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四阿哥回到了户部,在他的命令下,喝了一大碗姜汤。
热腾腾的姜汤灌下肚,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光。我感激的望着这个眼睛与显仁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真庆幸做了四阿哥的侍女,否则,在我偷吃御膳房包子的那天就已经被处死了。
“你和五二阿哥年龄相仿吧?”他看着我笑起来。
“嗯,是的,我比五二阿哥年长一岁。”我舔着碗边,那上面还残留着冰糖的甜味。
“呵呵,都是小孩子!”他叹了口气,和衣在床上躺下来。
“四阿哥歇着吧,宝璎回去了。明儿……我会认真当差的!”我收拾了碗,向他躬身告安。
“放心吧,这里有我还有四王爷,你不会受委屈的。”
我轻步走出屋子,关上门扉的瞬间,眼泪蓄满了眼眶。谢谢你……四阿哥!谢谢……显仁!
还有,送我扇子的四王爷!
亥时,提铃的时辰到了!
我提上纱灯,揣着不安的心往凌波湖走去。今夜星光灿烂,微风吹着我的发鬓,酥酥痒痒的感觉。
烟花三月下扬州,那个时候的春风一定也像现在这般温柔。只是,这个湖水颤动的令人心慌。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声缓而长,与铃相应。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宫女就要值一天差,而且要认认真真的做。
没有人听见我唱的这样认真动听,就像沿路荒僻的树林里,布谷鸟凄凉孤独的叫声。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阿玛,你在家乡还好吗?
“我们宝儿做了皇子福晋,等皇子做了皇上,宝儿就是皇后啊!……”
乡下的婆子果然无知,皇室子嗣绵绵,五十几个阿哥只有一人可以继承大统,就算做了福晋,也未必可以做得皇后啊!皇后又有什么好呢?只不过徒有虚名而已,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能独占圣宠。一个得不到丈夫爱恋的女人,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我常常为自己过于早熟的心思感到吃惊,目前的我仅仅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但愿我不要成为白头宫女,阿弥陀佛!
呜呜……呜呜呜……寂静的凌波湖岸忽然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抽噎声,时断时续。
不会吧?是……哭泣的妃子?!
我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四阿哥……你骗我!真的有鬼呀。
呜呜呜……嘶嘶……呜呜……咳咳咳……呜呜呜……
抽噎声渐渐清晰,每一下都强烈刺激着我的耳膜和神经。她一边哭泣,一边咳嗽,呜呜咽咽惹人怜爱。
真的是鬼?一个白头宫女,寂寞死去的妃子?
我提着纱灯,脚不由自主的朝哭声寻去。奇怪,我竟变得出奇的平静。
慢慢的,近了、近了!
堤岸的石头上,正坐着一个身披粉色丝缎斗篷的女子。她背对着我,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瘦削的侧脸上。
“呜呜……呜呜呜……”她继续凄凄哀哀的哭着,丝毫没有察觉我的靠近。
“弘羡……呜呜呜……弘羡……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一眼呢?”
她的声音如丝线缕缕缠绕在静谧的夜空,星光下,她手中的白色绞帕泛着哀怨的寒光。
弘羡?这是他心上人的名字吗?
“喂——姐姐快些回去吧,坐在这里太凉,别受了风寒。”我大着胆子冲她说道,良久,没有回应。
“宝璎请主子的安!娘娘要珍惜身子才是啊。”
……还是没有回应,难道?难道她听不到我说话吗?!
我揉揉眼睛,确定近在咫尺的女人确实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头上面。
这是为什么?她真的……真的是鬼吗?
“呜呜呜……三年前一别,你现在还好么?都是阿玛的主意,他指望我一个弱女子光耀门庭,硬是逼着我进宫秀选。弘羡……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呢?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呜呜呜……”
她兀自一人絮絮的念着,无论我怎么喊,她都无动于衷。
天呀!真是撞鬼了不成?!我拔腿就跑,纱灯里的烛火跳跃着映出我变形的身影。
“弘羡哥——亚儿想你——”
最后一声凄厉的哭腔,在身后重创着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