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邪神色一凛,立刻敛了思绪,不再胡乱猜测,低眸恭声道:“巫邪明白,请主子放心。巫邪定会控制好力道,尽力不伤到他。”内力相拼,往往不由自己所控,所以他只是说,尽力。
红衣女子眸光锐利,目光定定锁住巫邪的双眼,神色极为认真,语气十分坚定,一字一字,道:“巫邪,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万无一失。你给我记住,伤他,便是伤我。”
巫邪心中一震,惊诧的望向她,竟然重要到这种地步吗?既如此,那么,他宁愿伤了自己,也断不会让冷意潇受伤。对着她,重重的点头,坚定的语气仿佛是承诺般,道:“是,主子。巫邪懂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到他。”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的与魔宫宫主决斗。
大会场内,宽敞的擂台之上依然只有血魔一人,其间,上去过几个武功不俗的,却都是一招便被打下台。高位之上,姚疆焦急的四处张望,暗道,他们怎还不出现?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铮”的一声,暗含内力的尖锐之音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场内,令人身心皆震,继而头痛欲裂。一时间,有人抱头乱窜,有人就地打滚,乱成一团。哀嚎之声,响之不绝。
冷意潇手上一动,玉笛就唇,暗暗凝聚内力,清远悠扬之音散开,与魔音形成一种对局。而痛苦挣扎的众人,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如陌冷笑,终于要出现了。她伸手便朝着极力忍耐痛楚的婉离鸾韵轻点了几下,暂时封闭她们的听觉,随后是四大分主,再由他们去解决其他魔宫众弟子的问题。这是此次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安排好的。
鸾韵终于缓过劲来,呼出一口气,看着擂台之上好好立着的血魔,面上没有一丝痛苦隐忍之色,不由疑惑道:“小姐,为什么他没事?”
如陌看了看血魔,只见他目光锐利,正四处搜寻着琴音的来源。
巫邪人在暗处,而琴音传来的方向不定,仿佛随时都在变幻着,无处探寻。魔宫之人皆已封闭听觉,不再受魔音影响,正欲解救其他人,却见无数的人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其装扮和武功,与当日王宫之中的千名死士一般无二,而此次的人数,相比上一次,有多无少。
以魔音困意潇,以死士困血魔,看来,金国皇后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了。试想,这世上,有几个疯狂的南宫晔,能以一敌千?
刀光闪烁,剑影横穿。魔宫之人与金国死士已战成一团。血魔被上百人包围在擂台。易语在她的手势下,带着潜伏的暗阁之人也加入了战斗。顿时,好好的一场武林大会,变成了残酷的搏杀场,断肢残骸,热血喷溅,不时倒下的人,分不清是敌方还是我方。
而此时的断心崖边,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以白沙遮面,衣袂飘飘。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底下的一干人,望着充满血腥,如地狱般的修罗场,面无表情。最后将目光锁在飞身上崖的黑衣女子身上。
如陌直飞而上,手执无影剑,稳稳落在离红衣女子十步远的距离,冷厉的目光紧紧盯住被白纱覆住的无法看清的容颜,感觉到那两道同样凌厉的目光直透白纱,似要将她劈成两半。这便是一直以来将她当做手中的棋子,在巫邪背后操纵着她命运之人。是这名女子,制造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痛苦。
微澜承受过的不堪凌辱,沁贞临死的无法瞑目,以及她所受到的屈辱,残歌遭受的生死垂危,今日……就在今日,她要一并讨回。
红衣女子手执煦和剑,与之对视。是面前的这名女子,屡次破坏她的复仇大计,阻挡了她前进的复仇步伐。
她要将昔日的薄情之人控制在手,要他悔恨交加,痛不欲生。要让封国的王室为她枉死的女儿陪葬,将封国王权彻底的瓦解,祭奠她悲惨的爱情以及短暂的幸福。她要得到魔宫的宝藏,增加她复仇的筹码。面对这复仇之路的一切阻碍,她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就在这黄昏时分,断心之崖,下方是万丈深渊,滚滚长江之水奔腾呼啸。上方是绝顶高手,一身萧杀之气铺天盖地。
一个面具遮容,目光仇恨嗜血。
一个白纱覆面,气息冷冽阴狠。
皆是决绝之色,欲置对方于死地。握剑的手,紧了又紧。仇人相对,没有指责,没有怒骂,亦没有虚伪和客套,无人说开始,只是默契的同时举剑。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剑气横扫之处,地裂山崩。
没有手下留情,只有以命搏命,电光火石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每一剑,都直达要害,一个闪神,便是万劫不复。耀眼的白光,逼人的剑气,将一红一黑两道纤细的身影紧紧围绕。
红衣女子,内力深厚,招式沉稳,剑法柔中带刚,力透千钧。黑衣女子,轻功高绝,来去无影,剑招层出不穷,变化多端。转眼间,几十招已过,一时间,势均力敌,竟也分不出个胜负。
果然是个强劲的对手!无论是智慧,还是实力。二人皆作如是想,此人绝不能留!
