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沉思间,易语忽然问道:“如陌,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不然,怎会突然改变立场?”
对于她突然改变的话题,如陌一愣,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一痛,眸光微暗,点了点头,微微蹙眉道:“他……不是还躺在床上吗?”
南宫傲接道:“虽然人还躺在床上,但他让人放了话,说是谁敢出言辱你,便是和他靖国侯府作对。虽然早已退出朝堂,但毕竟曾在朝多年,有着显赫的功绩,在朝中老臣的面前声望颇高,在军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除了辰王,将士们最服的便是当年的冷将军。”
易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那又怎样?他以为这么做,就能赎罪了?就能抵消如陌这么多年来承受的痛苦?哼!”
如陌低眸,没有说话。已经三日了,意潇没进宫来看她,想必是他的病情比较严重。
南宫傲看着如陌,叹了口气,有些忧心道:“御医回话称他多年来郁结在心,这一次急怒攻心,若不能解开心结,便难以痊愈。只怕……”
如陌抬眸,不自觉的泄露了心中的担忧,问道:“只怕什么?”
南宫傲拉过她一只手握住,笑了笑,道:“只怕,往后会落下病根,留下个心疾的毛病,再想治就难了。凝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在乎他的,否则,你那日便不会如此激动。去看看他吧。”
如陌迅速的收回手,偏过头不看他,紧抿红唇,目光倔强。若不是当年的一切,她又何至于受了那么多的罪,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生死蛊令她痛不欲生也就罢了,现在连她的孩子都得她亲手杀死,这……叫她如何原谅?“你叫御医给他带句话,若心存愧疚,就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她到底还是心软。南宫傲望着她,有些心疼。
这时,羿德来报:“王上,黎丞相带着他的千金黎妃儿求见。”
南宫傲皱眉道:“黎妃儿?就是那个传闻中京都城第一才女的黎妃儿?带她进宫来做什么?”
易语讽刺道:“还能做什么,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当然是给你做妃子的。这黎丞相脸皮还真够厚的,直接送人进宫。”
如陌笑道:“定是因为王上对如陌的专宠,令大臣们着急了,所以才想到这么一出好计谋,让一位颇负盛名的才女来分担一些王上的宠爱。”说着便对羿德吩咐道:“让他们来这儿吧,我也想瞧瞧这京都城第一才女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羿德领命去传话,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身穿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与一名年轻的白衣女子进了凰舞宫。
那名男子自然是黎丞相,如陌是见过的,只是在御花园那日,他一直没出过声,虽身为领头大臣,却处处随众,既不当出头鸟,也不逆众而行。不知南宫傲何以选了这样一个不出众之人坐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或许他觉得这种人永远不敢有叛逆之心吧。
走在黎丞相身旁的女子,一袭月白色长裙及地,一半青丝盘起,只得一枚精致的银簪做装点,却并不显得太素,反而有一种华而不浮之感。肤白如雪,一双美眸原本灵气四溢,此时却暗淡无光泽,眉间隐隐有忧愁浮动,在精致的五官与窈窕的身材带来的美感之外还有着几分脱俗的味道。只是,她看起来,步伐沉重,似戴有千金脚铐般行走艰难,仿佛前面等待她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万丈深渊。
如陌看到她的面容时,微微一怔,竟是她!那夜于圣心湖精致画舫中翘首以盼的美貌女子,她便是第一才女!她钟情之人应是意潇才是,那晚看意潇的眼神,由意潇出现时的欢喜到意潇温柔的牵着她的手时的绝望,如陌看在眼中,今日的进宫,看她的神情,想必不是她心之所愿。
“微臣携女妃儿拜见王上!”
南宫傲坐正了身子,随和的笑道:“爱卿免礼。黎爱卿之千金乃我京都城第一才女,光看这相貌也是万中选一的,爱卿藏得倒是紧。赐座。”
黎丞相客套了两句,便谢了恩起身落座。对如陌似乎没看见似的,连个招呼也没打。
黎妃儿面无表情,木然的随着她父亲行礼落座。
黎丞相望着南宫傲,面色恭敬,带笑道:“小女妃儿已是二八年华,仰慕王上已久,相思成疾,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一瞻王上的绝世风采。微臣爱女心切,不得以才带她进宫扰驾,还请王上恕罪。”
易语暗道,这黎丞相可真会睁眼说瞎话,这也叫仰慕,那天下人岂不都仰慕南宫傲了?
