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雅士,岂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心生惧意!众人看着他,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这样的人还想成为第四大才子?!真真是可笑。京都城谁人不知意潇公子乃靖国侯的独子,他从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否则也就不会三拒官职了!
南宫晔听到史青之言,淡淡的扫了红衣男子一眼,见他面色已无笑意,也懒得多言。
冷意潇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跃而起,白衣在空中飘飞,如仙一般飞过众多的船只画舫,跃过了半边湖的距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稳稳地落在了长风面前,令长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轻而易举,其轻功之高,可见一斑。
“意潇公子,可否借竹筏一用?”不知何时,亭中女子已站起身走到亭边。
冷意潇虽有些诧异,却只是微微一笑,随意道:“请便。”
南宫晔目光触及女子滴血的指尖,再望向琴弦及白色纱衣上的点点殷红,心中微微一动,想必是她在抚琴时太过投入,以至于伤了自己还不自知。他望着那女子跃上竹筏离去的背影,觉得异常熟悉。
古予舒似才缓过神来,急忙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并未回头,竹筏急速离去。就在古予舒眼神黯淡下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如陌。”
如陌,好清冷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样。南宫晔忽然想到了住在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名字的女子,像她那样的女子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红衣男子见南宫晔颇有兴趣的眼神,不禁调侃道:“晔,要不要我帮你?”
“不需要!”南宫晔冷冷的拒绝。
冷意潇走进来跟两人打了招呼,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
红衣男子正色道:“意潇,你什么时候才能入朝帮我啊?”他觉得意潇才华横溢,埋没了实在太可惜,因此旧话重提。
“傲,我还是那句话,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入朝为官。”冷意潇微笑中多了些许的忧伤,转开眼看向遥远的方向。
被称为傲的红衣男子正是南宫晔的哥哥,封国之王南宫傲。他双唇紧抿,半晌没再开口说话。每次皆如此,他很想知道理由呢,却又不能拿身份压他,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南宫晔道:“你不给他个理由,他是不会死心的。”
冷意潇敛了笑,认真的望着他们,道:“如果你们真的当我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无论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假如你们一定要一个原因,那么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十二岁那年,我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之后,用自己的鲜血对上苍发的誓言:此生绝不入朝为官!”
十二岁?!南宫晔与南宫傲听过之后,都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南宫傲打破沉闷的气氛,笑道:“意潇,你送给晔的那幅字,有人做了点评,称你的字——空有其形。”
冷意潇愣了下,随即淡淡道:“她说的是对的。”
“不想知道是谁吗?”
冷意潇无所谓的笑了笑。
南宫傲无趣道:“晔,他比你还没劲!至少你还作出了反应,虽然那反应不太好。”
南宫晔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看到意潇的那幅字时所流露出的悲伤气息,不由道:“意潇,你认识暗阁的人吗?”
冷意潇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南宫晔道:“两年前判相叶恒虽然已经伏法,但他根基颇深,朝堂上仍然有他不少的余党在暗中作祟,前些天,我和暗阁谈了一笔交易,他们在三月之内让叛相余党全部消失,而我则是娶了一个暗阁的女人做我有名无实的王妃,同样是三月之期。而点评之人便是我这个王妃。”
冷意潇轻笑道:“原来你的王妃是这么来的!”
南宫傲道:“一起去王府看看吧?说不准她还认识你呢!”
辰王府朝惜苑。
依颜守在辰王妃寝室外边,忧心忡忡道:“水月姐姐,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怎么连着三日都这么晚起床呢,也不让我们进屋。”
水月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淡淡道:“主子的吩咐我们只管听命就是。”
依颜嘟着唇“哦”了一声,歪着脑袋看水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便打趣道:“咦!水月姐姐这两日好像气色不大好哦,不会是晚上不睡觉跑到外面玩儿去了吧,嘻嘻……!”朝惜苑下人较少,所以辰王妃给了她两人各自独立的房间。
水月脸色变了变,瞬间又回复自然,道:“只是这两日夜里常常做恶梦,所以精神不太好。”
依颜继续打趣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做恶梦的?”
