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蜀兰国的边境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瘟疫,死伤无数,零星的几个村庄已经剩下不到几个人,并且疫情逐步蔓延到慕容王朝的边塞,弄得人心惶惶,纷纷向周边的城镇涌进。文武百官纷纷请奏将被瘟疫侵染的村落焚毁以确保疫情不会继续扩散。思量许久,慕容廷为了安抚恐慌的百姓,不激起民众对新帝的怨怒,接纳了文霖瀚的建议,由他领着一小队军队和一群的医官到边塞的榕城为染上瘟疫的村民治疗。
御书房,贵为公主的符霓一脚踹了那些拦着她前进的太监,火冒三丈地撞进御书房,怒火中烧地大声嚷嚷,“大哥,你怎么可以让霖瀚去那种闹瘟疫的地方,那不是要霖瀚去送死吗?”
“放肆!”慕容廷愠怒地扔下手中的卷宗,勃然大怒地吼了一声,直对着气得满脸通红的符霓,“朝堂之事,容不得你在这里搅合,何况这是文相爷自己请命要去的。”
“符霓知错!”符霓缓了情绪,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愧疚地低下头,诺诺地吞咽着泪水,“可是……如果霖瀚出了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大哥?”
慕容廷摇了头,心疼妹妹的一往情深,绕过案几,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柔和地劝说,“霓儿,放弃吧,文霖瀚要是有心与你,不会等到今日依然拒绝母后为你求的亲事,朕也不想用皇权去强迫他娶你,最终毁了你们仅有的情分。”
符霓泪如雨注,红肿着清明的眸子,抽泣地背过身,“那大哥放弃了大嫂嫂吗?”若是放弃了,为何至今依然不肯接受后宫的女子,每一日都用秦雪漪这个幌子来欺骗所有人,甚至是自己。
慕容廷沉默不语,紧抿着唇角回到案几旁,若无其事地端起卷宗兢兢业业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奏章,却一个字儿也入不了脑子里。
夜里,皇宫里一片喧腾,木雨昔让各宫的嫔妃和大臣的夫人都到了御花园的宴席,变着法子将终日只专宠着皇后的慕容廷骗到了御花园。到了御花园的慕容廷看着满座的嫔妃,寻寻觅觅不见秦雪漪的身影,转身就想往回走,无奈木雨昔言辞咄咄,又不愿意伤了她的心,唯有忍着心中的厌恶如行尸走肉般坐在龙椅上喝着闷酒,对那些故意献媚的女子看也不看一眼。
另一厢的凤藻宫,绿素和几个入宫没有多久的小宫女捧着自己做的花灯小心翼翼地在花园的小湖上放着漂浮的莲花灯,点了白烛,交叉着手指暗暗地祷告着。远处的秦雪漪领着神情低落的慕容甄从内殿出来,微笑着看着那泛着星点的湖面,一抹惆怅袭过心田,眸子深谙地垂了下来。
慕容甄扯了秦雪漪的袖子,嘟哝着嘴角,“母后,甄儿想要放莲花灯。”
秦雪漪淡笑着点了头,慕容甄乐呵呵地甩开秦雪漪的手臂,蹬蹬蹬地小跑到绿素的身边,拿起一朵莲花灯就往湖里面放,神情忽而黯然,小声地叽咕,“父皇,你现在在哪里,甄儿想你了。”
身后的秦雪漪身子僵泄,慕容展那么宠爱甄儿,甄儿想念着他也是应该的,只是这皇宫阿谀我炸,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儿可是要赔上脑袋,尤其是甄儿,虎视眈眈的人无处不在。
“甄儿!”秦雪漪蹲下身子拽过慕容甄的小身子,板着脸教训道,“甄儿又忘了母后的话,是不是?难道甄儿想要看着母后和甄儿一块儿掉脑袋吗?”
慕容甄虽小,但也懂得秦雪漪话中的意思,太傅教的帝皇之道也铭刻在心,小手轻举,拉着自己的两个耳朵,幽怨地发誓,“母后,甄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秦雪漪怜惜地拉下慕容甄的小手,抿了嘴角,欲言又止,倒是慕容甄急切地接了话,“母后,甄儿以后会乖乖听母后的话,不会让母后操心,不会让人有机可趁。
秦雪漪隐忍着泪水暗了心神,逼着这么小的孩子长大,完全没有了童年的快乐,到底是对还是错?慕容甄用衣袖擦干了秦雪漪脸颊上的一抹泪珠,强颜欢笑着跟着一宫女回到自己的锦嵘宫。
“娘娘?”绿素端着一朵莲花灯递到秦雪漪的面前,秦雪漪犹豫了一会儿,颤栗地接过燃着白烛的花灯,眼前闪过怜怜那稚气的模样,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同样是她的孩子,一个痴傻,一个睿智过人,一个天真无邪,一个隐忍负重,却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娘娘,蜡烛就快燃尽了!”绿素紧紧地盯着灼灼燃烧的蜡烛,小心谨慎地提醒着,秦雪漪展颜,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到水面上,侧头瞧着一脸哀愁的绿素,“绿素,今天是你家郡主的忌日吧!”
