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槿夕安静地躇躅在案几边,微侧着头,水盈盈的眸子直视着慕容廷隐忍着怒火的脸,心头紧了一紧,惆怅道,“皇上,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塔兰龇了龇嘴,鄙夷地用手肘推了上官槿夕一把,娇柔地端起药碗,用调羹勺了一勺子递到慕容廷的嘴边,慕容廷恼怒地一拂袖拍掉搁置在嘴角的药汁,瞬间,调羹脱离开塔兰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后直直地砸到上官槿夕的身上,滚烫的药汁挥散在她娇嫩的脸上和手臂上。
上官槿夕扭曲着脸部,隐忍着尖刺和灼烧的痛楚,紧咬着唇瓣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垂着脑袋让涌出来的眼泪吸进口中。案几上的慕容廷狠狠地瞪了一眼想要搭上他的塔兰,目光紧紧地定在地上的上官槿夕身上,幽幽探询,“你没事吧??”
“奴才没事。”上官槿夕粗着嗓子应道,手抽蓄地紧抓着衣角,低着头晃悠悠地起身,后退几步,“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要吩咐奴才,奴才就先离开了。”
“下去吧!”慕容廷颓然地摆手,厌恶地横了塔兰几眼,窒闷地坐回案几。
帐外,守候在一边的安鉴一见到走出来的上官槿夕,紧张地低头查视着她脸上和手上红肿的烫伤,催促着她回到药房上药。
“木子,皇上发脾气了?”药房,黄太医一边帮上官槿夕上药,一边狐疑地瞧着安鉴问道,上官槿夕摇头不语。
安鉴无言地立在一边,眼中的怒火不断攀升,担忧地蹙眉解释道,“皇后娘娘,皇上他……”
上官槿夕淡然一笑,柔和地念道,“安鉴,我不是一个胡闹的人,分得清楚谁对谁错。今晚不过是塔兰惹恼了皇上,而我只是倒霉了一点。”
“皇后娘娘?”安鉴痛惜地唤道,瞧着上官槿夕红肿的脸部,脑海里又浮现云溪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被她知道她最亲的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准会恼他一辈子。
上官槿夕深吸了一口气,黄太医已经将脸部和手上烫伤的地方涂上药膏,叮咛了几句才慢悠悠地起身。
凉夜的风透过帷幔吹进清凉的内帐,安鉴走后,上官槿夕才起身寻了自己平日休息的睡塌,闭上眸子,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塔兰粘着慕容廷的场景,心头如千百只蚂蚁在啃噬一样。
慕容廷是厌恶塔兰,可是正如塔兰所说的,如今蜀兰国的大军已不同于往日,现下营地粮食短缺,连连的败战一让士气一再低落。若要驱逐出蜀兰国的大军必定需要乌苏国的大军帮助。上官槿夕翻转了身子,塔兰对慕容廷的迷恋毫无遮拦地显露在脸上,绞得她心口又犯疼起来。
翌日,一夜无眠的上官槿夕早早起身,用过黄太医炼制的药膏后,脸上的烫伤已经消退了一些,不过依旧红肿着。侧身,执起放在床头的胡子贴在鼻尖下方后,上官槿夕才端着药壶子离开账营。
营地的守卫处,上官镕谟冷着脸怒斥着一个打瞌睡的守卫,命令一个侍卫将其抓起来杖打二十大板。上官槿夕寒了背脊,二十大板对于现在士兵吃食不饱的状态下是无法承受的,但若是饶了这个小兵只会灭了军威,以后还会照样有这种事发生,那样只会招致敌军的来袭。
“你在这里干什么?”上官镕谟瞥了一眼上官槿夕那红肿的脸,拧了眉恶狠狠地问道。
上官槿夕恭敬地躬了一身,面无波澜地应道,“奴才只是要去打点水熬药给皇上。”
“那还不快去!”上官镕谟喝了一声,暴虐地抬起步子朝着慕容廷的帐篷踏去。
上官槿夕想了想,对着上官镕谟的背影喊道,“上官将军,哨兵犯了如此大的错误,单单杖打就足够了吗?”
上官镕谟讶异而恼怒地转过身,一把抓起上官槿夕的衣襟,怒斥,“二十大板不够的话,本将军不介意得罪黄太医给你二十板子。”
上官槿夕嗤嗤一笑,转了口气,冷漠地瞪视着上官镕谟,干笑着咧嘴,“上官将军,您这么‘虐待’士兵,军威何在?”
“那你有何高见?一会儿说本将军不够严厉,一会儿又说虐待士兵,我看你是活腻了!”上官镕谟鄙夷地哼了哼,深幽的眸子溜转了几下,颇有一番趣味地打量着上官槿夕有别于其他男子粗犷的身子,这副柔弱而纤细的身子倒像是一个女子。
上官槿夕推开上官镕谟牵制着自己的手掌,环视了四周寂静的沙土,压低着声音建议道,“蜀兰国是游牧民族,身材魁梧,擅长马背上的战术,硬打的话,以慕容国现下的兵力定然斗不过。但……”上官槿夕暗了眸子,招了上官镕谟,在他的耳边叽咕了几句。
上官镕谟微眯着眸子思索着,投了上官槿夕一个意味深长地眼色,而后朝着发出哀嚎声的偏递走去。
打了水回到药房的外室,瞥了一眼内室,一身明黄的帝皇早已立在黄太医和安鉴的面前,冷峻的脸皱了皱。黄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面上,狐疑地问道,“皇上打算迎娶乌苏国的公主为皇后?”
