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眉妃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见气氛有些僵硬,便笑道:“王上,您尝尝吧,这味道真的很好呢。”说着便捻了一块送到南宫傲的唇边,南宫傲正待拒绝,却被充盈鼻尖诱人的香甜之气吸引,不自觉的张口咬了下去,顿时,整个人怔住。
这味道……香滑的口感,甜而不腻,酥脆表皮下的松软,带着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轻咸,薄荷的清凉之气萦绕着舌尖,在这炎炎夏日,仿佛注入心底的清甜。他不敢置信地将眉妃手中被他咬剩的一半快速放进了口中,唯恐被人抢走了一般,再细细的咀嚼。他眉间皱起再舒展开来,那样熟悉的味道,唤起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柔软,盘中的点心不一样的形状,却是如此相似的味道,独特而让人难以忘怀。
他嚯地站起,打翻了一旁的茶杯,水花飞溅,是地上星星点点的潮湿,玉杯落地,散开的碎片,仿如开败的白莲,南宫傲几步并做一步,迅疾的来到如陌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仿佛要捏碎似的,失了平常的冷静,急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问道:“这点心……是谁做的?”
如陌见他竟如此激动,有些诧异,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迅速地抓也抓不住。细细审视着他带着期盼而又紧张的复杂表情,微带疑惑蹙眉道:“易语做的。”
南宫傲一怔,眸光遽然亮了起来,眼前浮现那个擅闯王宫的紫色身影,在得知如陌受伤昏迷后燃烧着愤怒的眸子,掩不住姣好面容散发的明媚光彩,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完全怔住,那张印象中万分熟悉的面孔令他毫无条件的应允了她们留在了王宫,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除了证明她是早已死去的一对贫农夫妇的女儿之外别无所获,令他失望不已。如今,这相同味道的点心,却振奋了他的心,连忙问道:“你可知她做这点心的手艺,是跟谁学得?”
如陌淡淡地扫了眼被他攒得生疼的肩膀,黛眉微蹙。南宫傲这才会意,连忙放松了力道,却并未松开,只冲她歉意的一笑。如陌道:“听易语说,她七岁之前,沙仲常给她送去这种味道的点心,说是她母亲为她做的,代表着她母亲对她的爱和思念。沙仲失踪后,她怀念倾注了母亲对她的感情的点心,便照着记忆中的味道,尝试着做了两年才成功。”
南宫傲心底一震,邪美面容上的神色在欣喜与失落中变幻着,仿佛不敢相信般确认道:“这是……真的?”
如陌点头的同时,心中的感觉也愈加的清晰起来,这点心是易语的母亲独有的味道,却能令南宫傲如此激动,其中必有关联。想起南宫晔曾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刚出生几日便失了踪,而辰王府密室中两次见到沙仲时他的种种表现,他看易语的复杂眼神,溢于言表的疼爱之情,他口中痴唤的南宫晔母亲的名字,语衣,语衣……易语……蓦地心底一惊,难道易语是……她不禁心中暗沉,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那么,她是该为易语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
南宫傲浸染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忽然松开扶在她肩膀的手,转头对着院子里大声唤道:“西雷。”语气中带着急切的威严。话音刚落,屋子中央立刻闪现出那日军营中横刀怒喝的男子,正是南宫傲的贴身暗卫西雷。面部的刚硬线条带着恭敬的神色对南宫傲行礼道:“王上请吩咐。”
南宫傲道:“你亲自去一趟云阁,请易阁主进宫,以如陌小姐的名义。记住,是请,不是抓,要对她客气些,进宫之后带她来齐云殿见孤。”
如陌一怔,想不到南宫傲如此急切,看来他与南宫晔同样在十几年间期盼着亲人的相聚。生在王室,经历了各种阴谋算计,却还能如此看重亲情,不知是好是坏?然而,他们也仅仅是看重一母同胞的亲情,在登上王位的诛杀叛党的过程中,他们曾毫不留情的处死了近二十个王子和公主,以各种罪名,杜绝了争夺王位的可能,又可见他们是何等的无情。也许,这只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母亲有着超凡的感情。
望着南宫傲笃定的眼神,似乎已十分确定了易语的身份。她出声阻止道:“等等。仅凭一盘点心,王上如何能如此确定?即便我们的猜测是事实,也应从长计议。”
南宫傲一愣,她竟然从他的情绪中已看出了端倪,拧眉望她,道:“你知孤招她进宫所为何事?”