绿素乖巧地点了头,一抹玄青色长袍的符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绿素的身后,绿素无名地吓了一跳,俯身作揖后踉踉跄跄地往内殿逃去,像是身后有人在追赶她一般。符夋好笑地瞧着绿素的反应,痞子样地踱到秦雪漪的身侧,抢了一侧的莲花灯,随意地扔到水面上,竟也安安稳稳地随着水流漂浮。
“嫂嫂,大哥正在御花园被一堆女人围攻,你怎么就不去救救他的清白之身?”符夋浪荡地念道,手有意无意地拍着清凉的湖水,赶着那不远离开的莲花灯。
秦雪漪漫不经心地瞅了符夋一眼,叹息道,“这可是好事,皇上宠幸后宫妃子才可以多子多福,好延续慕容王朝的血脉!”
“大嫂嫂真是如此想?”符夋不以为然地驳了一句,别人也许不懂得秦雪漪,但他是符夋,对她的事早就了如指掌,“那大嫂嫂是不在乎还是大度了,让这么多女人来和自己抢丈夫?”
秦雪漪哼哼鼻子,他早就不是她的丈夫,如今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端王爷,后宫之事应该不在王爷的管辖范围内吧!”
符夋彻底无语,想不到旁敲侧击,秦雪漪的心竟然是如此之硬,若非早已看出破绽,还真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认错了槿夕。良久,符夋心疼着踏上草坪,悠转了几步,望着皎洁的月光呢喃,“大嫂嫂,大哥是爱你的,只是大哥身份悬殊,各方的人早就对商盟虎视眈眈,文帝和漓宫明里暗里地盯着伏羲山庄,大哥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以为只要冷落了你,就不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这些年,大哥一直过得很痛心很自责,大嫂嫂就不能原谅大哥?难道每天看着大哥为了思念一个恍如隔着时空却近在眼前的人,你就好受了吗?”
秦雪漪沉默不语地低下头,摆弄着另一只莲花灯,心越加地惆怅,符夋无奈又不想自己去告诉慕容廷,免得出了乱子,只好气闷地甩袖而走。秦雪漪瞧了那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叹息一声,她又要欠一个人的情了吗?
惆怅间,一直隐没在暗处的文霖瀚悲喜参半地从花丛后面走出来,惊愕地注视着那个日夜想念的人,“你真是槿夕,上官槿夕?”
秦雪漪点了点头,大概文霖瀚已经听到了所有的话,再掩饰也是徒劳,“文相爷,槿夕希望你帮槿夕保密,不要告诉慕容廷,可以吗?”
文霖瀚求之不得用力点着头,自槿夕掉下悬崖,他就发誓此生若是再寻回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了她,即使是慕容廷也不可以。
秦雪漪淡然一笑,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到水中,娇笑着念道,“愿文相爷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好!”文霖瀚激动地专注着水中的莲花灯,记得五年前的中秋节,他与她也在都城的西湖放过莲花灯,那时候她是他兄弟的妻子,善良而忧愁,现在她是他主子的皇后,依旧是那样惆怅,自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如今染着一丝猜不透的恩怨。
“槿夕,也许皇上可以……”文霖瀚结结巴巴地说道,秦雪漪冷笑地截了他的话,如尖刀般在他凑手不及时刺入他的心坎,“文相爷,平安回来就娶了公主吧,她很爱你!”
文霖瀚僵直了背脊,凉飕飕的夜风传膛入腹,直直地寒入心底,“你希望我娶符霓!”
秦雪漪不假思索地点头,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符霓从小就喜欢你,现在她也不小了,若是再不嫁人只怕会成了都城人的笑话,而文相爷也年方三十,再不娶妻生子岂不是不孝,日后又如何面对文家的列祖列宗?”
许久,文霖瀚苦涩地应了一声,“好!”,既然她心中没有他,何不就成全了她的心意,也断了自己的念想。文霖瀚耸动了肩头,活了三十个年头,今夜才知道初秋的夜里是如此之冷,几乎可以冻结了一个人的心,“如果我回不来了,你还会为我点莲花灯吗?”
秦雪漪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意,点头,心不是不痛,只是不关风月,“我会记得每年的中秋都为文相爷祈愿,像那时候的中秋夜里一样。”
也许这样就够了吧,文霖瀚回肠九转地迈着沉重地步子,接着夜里的月光落寂地没入黑暗中。
午夜,帝皇仍然没有来凤藻宫,秦雪漪让一干的宫女灭了灯后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不需要在内殿里伺候着,反正这么晚了,许是和相中的妃子一同休息吧!
秦雪漪心情惆怅地拿出一直在看的《史记》,翻开了中间的一页,寝室内的烛光忽然闪烁起来,一抹白影穿过敞开的窗子,直直地立在她的面前,“槿儿?”
秦雪漪顿时泪流满面,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个月前还是沉睡在床榻上的文瓒,捂着嘴角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这样深深地对望着就足以将彼此的心情传递给对方。
文瓒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两步,寝室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高公公尖锐地嗓门儿在殿内高扬地响了起来,“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