手随心动,运足十成功力,皆全力而为。顿时,杀气陡盛,招式愈加狠辣。
而会场之内的打斗依然惨烈,放目望去,鲜血之中堆积的,或缺少头颅,或断臂少肢,竟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尸首。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激烈战斗之中,不论是以剑相搏,还是内力相拼,已有多人的目光时刻关注着悬崖上的一战,无法再专心应敌。
清咒之音不稳,魔音亦不稳。冷意潇目光紧紧锁住高崖之上缠斗的身影,闪烁的剑光灼人眼目,他却一转不转,握紧玉笛的手剧烈的颤抖。无数的情绪自笛声之中奔涌而出,担忧,紧张,恐惧,慌乱,清雅的面容,不再淡然。
如陌感受着那曲中的情绪,心中酸涩不已。她又让哥哥担心了,自从相认后,她似乎总是让他担心。她想告诉他,不要担忧,不要害怕,她会没事,她一定会赢。然而,就这浅浅的心思流转间,微微一个走神,对方的剑竟已至她颈项,她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因内力不及对方,不可以剑相挡,便只能靠着轻灵的步伐,堪堪闪过,被剑气削断的发丝,一根一根,飞扬于空,在眼前飘落。而那发丝,差一点就是她的头。
冷意潇见到这一幕,呼吸一窒,手一抖,手中的玉笛一个不稳便脱离了指尖,滑落在地,碎裂,成一截,一截。而落到石面之时发出的脆响之声,直入耳中,他却仿若未闻,连看也不看一眼,那曾经是他极为珍爱之物,不因有多贵重,而是,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温暖记忆的唯一凭证。如今碎了……碎了便碎了,温暖早已不再,留着它又有什么用。目前,最重要的,是他的嫣儿。
清咒一停,魔音也停了下来。冷意潇正欲奔至悬崖之上,却被突然出现的玄色身影挡在身前,顿住一看,此人正是巫邪。因心系如陌,遭人阻拦,便怒从心起,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柄剑,便狠狠地向巫邪刺了过去。巫邪一怔,连忙举剑相挡,却只守不攻。
血魔的目光亦是紧紧盯住悬崖上的身影,凭着感觉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周围的死士仿佛永远也杀不尽,令他无法脱出重围。当看到她险险地避过一招,他的心几乎破腔而出,眸中的冷漠不复存在,只剩下惊慌失措。那一刻,那么险……那么险。然而,虽然躲过了,但他却更为担心,下一次,又会如何?不行,不能有下一次,不能。
遽发的怒气,席卷了周围的死士,手中的剑,变得更快,更准,更狠。他要突出重围,到她的身边去,保护她,不给人伤到她的机会。然而,那些人却仿佛有意缠住他,让他脱不了身。不论死了几个,总会立即有人替上。心一横,拼着性命,他也要冲出去。长剑挥舞间,不顾身后的袭击,纵身一跃,一片剑气扫荡,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他跃起的同时,他背后的一剑,深可见骨,他却仿若未觉,眼中心中只有悬崖之上的那名黑衣女子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停顿,直往悬崖之上跃去,然而,就在这转眼间,断心崖之上,已是另一番景象。在他飞奔而起的瞬间,眼中看到的那一幕……令他的心,不再是窒息,而是停止了跳动。
当冷意潇的玉笛落地之时,红衣女子因那脆响之声,心中一痛。她始终都有暗暗关注着她的儿子,那支玉笛是她在他十二岁生日时,送与他的礼物,既是风雅之物,亦是防身之武器。却因与她作拼死之战的女子而毁,而他,甚至不曾有半分的心疼和遗憾,他的眼中,没有她这个母亲送与他的最后礼物,没有她们之间曾留下的温暖,只有那名女子的性命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