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两位王子哭着回来了。父王一见两个王子,就知道事情不妙,着急地问:“你们的弟弟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两位王子呜咽悲泣,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流泪,一面回答:“弟弟被饿虎吃掉了。”果然不幸被言中了,国王和妃子顿时晕倒在地。过了一会儿,国王和妃子才缓缓醒来,由两位王子在前面引导,率领随从,直奔小王子摩诃萨青惨死的地方。但见血迹斑斑的草地上,只剩下尸骨的残骸。妃子和国王抱头大哭。两位王子和百官随从,也都痛哭流涕,一片凄惨。
其实,舍身饲虎的摩诃萨青王子死后投生到兜率天上。当时,他还有些怀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功德,竟然能投生到优美的天界。他对眼前的善果感到迷惑,于是运用天眼,察遍地狱、饿鬼、畜生、修罗和人间等五个世界,才发现自己前生施舍的残骸散落在一座山林里,而父母、兄弟正围靠在尸首旁边,痛不欲生。他心想:“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我要下去劝导他们。”
摩诃萨青王子即刻离开天界,立在空中,向父母亲百般规劝和训谕。国王和妃子听到空中的声音,仰天央求:“刚才规劝我的,是哪位神明呀?”
“我是摩诃萨青,不久前施身给了饿虎。由于这种功德,现在才能投生在兜率天上。父王啊,凡有生就有死,这是人世的常情。凡是为非作歹的人,都会下地狱,凡有善行的人,都会出生天界。你为什么还沉陷于忧愁与烦恼之中,而不能够觉悟呢?你为何空自悲叹,不去修持各种善事呢?”
国王和妃子当下仍无法明白王子讲的道理,继续问:“因为你心怀慈悲,怜悯万物,即使将自身施与饿虎,也毫无懊悔。可我们身为你父母,一想到你惨死的情状,就为之心痛。这种苦恼与哀叹,不是用语言所能说明的。纵使你持守大悲之愿,可为什么要让我们这样苦恼呢?”
王子看到双亲的愚痴,十分同情,又竭力解释为善的功德和伟大,以打破父母的迷执。经过王子的一番说法与教化,国王夫妇才逐渐醒悟了。
国王吩咐家臣赶造七宝塔,把王子的尸骨厚葬。摩诃萨青王子看到父母从悲伤的低谷中走了出来,才安心地返回兜率天宫。
这个故事不是叫人真的舍身饲虎,而是要人看到有生就有死,这是人世的常情,无论你是贵还是贱,都不能逃脱,所以要以超然的心态去看待生死。更重要的是,人只有在有生之年修行各种善事,才能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有意义。
八、面对死亡
对于如何对待生死,对待人生,看了下面的故事,我们应该能有些启发:
有一个人在森林中漫游的时候,突然遇见了一只饥饿的老虎,老虎大吼一声就扑了上来。他立刻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逃开,但是老虎紧追不舍,他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被老虎逼到了悬崖边上。站在悬崖边上,他想:“与其被老虎捉到,活活被咬、肢解,还不如跳下悬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他纵身跳下悬崖,非常幸运地卡在一棵树上,那是长在断崖边的梅树,树上结满了梅子。正在庆幸的时候,他听到断崖深处传来巨大的吼声,往崖底望去,原来有一只凶猛的狮子正抬头看着他,狮子的声音使他心颤,但转念一想:“狮子与老虎是相同的猛兽,被什么吃掉,都是一样的。”当他一放下心,又听见了一阵声音,仔细一看,一黑一白的两只老鼠,正用力地咬着梅树的树干。他先是一阵惊慌,立刻又放心了,他想:“被老鼠咬断树干跌死,总比被狮子咬好。”情绪平静下来后,他感到肚子有点饿,看到梅子长得正好,就采了一些吃起来。他觉得一辈子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梅子,找到一个三角形的枝杈休息,他想着:“既然迟早都要死,不如在死前好好睡上一觉吧!”他在树上沉沉地睡去了。睡醒之后,他发现黑白老鼠不见了,老虎、狮子也不见了。他顺着树枝,小心翼翼地攀上悬崖,终于脱离险境。原来就在他睡着的时候,饥饿的老虎按捺不住,终于大吼一声,跳下悬崖。黑白老鼠听到老虎的吼声,惊慌地逃走了。跳下悬崖的老虎与崖下的狮子展开激烈的打斗,双双负伤逃走了。
