典血液的拉格洛夫,正在跃跃欲试,准备振翅高飞!
她很快就步入了属于她自己的领域,那就是神话和传说的神秘世界。她自幼小就从传说的故事中汲取了许多灵感,配上她丰富的想象力和充沛的感情,伎她能透视到肉眼看不见的神秘世界。这个神秘世界,并不是在这世界之外,而是蕴藏在这世界之内。拉格洛夫作品的特色,就是能以心眼来观察这个世界。自圣’布里吉达过世之后,就只有拉格洛夫了,再无人能出其右。在沙漠之中,因受热空气的影响,产生了曲折作用。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往往会看到海市蜃楼的景观。拉格洛夫的想像力,充满了爱情和色彩,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使她的幻想变得真实鲜活。细细地谛听她的诗,便深深感到那是真实事物的再现。她描摹自然的笔触亦复如此。她的笔下包罗万象,甚至包含了无生物的世界。虽然是肉眼所不能及,可是却是真实存在的。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不能以描摹自然的表象就感到满足。她充满了情爱的眼中,追寻着生命的内涵。她敏锐的耳朵,倾听着内心的无声之音。她成功的秘密,就是她从许多神话,流传的轶闻和圣经故事汲取出灵感。老于世故的人,是看不出这美丽的秘密的。只有素朴天真的灵魂,才能见到。诗人这颗纯朴的心,可由老妇的口表达出,“拥有这样灵魂的眼睛,才能窥探出神的秘密,”
她描绘农民生活,风格独创,与其他国家一流作家相较则各擅胜场。《沼泽人家的女儿》(1908),通篇的手笔是难于模仿的,描写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这部作品有一个共同的基调,感人至深,那就是无私的爱,和更清新、更深沉的美感。这个特色,在其他作品中,多少也流露一些。但是拉格洛夫的才华,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就是题为《耶路撒冷》(1901~1902)的大作。对瑞典农民精神层面的运动有很深入的描写,她笔下呈现着农民前往圣地塔利卡利亚的景况,能写得如此清澈明晰是很少有的。读者以自己的经验和冷静的眼光来观察,这个具有内省性格的坚强种族,是如何拓展自己的前程,并深入思索人生的奇妙。她笔下的人物,被迷信和信仰之间的矛盾撕裂。他们深爱着祖先留传下来的土地,但这又使他们因而未能追随神的脚步而不安,矛盾的两极,造成了强烈的冲突。长久处在矛盾纷争的农民,最后还是辞别故里,朝着天钟响起的耶路撒冷出发。这项抉择,倒也不值得惊讶。这些天生的亡命之徒,当他们看到救世主行过的土地,就在自己脚下,心中自是欢喜,却又不由得想起达拉纳的地方,那是位于北极的一块狭窄绿地。河水淙淙,声声入耳。诗人温柔地了解他们灵魂深处流诉的声音。以诗情般美丽的笔调,忠实地描写出农民生活的素朴真实。在《耶路撒冷》的序篇中,拟了一个小标题——“英格玛的一家”,感慨地暗示着,上一代的生涯和事迹,冥冥中受到命运的摆布与安排,一直绵延至后代。
塞尔玛·拉格洛夫的作品是发人深省的。她就像一个孝女,十分珍视并承袭本国母语丰富的遗产。纵观她所有的作品,会发现她用词遣句精确纯正,表现明晰,并具有音乐般的美感,这些都构成她作品的特色。
用语纯正平易、文体优美、想象力丰富,这些都是因为揉合了伦理的力量和虔敬的宗教感情。如果把人的一生,看成是织布机上的线,那么无论如何都要织完。她的诗空灵澄净,美丽的故事,反映出圣经素朴崇高的风格。塞尔玛·拉格洛夫的作品,是如此广泛地受人喜爱,因为她作品中有一股强烈的力量,震撼了瑞典民众的灵魂。瑞典的民族性是十分深奥的,却少有人像拉格洛夫如此深情地去了解瑞典人民心灵的底层。在《沼泽人家的女儿》这篇小说中,严峻的审判官看到这位年轻姑娘甘愿为爱牺牲自己的一切,最后他严厉的态度也软化,被她这颗心感动了,心中暗忖:“这就是吾国吾民,夫复何言呢?即使最微不足道的匹夫匹妇们也有这番赤诚的爱心。”进一步观察,这些灵魂是深深根植于瑞典的土地上的,从瑞典的神话、历史、童话发轫,汲取充足的养分。北欧的自然景观,有其特有的神秘性,令人缅怀阴翳昏暗且超自然的韵味。在拉格洛夫所有的作品中,都不难看到受自然的影响。作品具有高度的艺术性,源自民族的独特性格,和心灵的悸动。她的作品是从群众中产出,在共相中塑造出独特的个性,所以才感人至深。由于她有一颗善感的心和过人的才气,使每个人都能从她的作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成功地描摹出人心光明的一面,也使她的文名和作品,传扬到国外。她能获奖,是绝对合于诺贝尔当初设置此奖的初衷。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将颁与这位优秀的瑞典女作家——塞尔玛·拉格洛夫。今天,瑞典皇家学院发表这项喜讯,相信国内国外蜚声文坛的作家们,都不会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