如陌回视道:“如陌已猜到一二。”
南宫傲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目光明灭不定,这个女子太聪明,聪明得让他觉得有些可怕。沉默了片刻后对西雷一摆手,西雷便带着他的指令,立即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一旁的眉妃目睹这短暂的一幕,心中疑惑重重,却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识相的做个木头人。
如陌见他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不禁暗叹一口气,无奈道:“王上不想知道如陌为何阻止吗?”
南宫傲微微沉吟后,方道:“孤带你去一个地方。”随后牵起她柔若无骨的手,带着她往外行去。
他温润的手掌有着细细的薄汗,带着黏黏的湿意印上她的掌心。如陌并未挣脱,只随着他急切的脚步行走着。还未行至凰舞宫门口,一道奸细的声音带着嚣张的气焰从外面传来:“你这大胆的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妍贵妃,还不快让开!”
一道男声应道:“贵妃娘娘恕罪,属下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了,不见后宫嫔妃。”
一名女子道:“不见后宫嫔妃?那眉妃算什么?她能进得,本宫就进不得了?本宫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之中,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本宫进不去的。给本宫让开!”
如陌面色无波,只唇角一抹冷笑浮现,转头望向南宫傲,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迅疾之速,难以捕捉。
二人来到门口,正好看到妍贵妃精致的面容布满盛怒,见门口的守卫毫不松动,便厉声吩咐道:“把这不长眼的奴才给本宫拖下去,阉了。”
那守卫身子一抖,连忙跪下求饶。妍贵妃示意他们动手,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道:“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妍贵妃听到声音一惊,抬头望着他们相牵的手,眸光中怨毒之色尽显,随即被掩了去,换上娇媚却虚弱的笑容,软了身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还有方才的半点气焰。他身后的一众奴才见南宫傲忽然出现,一脸不悦,连忙伏跪在地,身子微微发抖。
妍贵妃迎上前去,将整个身子贴在南宫傲的胸前,娇软的声音道:“王上,这些个奴才越来越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了,您可得好好惩治他们,不然,臣妾今后在众姐妹面前,哪还有威信可言。”王宫的侍卫是由侍卫统领管辖安派于各宫,按理后宫嫔妃并无生杀大权。
南宫傲斜睨着她无限委屈的神情,用略带失望的语气道:“爱妃可知孤为何将凤仪宫赐予你?凤仪,代表母仪天下,不仅需要宽厚的胸怀,更要有过人的气度和胸襟,而不是整日里闲来无事与一个奴才为难。若爱妃厌倦了凤仪宫,想换换地方,孤倒不介意成全爱妃,也省得为难了你。”
这句话听似轻巧,实则极重。妍贵妃心下大惊,精心修饰的面容蓦地一白,慌忙离开他的身子,委屈道:“王上……臣妾不是……”她正欲辩解,却见南宫傲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隐有发怒的预兆。连忙双膝跪地,不甘的认错:“臣妾知错,请王上恕罪。”
南宫傲见她娇柔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意,顿了一顿,伸手扶了她起来,道:“孤还有事要办,爱妃回凤仪宫好好反省反省,今后不只要管好你自己,也要约束好你凤仪宫的奴才。若是连这几个奴才都管不好,如何管理后宫众多的嫔妃?”
妍贵妃低头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听说南宫傲来了凰舞宫,才带着人过来,谁想会是这般情形,南宫傲平常都是顺着她,不论她的行为是否过分,他都不曾说过重话,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望了一眼他仍牵着如陌的手,心中难受得紧,眸中的怨毒神色如利器般射向如陌白皙纤细的皓腕,似要将其割断般。
南宫傲见她愣着不走,不悦道:“爱妃还有事?”
妍贵妃一怔,连忙敛了目光,换上甜腻的笑容,对南宫傲道:“王上,臣妾今日收到父王的来信,王上可要瞧瞧?”
南宫傲眸光一冷,道:“翌王的信近来倒是频繁得很,爱妃身为后宫之主,当明白这后宫的规矩,嫔妃不可私自与外界联络。你虽是翌国的公主,但如今已是我封国的贵妃,却屡屡私自与翌国频繁的书信来往,可有将孤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