水月别开脸,轻斥道:“别瞎说!”
依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王妃开门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看她气色还好,便开心道:“王妃,您起来啦?早膳时辰已经过了,我去厨房给您找点吃的来。”说完不等回应,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瞅着依颜消失的背影,她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梳洗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突然想作画,就让依颜准备了笔墨纸砚,去了后花园。
半个时辰后,依颜被南宫晔屏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周围发生的变化毫无所知,只全神贯注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笔下。
南宫晔三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凝视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流畅,只有细致描绘,没有半分犹豫。她低着头,优美的侧脸轮廓,隐约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墨般柔软发丝滑落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极致黑亮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三人皆一阵恍惚,心思各异。却都没有做声,直到她停笔,露出会心一笑。
冷意潇注视着她的侧脸轮廓以及认真的表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南宫傲噙着兴味的笑容,率先走了过去。调笑道:“王妃可真是让我……对江湖女子刮目相看!不仅精通书法琴艺,甚至连作画的表情都让人惊艳不已!”
听到声音,她回眸嫣然一笑,那笑容如黑夜中盛放的灿烂烟火,如天边明亮的朝霞。却在目光触及意潇时,手控制不住得抖了一抖,撞上指边的墨砚,溅出少许墨汁在画的一角。
南宫晔心中一动,他见过她的浅笑淡笑讥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同时,也没错过她随之而来一闪而逝的惊愕。
“正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不过,王妃以后还是……尽量少笑的好,不然这世间的女子岂不是都没法再看了!”南宫傲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笑侃。却在目光触及那幅画时,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以为,她画的会是园中之景,没想到竟是……!他回头望了眼南宫晔,目光说不出的复杂难明。
南宫晔感受到他的目光,快步上前,只一眼,便怔在当场。
她画的是——一个少年纵马奔腾离去的背影,发丝飘扬,衣袂翻飞,仿佛天地苍茫之间只此一人。凛然之姿,带着一丝萧瑟苍凉的味道,绝尘而去。那少年——是他!即使不记得画中的那件衣袍,也依然能肯定,那就是十年前——他的背影。
“……!”南宫晔张了张口,却发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她十年前见过他?可十年前见过他的人太多了!能在十年后如此清晰的记得他的背影并描绘得栩栩如生,她绝对是——唯一的一个!十年来,他爱慕者众多,无一不是为了他滔天的权势地位以及王族的高贵血统或者俊美不凡的外表,他对此嗤之以鼻。而眼前的她,却用这样的一幅画,来告诉他,她懂他!
她浅浅一笑,又回复了从前的清冷和淡然,对着冷意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便是书房另外一幅字的作者吧?”
冷意潇微愣之后,不禁赞叹道:“王妃好眼力!竟能见字识人,令意潇佩服不已!”
她自嘲的笑笑,低喃道:“见字识人?!”或许可以,但对他却不是!掩藏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熟悉的痛感蔓延开来,令她唇边的笑意愈深愈显得凄凉,最后再回归平静淡然的浅笑。
南宫傲早已恢复一贯的慵懒邪魅,道:“王妃琴、书、画都如此精通,想必“棋”也不差吧?不如,也一同让我们见识一下!……晔,我很期待你能被人打败呢!”南宫晔棋艺精湛,至今未逢敌手,而他屡战屡败,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他期待着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再给他一惊喜。
南宫晔望着她,目光灼灼,隐有期待。
而冷意潇只淡淡的看她扫了一眼袖口的方向,随即听她淡然道:“很抱歉,要让各位失望了!对于棋,妾身只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高人面前献丑。”她对着南宫晔微微福礼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妾身先告退!”说罢拿起那幅少年背影图准备离去。一转身,风扬起她的长发,拂过南宫晔俊美的脸庞,柔软光滑的触感竟令他心底一震,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碰到她的如墨发丝时,似忽然间清醒过来,及时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