南宫傲看了眼黎妃儿无表情甚至是冷漠的面容,暗自冷笑,但见她气质不俗,与凝儿倒是有几分相像,便勾唇笑道:“哦?若果真如此,那黎小姐便留在宫中与凝儿做个伴儿,反正孤这后宫大得很,也不多这一两个人。”说罢便转头望着如陌,问道:“凝儿,你说可好?”
黎丞相见南宫傲肯留黎妃儿在宫中,顿时,面现喜色,又有些担忧的望向如陌,生怕她阻挠似的。
如陌见黎妃儿听了南宫傲的话,立刻脸色煞白,微微沉吟后,方道:“妃儿小姐可认得我?”
黎妃儿自进屋之后一直是垂眸看着脚下,这会儿听到她说话才抬头望她,心中一震,这女子……美得令人难以形容,然而,令她震撼的并非如陌绝美的面容,而是她如仙般的高贵气质,她以为,这世间有此绝世风华,清雅出尘的仅有那男子一人,但眼前的女子除此之外更多了几分灵气,在这名女子的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一切竟令她无端的感到自惭形秽。对上如陌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如陌见她沉思不解,便笑道:“那日圣心湖,妃儿小姐画舫上一幅好字,令我记忆犹新。只当时情况特殊,未能与小姐一叙,颇为遗憾。”
黎妃儿想了想,那日在圣心湖,她一心等他,目光只望着他会出现的岸边,对于周围的人或事,并未多加留意。不过,这样的女子若真是见过,应当是过目不忘的。忽然,一个面带轻纱风华绝世的白衣女子在脑海中浮现,心中一惊,莫非是她?对了,她想起来了,那晚湖中有人唤“琴仙如陌”,是她,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被称之为仙。虽然她曾对此嗤之以鼻,以为只有那个男子才能配仙之一字,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称也许还不足以表达眼前这名女子的气质。
但一想到他……黎妃儿蓦地站起身,木然的面容竟带着一丝焦急之色,神情变得有些激动,忙问道:“你是那夜与他牵着手的白衣蒙面女子?你便是琴仙如陌!你为什么会在这宫里?你入了宫,那……他怎么办?”
“他?”南宫傲微微皱眉,转头望着如陌道:“他,是谁?”
如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只看着黎妃儿道:“我与他并非妃儿小姐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只想问妃儿小姐,可是自愿进宫?”
黎妃儿一愣,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他们是那样的亲近,她从未见他用那样充满感情的眼神看过谁。但是,琴仙如陌,之前也听说过她与辰王有着很深的关系,难道,真的是她理解错了?
面对如陌提出的问题,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能说自己不是自愿的吗?即使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尽管她曾经用死亡来做抗争。但,一切徒劳。张了张口,正待答话。却听如陌微微一笑道:“妃儿小姐可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一生,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其实,谁都能看出那女子不是自愿进宫,但若是她不说,如陌即使想帮她也帮不了,那么,这样一个女子便只能在寂寂深宫孤独终老,未免有些可惜。
易语旁若无人的吃着点心,此刻听如陌这么一说,似是有心帮她,便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是被逼着进宫,什么仰慕已久,还不都是为了送她进宫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黎丞相面色一变,见她的妆扮既不像嫔妃也不像是宫女,一时也摸不准她的身份,只得强忍怒意,谦和的笑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
如陌笑道:“她是我在宫外的一个朋友,说话比较直,黎丞相莫怪。”
黎丞相一听,紫衣女子只是和如陌一样,是没有身份的低贱女子,但这样的女子竟也不将他这个朝中一品大员放在眼中,还是在王上的面前,直指他欺骗君主,心中顿时觉得窝火。但如陌如此一说,他反倒不好发作。只是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易语瞥了他一眼,见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心中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就是一个江湖女子,入不了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王公大臣们虚伪的嘴脸,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还将自己的女儿当成是升官发财或是巩固权势的棋子,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要我说呀,做你们的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说罢还同情的看了黎妃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