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华殿里,人头攒动,却安静得很,因为萧堇棠被安置在内殿供皇上休息的大床上。
大臣们都已到殿外等候,一群太医个个面色凝重,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正在给萧堇棠把脉的是大庆王朝最厉害的御医,名叫张国栋,五十多岁的样子,花白胡须,医术高明,一直只负责萧君宇的身体状况。
在他从医的几十年里,从没有过今天这种表情,眉头纠成了一个结,冷汗也冒了一层。因为皇帝大人刚下了命令,要是医不好萧堇棠,在场的御医全都陪葬!
萧君宇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问道,“到底看得怎么样了?”
御医们一听,呼啦啦全都跪下,但没人说话。
萧君宇看御医们的表情就知道萧堇棠病情的严重性,心情更加烦躁,噌地一下站起来,吼道,“都给朕起来,就知道下跪,留着你们有什么用!一群废物!”
张国栋忙低着头说道,“启禀皇上,王爷长期服用逍遥散,导致肌肤薄弱,身娇体弱……”
“不要给朕说这些没用的,朕就问你,严不严重?”
张御医抖个不停,半天才哆哆嗦嗦冒出一句话,“严……严重……逍遥散的毒性虽不是很猛烈,但由于时间过于长久,早已深入骨髓……”
“到什么程度了?”
“大限已到……恐怕就这一两天了。”
萧君宇一听,怒声说道,“一群废物,现在就给朕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就都给朕陪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御医们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
萧允倜上前一步,说道,“父皇,您就饶了他们吧,皇叔的病恐怕现在就算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萧君宇抬起头,面无表情,走到窗前,背着双手望向窗外的蓝天,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脆弱。
良久,才一摆手说道,“都给朕滚下去!”
一群御医如获大赦,急急忙忙,连滚带爬地出了广华殿。
慕容兰的心里扑通一声,仿佛某一个地方空了一块,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趴在床边,握住萧堇棠的手,哽咽地说道,“大叔,你醒醒吧!还没有黑天就睡觉,很懒哦!外面的天气很好,大叔说过,都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您都熟悉,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快起来啊,现在就去,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去……好不好啊?您说句话啊!”
慕容兰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大叔是坏人,大叔说话不算数,大叔……”
“哭得难看死了,还很吵……”萧堇棠慢慢地睁开眼睛,用很虚弱很低的声音说道。
慕容兰瞪圆眼睛盯着萧堇棠,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抓着萧堇棠的肩膀摇晃着说道,“大叔,大叔您醒了?”
“废话,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跟你说话?难道是死了,变成鬼啊!”
慕容兰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叔都生病了还开玩笑!大叔,以后不许说那个字了!你可要好好养病,等你好了,还得带着我去闯荡江湖呢!”慕容兰本想找一个轻松的话题,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的伶牙俐齿似乎不起作用了。
萧堇棠虚弱地一笑,说道,“我恐怕要食言了!没办法带你出去了……”
“大叔,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御医都说了,只要你好好养病,会好的……”
“是啊,皇叔,御医说会医好的!”萧允倜笑着安慰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们不用安慰我!”萧堇棠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并不在乎。
慕容兰和萧允倜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被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君宇打断。
“允倜,你六皇叔擅长医理,他的医术并不次于那些御医!”意思就是说,萧堇棠早就知道自己的状况。
慕容兰一听,心里更加难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叔,你脑袋进水啊,既然医术高明,为什么不早治啊?非要挺到这时候,难道你喜欢看我们哭啊?”慕容兰越说越难过,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难,看,死,了!”萧堇棠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他非常的虚弱。
他始终没有说出来为什么把自己弄成今天的这个样子,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难看我愿意,你要是不喜欢我难看,就天天看着我啊!”慕容兰抬手抓起站在一旁的萧允倜的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还有鼻涕!萧允倜就那样任她为所欲为,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萧堇棠无声地笑笑,“想要闯荡江湖,不一定非得我陪你啊,允倜也可以,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简单的几句话,仿佛消耗掉很大的力气,萧堇棠躺在那喘了半天才缓过来。
“堇棠,你先休息一下吧!”萧君宇心疼起这个表面上放荡不羁,其实心思非常细腻的弟弟。
萧堇棠摇摇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说就得带进棺材了!”
“堇棠……”萧君宇没有再阻止,他知道,萧堇棠是在与老天抢时间,如果不让他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他会有遗憾的……
“皇兄,江湖中虽多数都是草莽,可重情重义,也不乏人才,保家卫国的意识丝毫不比其他人少,力量也非常强大,如果善加利用,定能为国效力。朝堂中,了解江湖规矩,又信得过的只有一人!”
“谁?”
“允扬!他喜欢江湖中的自由,而且现在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地位,让他接管绝不成问题!”
萧君宇略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萧堇棠也点点头,接着又转头冲萧允倜招招手,萧允倜俯下身子,尽量挨近萧堇棠,希望能让他省些力气,“皇叔,有何吩咐?”
萧堇棠小声地说道,“允倜,她很聪明,但感情问题上跟个白痴一样,你不能太含蓄,不然,她根本不会明白!”
萧允倜一愣,皇叔是指……难道皇叔看出来什么了?抬起头,看见萧堇棠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看来,他什么都知道,真不愧是当年被称为唯一一个能与父皇争天下的一个皇子!
“好。允倜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