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佑五十一年九月秋,这座人口密匝、经济繁荣稳定的皇城出现了史无前例的混乱局面。
住在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接连被一种骇人的声波吓得魂不附体。这种声波无疑是从那面巍峨的宫墙内传出来的。
紫禁城内有一大钟,每逢宫内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就会敲响。
“铛——铛——铛————”钟声沉郁庄严,最后一声拖得非常之长。
当这种古怪又令人心悸的钟声蓦然自上空传来的时候,街上的喧嚣一下子静了。
“快听!又是前儿安郡王发丧的钟声!”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高指着渐渐变暗的天空。
“是啊……咦?”他旁边的老头将手挡在耳畔,眯起眼睛奇怪的说:“不对,这次的钟声比上回长。而且更……更……”他说不上来,砸吧着嘴在腹内搜寻着最恰当的词汇。
“更严肃也更悲伤了!”瘦高个男人抹了抹眼睛,定定的望向不远处连绵的琉璃瓦金顶。
忽然——
“元佑帝驾崩——全城缟素七日——违令者按蔑君罪处斩!”
皇宫城楼上站着一位挂白的太监,手中提一铜锣,边念边将铜锣锤响。
“咣咣、咣咣、咣咣……”短促清脆的锣音恰与冗长庄重的钟声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天桥杂耍艺人吆喝生意的架势,好笑的很。
但人们并没有觉得可笑,反而全部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放声大哭!
“哇哇哇……皇上啊……”“呜呜呜呜,万岁爷……万岁爷呀!!”
摇头晃脑拼尽全力,百姓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发泄着悲痛的情绪,简直比死了亲娘老子还要痛苦。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甚至昏倒数次又转醒继续痛哭。
这场面真让人感动啊!若元佑帝有灵,看到子民爱他如父,定要复活回来不成。
“咳咳咳……大家伙儿回去吧!莫要惊扰了大行皇帝!”
城楼上的太监捂着嘴不自然的咳了几声,装腔作势的遣走了失魂落魄的哭丧人群。
可等他一转身,城下的百姓立刻就换了一副摸样。
“呵呵呵,您老起来吧!地上可凉啊。”一个后生揉着哭肿的眼睛对着晕死过去的老人低笑。
“嗨!咱皇上也不容易,死了死了咱这些臣子黎民的也应该尽尽忠不是?”
老头笑盈盈的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袍子上的尘土,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街市恢复了热闹,做买卖的吆喝此起彼伏。与寻常不同的是,吆喝生意要用哭腔,类似唱戏里面的哭腔。七日内要禁嬉笑、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家家戴孝户户挂白灯点白烛。皇帝驾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一应治丧礼节就麻烦的多。
更麻烦的却是宫里,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的灵柩停在乾清宫,香烟不绝。那些皇亲贵戚嚎啕着进门跪拜,晕厥后被人架着出宫。
我代皇贵妃在乾清宫守灵,目睹这一幕幕哭丧场面,有的真挚悲痛,有的则是装腔作势。
四阿哥只露了一面,他披麻戴孝神情凝重。燃香跪拜哭灵,四阿哥每一个步骤都做的严谨认真。他瞥了我一眼就匆匆离去,背影有着些许孤单和无奈。
他是储君,皇帝驾崩自然由他登基称帝。做了皇帝的四阿哥还会像从前那样吗?
“贤郡王皇四子梓乔,敏而不骄、敦厚识礼、人品贵重,又兼储君之资。即着朕登基,继皇帝位!”
次日,元佑帝的传位遗诏在太和殿公布。四阿哥一身帝服朝冕坐在了那个万人瞩目的盘龙宝座之上。大清国又拉开了新的帷幕,改国号承乾。
“铛——铛——铛铛——”钟声再一次敲响,严肃而激烈。
端门城楼下,百姓仰面望着这座神秘的皇宫屋顶,上空神鸦盘旋低鸣,金灿灿的阳光正好照在满汉文字的门匾上。
“承乾元年皇帝诏曰:今朕初登大位,恩及九州,特颁诏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一年,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延禧宫安静的令人窒息的大院内,恍惚传来太和殿登基大典上排山倒海的拜礼声。
“宝丫头,这是什么声音?”皇贵妃失神的仰靠在座塌上。
“娴主子,这是太和殿新主登基的声音。”
“哦,本宫忘了!”她自嘲的一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