从我们诞生那一刻开始,苦难就像饥饿的老虎,一直追赶着我们;死亡就像一头凶猛的狮子,一直在悬崖的尽头等待;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就像黑白老鼠,正不停地用力咬着我们暂时栖身的生活之树——总有一天我们会落入狮子的口中。
既然知道了生命中最坏的情景是死亡,必然要走向的也是死亡,唯一的路,就是安然地享受树上甜美的果子,然后安心地睡觉。只有这样,才能少一点欲望,多一点赤子之心。海德格尔说:“唯有把自己的死带入自身,人才有可能有真正的价值生活。”幸福是一粒梦想的种子,需要用生命的热情去灌溉;幸福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要认真抓住。
九、选择死亡
古往今来哲学家们对人类的生与死的问题进行了不懈的探讨,而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对生与死的论述却不使人感到沉重。他说道:“一般人有时逃避死亡,把它看成是最大的灾难;有时却盼望死亡,以为这是摆脱人生灾难的休息。”“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死对于我们无干,因为凡是消散了的都没有感觉,而凡无感觉的就是与我们无干的。”
是呀,在人们害怕死亡的同时,同时又往往选择了死亡,有因为厌倦而选择死亡,有因为逃避而选择死亡,还有因为气节而选择死亡……林林总总,甚至成了一个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社会问题。
据报道,1999年10月16日下午,四川省彭山一中两名初一优秀女生越过6层楼顶的围墙,手牵着手跳楼自杀。在她们留给自己父母和亲友的信件中反复提到的内容是:“世界上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应是无忧无虑的吧。”同年10月5日早晨,山东东阿县姚寨乡一名11岁的小学女生,因背不出书而受到老师的变相体罚,便心生惧意,跑回家后服毒自杀。同年7月12日下午,重庆市沙坪坝区9岁学生李某因被母亲反锁在家里做作业,心情狂躁不已,先是在家里乱砸杯子,最终手拿一双运动鞋和足球袜从5楼窗户纵身跳下。母亲闻讯后哭泣着说:“没想到自己的好心竟酿出如此悲剧。”2004年7月份,武汉市一高三毕业生,自觉高考成绩不怎么样,感到万念俱灰,在高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自杀,第二天高考成绩公布时,这位女孩的高考分数竟高出武汉市本科录取线20多分。2005年2月,南京登冠中学初一学生蔡某,因成绩单不理想自作改动被学校发现,2月28日老师找他谈话并告知家长,家长将蔡某大骂一顿。蔡某2月29日凌晨找出农药甲胺磷,拌上白糖,就着萝卜条吃了下去,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也有许多人指出,自杀是出于人生痛苦解脱的需要。1996年12月13日凌晨,著名作家徐迟跃出窗外自杀身亡。他在一片纸上写道:
我非未来学者,但好思考未来。未来既不乐观,又不悲观。人类将有一场浩劫,成亿的人会被淘汰,以产生新的人间。我属于被淘汰者。老年即是表志(标志)。我的前景一清二楚,我梦中见到我在一个荒原上迷失方向,被许多人欺侮无法应付……将军死于战场,学者死于书斋,不可能了,我不认识回书斋的路线……一误进了医院,就回不了书斋。不能自救,还要拖死家里的人,哀哉!但死是一种幸福、解脱,对生命的凯旋,未来正如日之升。
徐迟先生乃著名作家,他生病住院,认定将会有一场人类的浩劫,成亿的人将会被淘汰,而他会是其中之一,因此,虽说如将军应该死于战场一样,作家应该死于书斋,可他因误入医院,也就只好跳楼自杀了。冯亦代先生认为,徐迟所说的人类浩劫就是国际互联网。无论其直接原因是什么,徐迟先生为了人生痛苦的解脱而自杀是没有意义的。
而为气节而死者不计其数,我国古代文天祥就是一个典型。
文天祥被俘后,打定主意,只求一死而不求苟生。他“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敌人将他扣押北营时,他便明白地告诉对方:“宋状元……所欠一死报国耳,宋存与存,宋亡与亡,刀锯在前,鼎镬在后,非所惧也,何怖我?”