慕容廷缄默不语,挤着眉心叹了一口气,瞥见正瞧着里头的上官槿夕,喝道,“进来!”
上官槿夕听命地端着药壶子,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内室,安鉴一脸凝重,余光带着晦涩的落寞。
“脸上的伤可好些了?”慕容廷靠近上官槿夕,关切地问了一句,触及那双眸子时,总觉得不安盘踞心头。是因为那熟悉的忧伤,还是自己身子出了什么状况呢?慕容廷懊恼地一拳拍打在桌面上,压抑着心中莫名的情感。莫非失去槿夕后,无法再爱任何女子的他竟对男子有了兴趣?
上官槿夕不解慕容廷千变万化的表情,小手抚了还微微泛疼的脸颊,神态自若道,“回皇上,奴才的脸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朕就先回去了!”慕容廷别着脸扔了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药房,唯有安鉴和黄太医脸上还带着挥散不去的阴霾。
良久,等到上官槿夕将药壶子放到炉子上煎药时,安鉴愁眉不展地走到她身边,惆怅道,“皇上要娶塔兰,乌苏国的公主。”
上官槿夕止住了动作,木讷地盯着袅袅的白烟,隐忍着心口的不适,微笑道,“那很好,乌苏国兵力强大,有他们相助的话,就不需要担心蜀兰国的大军了。而且皇上早该迎娶自己的皇后了。”
“皇后娘娘,皇上只爱你,娶塔兰只是情非得已。”安鉴略带愠怒地喃喃,听到慕容廷要娶别的女人,她就一点儿也不伤心不妒忌吗?上官槿夕的心事铁打的,还是真对慕容廷还无半点情意?
上官槿夕紧抿了嘴角,一边扇着炉子,一边苦涩地念道,“安鉴,慕容廷是皇帝,皇宫后院三千佳丽,多一个妃子又如何?”
“可是她要取代的位子!”安鉴对着上官槿夕这块大冰石实在无语,踱着步子来回地晃动着。
上官槿夕干脆将扇子搁到一边,漠然地对着他解释着,“安鉴,我已经不是皇后了,慕容廷不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空虚的名字,而且他需要子嗣,既然非要娶一个皇后不可,为何不能选择一个对慕容王朝有帮助的塔兰?”顿了顿,上官槿夕敛下眉睫,柔肠百转地思索着往昔,“何况槿夕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今生怕是不会改变心意了!”
“那个人就是文锡吧?”安鉴咬着牙根冷冷地说道,上官槿夕愣了一愣,点头,安鉴蜷紧了拳头,喝道,“可是文锡已经娶了李芸依!”
上官槿夕轻抿嘴角,文锡娶了李芸依又不能磨灭她心中记挂着那份情感,木槿花丛里对她发下的山盟海誓依然盘踞在心头,只是文锡似乎不再是那个文锡。上官槿夕淡然地轻扯了嘴角,罢了,文锡没有惦记着也好,这样不用又伤了一个人。
“爱,不是说变就变的!”
安鉴彻底崩溃,愤怒地一拳打在椅背上,火冒三丈地咆哮着,“上官槿夕,你既然那么爱文锡就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发现就离开吧!你的文锡根本就是文瓒!”
“你说什么!”上官槿夕不敢置信地从地面上站起来,愣愣地踱到安鉴的面前,清澈的眸子带着惊讶的骇色,怔怔地对着他暗沉的脸,忐忑不安地吼道,“文瓒怎么会是文锡?安鉴,你给我说清楚!”
安鉴抚了一下脑门。挫败地将十年前的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上官槿夕愣怔地后退了几步,蹬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地反问,“你是说文瓒和文锡是双胞胎的兄弟,十年前是文瓒代替了文锡到上官家?”
安鉴点了点头,“当年文锡硬是不肯让文瓒去上官府,可是文瓒早已在宫中听闻了你的大名,十一岁便能跳出绝世的惊鸿舞。于是在文锡的饭菜中加了米药,然后乔装成文锡跟着文霖瀚到上官府。”
“之后呢?文瓒为什么会带着面具?他的脸是怎么伤?”上官槿夕压抑着心中的汹涌澎湃,一字一度地问道。
安鉴忧伤地敛了俊容,道,“那日离开上官府后,在回到文府的路上遭遇了伏兵,文瓒为了保护文霖瀚,从山崖边掉了下去,虽然没有伤到任何经脉,但是脸被山下的毒草刮了几道伤痕,因为救治及时,只是毁了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