1279年10月,元平章阿合马来文天祥囚所劝降,文天祥长揖就坐,不把他放在眼里,阿合马却要他下跪,文天祥说:“南朝宰相见北朝宰相,何跪?”阿合马以胜利者自居,傲慢地说:“你何以至此?”文天祥嘲讽地说:“南朝若早用我为相,你去不了南方,我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你有什么可神气的!”阿合马用威胁口气对左右说:“此人生死尚由我。”文天祥正义凛然道:“亡国之人,要杀便杀,道甚由不由你。”阿合马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同年年底,元丞相孛罗审问文天祥。孛罗一来就摆威风,要文天祥跪下,遭到拒绝后,便吩咐左右用武力强使文天祥作跪拜状,文天祥凛然说道:“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以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天祥今日……至于此,幸早施行。”临刑前夕,皇帝忽必烈亲自出马劝降,以宰相之职作为诱饵,妄图使文天祥投降,但遭文天祥严词拒绝。忽必烈只好问他,那你究竟要什么呢?文天祥回答说“愿以一死足矣”,并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豪言壮语。
文天祥这种以身殉国、视死如归的伟大精神使得敌人束手无策,一筹莫展。这实际上是正义和他自己所赞颂的“正气”的胜利。
在诸多的死亡当中,唯有为“气节”死亡才是真正能释放自己的,而其他种种因厌倦或因逃避而选择死亡的方式都不能真正地摆脱人生灾难。就如伊壁鸠鲁所说的:“死亡来临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而文天祥式的死亡,虽然不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因为选择死亡本身就不是自然的,何况是被迫选择死亡。但是,文天祥是按照自己的民族气节本性来作出选择的。此时,对他来说,不死而生才是没有意义的,那么他的死亡就是一个不自然的自然了。
十、向死而在
对死亡的描述与研究,最深入的莫过于现代著名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了。在海德格尔那里,死亡概念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在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是使人从非本真状态回归本真状态的关键。死亡是最本己的、确知而不确定的、无所关联的、超不过的可能性。死亡的本己性,是指死亡是个人独有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替代。死亡是可能性。人一出生,一切未成定局,有一点就确定了:人必有一死。所以,死亡是最确定的可能性——只要人还活着,死就有可能性。但死亡这种可能性不同于任何可能性。一种可能性是可以转化为现实性的,这个过程是可能性越来越小,现实性越来越大的过程,最后就是可能性没有了,现实性出现了。死亡却不是这样的可能性,因为死亡这一可能性是不能实现的,一旦实现,一切就都变成不可能了。所以,死亡是可能性而且始终是可能性。
海德格尔用两个词组区别两种死亡观。一是“存在到头”,另外一个是“向终结存在”。“存在到头”是传统的死亡观,把死亡看做是只有到临终才会遭遇的东西,这是逃避死亡的方式。“向终结存在”则把死亡内植于生存之中,始终悬临于此。向死而在就是向终结存在,归根结底乃是向可能性而在,就是在向终结存在中领悟到自己的可能性的。
人如何摆脱人在世时非本真的沉沦,海德格尔的回答是:向死而在。直面死亡,直面可能性,也是直面虚无,从而将自身嵌入“无”中凸现自己的存在,领悟自己的存在,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在,而且不得不能在。在此基础上,海德格尔提出了“向死而在”的概念。“向死而在”是指人从一出生就是朝向死的,因此也就有了第二层意思,既然死是无可逃避的可能性,那么何不坦然地向死而在呢?前者是每个人共有的,而面对死亡是否都能坦然呢?
古希腊时期,斯多葛派的塞涅卡在对待死亡的原则上就是坦然的。他说,尘世间的一切都是“易逝的流”,人的肉体也是易腐之物,因此死没有什么可怕的。人生就是个舞台,我们只是被雇用的演员而已,演出时一切还得听从导演(神)的安排,而且戏也有闭幕之时。所以,死是被神安排好了的、不可抗拒的。另外,活得最久的人和死得最快的人失去的东西是一样的,活五年与活五百年也没有什么差别。因此,他主张每一个人都应该“以一个愉快的心情等待着死”。
塞涅卡就是带着这样的观念去死的。他虽然是一个握有权柄的大臣,皇太子的老师,一心服务于罗马帝国。但是,如同中外所有的皇帝与大臣亲密到一定程度,事物就会走向它的反面一样,公元65年,他还是被他的学生,历史上的那个坏皇帝尼罗恩赐自尽了。他想写一篇遗嘱,但人们告诉他没有时间容许他写长篇大论了,他就召来秘书记下他临死的话。据说,他的辩才到了最终时刻也还是有如泉涌。最后,他转身向他忧伤的家属们说:“你们不必难过,我给你们留下的是比地上的财富更有价值得多的东西,我留下了一个有德生活的典范。”说完,他坦然地切断了自己的血管。
我们再来听听那个拐着做奴隶时致残的双腿的爱比克泰德对待死亡是怎样的态度:
我是必然要死的,难道我就必须呻吟而死吗?我必然是被禁的,但难道我就必须哀怨吗?我必然要遭流放的,但难道因此就有人能阻止我的欢笑、勇敢和镇定了吗?你要把我锁起来,当然,但我的意志那是连宙斯都征服不了的;你要砍我的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头不能砍呢?
可见,死的必然性是古今中外的人们早已认识到的,因而面对无可逃避的死,有德的人应该是坦荡自然的。同样,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我们都应该坦荡自然地“向死而在”。
死亡当然意味着一种终结或结束,但却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结束。结束有完成、就绪、停止等意思。如一条修建的公路完成了;随着最后一笔一幅画就绪了;雨停了;等等。海德格尔认为:“结束的这些样式中没有一种可以恰当地标画作为人之终结的死亡。”因为“死亡所意指的结束,意指的不是人在终极的存在,而是这个存在者的向终结的存在”。亡故相当于“在终极的存在”,死亡相当于“向终结的存在”;就区别的关联而言,死亡比亡故更本真、更实在:亡故作为在终极的存在,其实已经没有存在,虽然人们总幻想“阴间”或“天国”的存在,但那只能确证“阳间”或“人间”的存在。“向死而在”指的不是活着的人与等候在生命尽头的死亡之间的一种外在关系,人们不是一步步走向还在远处尚未到场的死亡,而是在我们的“走向”本身中死亡已经在场;或者说,向死而在的“向”,实质上就是死亡的存在本身的显现,人始终以向死而在的方式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