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领导说:“村里的有一部分公路是由国土局出钱修的,最开始是为了方便种烤烟,但是由于烟草局觉得我们种的烟草没有达到所需要的标准,所以将烤烟的计划取消,路就没有都修好。后来全是自己村里的人集资继续修的,现在还欠四万多元。
燃料
王开正说:“做饭一般是烧煤,也可以烧柴,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去砍柴,而且现在年龄大了,也没有办法去砍柴了。烧煤一年需要两三千元,因为冬天需要生火取暖。”
贵州省遵义县的惠民村
灌溉水和饮用水
秦先秀和丈夫都55岁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成家有孩子了。女儿在家带孩子,二儿媳妇在家带孩子,其他人都在外面打工。她告诉我:“水来自山上,有一个水池,接水管,通到家家户户。每年都有两三个月水很紧张。如果雨水不好,水就干了,就没有山水,没下雨的话水井就没有水。这样天旱的时候,就要从河里抽水,有一台机器把水抽到山上,再抽到水池里,流到每家每户。如果机器坏了,就只能去水井里挑。今年就断水了,弄了两三天。平时是山上的水,井都是封的,水质是好的也干净。每年缺水的这两三个月的水质就很差了,因为河里抽的水要通过水沟,因为河很远,一个多小时的距离。水质量太差了,眼不见为净,那个水里养鸭子、养鹅。河里的水抽来主要是用来灌溉,在干旱季节的时候就也喝这个水。
“干旱季节抽水受益的主要是我们这个组,其他的组也可以,但是他们是拿钱买的,他们不看机器,我们要看机器的,一家分十天、半个月的。以前没看,结果别人把变压器偷走了。当时承包给别人守,一千多块钱守一年,那天他没有去,在家里做事,什么时候被偷的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追求责任,就是大家摊钱,把它装好。抽水的时候一个小时48块钱,是这个机器抽一个小时的费用、加上人工的工资、还有一些维修的钱。谁家用水谁支付钱。假如你家不种水稻,不打田,就不抽水。我们这个水池在这里,有10多家喝这个水,就平摊这个水钱。
“家里一共有三亩多地,三亩多田。这里的地不好,最主要的没有水,水源条件比较差,水稻田没法耕种的。今年的田里种了2亩玉米。”
村领导是这样描述相关情况的:“村里有5个提灌站,就是负责灌溉和引水。最大的提灌站是我们这个组的提灌站,配套建设由国家烟草公司投资的,现在它的产权已经下放给村民组了。灌溉面积是500亩。产权下放之后,开始是村里管理,后来村里没有精力和时间,就把产权下放给村民组管理,现在全权由村民组负责,村里就是协助一些工作。比如说每年的抗旱村里必须要协助,如果出现大的问题村里要联系上级相关部门协助改进。举个例子讲,今年(2010年)上半年贵州出现几十年不遇的天旱,村上面有抗旱资金,上面拨的钱是按照机械的大小、管理的范围匹配下来的。如果大型的机器出现问题,比如,机器烧了,修理费都是上万的,我们老百姓承担不起,村里要负责向上一级主管部门反映,争取维修资金。”
路
王文贤和妻子都58岁了,儿子37岁了,外出打工十多年,刚回到镇上工作。女儿30岁了,在东莞打工。他/她们告诉我:“我们这个村民小组有60户。60%的人都在外面,三四十岁的人都在外面打工。农村这些年没有大的发展。也有变化,像公路,原来是没有车子的,现在车子可以通了,好的就是这一点。这个路修到村口有六七年了,我们村出的劳力。但是这个路没有下雨的话好一点,下雨的话好多车都上不来。”
六、农村基层组织的作用
在农村有村民自治的法律,但是落实法律的空间却很少。在村民小组这个层级从村民自治到行政管理两个层面都是缺失的。在个别的地方也可以看到村民小组的小队长在起作用,但是他们的作用是维持和传达的作用,很少起到真正的组织和建设的作用。
在河南省焦作市武陟县谢旗营镇北大段村,村民建房的高度没有约束和管理,结果村民争相抬高地基、抬高门楼和房高,导致很多问题,如:用农田里的土壤垫高地基导致农田土壤流失并导致灌溉和机械耕作困难;没有排水设施,抬高的地基造成邻居低地基的房子灌水,导致邻居房子地基受损。很明显,这个村子的村级管理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很让人质疑。
在重庆市长寿区洪湖镇坪滩村5组,陈永正已经当了很多年小队长了,他老伴、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去重庆打工了,但是陈队长舍不得离开。经过陈队长和村民10年的努力,通往村子的道路终于修成水泥路面了。陈队长了解村民小组里的每一户人家,145户人家里谁出去打工了、谁在哪里打工、谁家有几个孩子等都装在他的脑子里。农村需要这样当地的、负责任的、对家乡充满无法割舍的感情的带头人。不过,在后续调查中我了解到,陈队长已经不再担任小队长了。
河南焦作市武陟县谢旗营镇北大段村
我是2010年8月份到北大段村走访的。在北大段走访期间没有和村里的领导直接交流。通过和村民的交流,最直接的感受是村里很缺乏社区管理和治理。给我这个印象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村民争相抬高盖房宅基地的高度和建房高度,而村里却无人问津。一位村民这样说:“现在盖房子,一户比一户盖得高,地基抬高了,水排不出去,就会破损其他的房子,没办法,邻居都在盖。村里没有人管。”我问村里的一位退休老教师,是否附近的村子也存在北大段村这样的情况,他说一个村子一个样。他介绍我去离北大段不远的修武县郇封镇小文案村看一看,他说那里还可以看到过去大集体的时候留下的村社管理的效果。
在小文案村我很幸运,在街上遇到了热心的村民,不仅把我领到家里做客,而且告诉了我村干部的家在哪里。我去拜访的村领导已经当村干部9年了。据村干部介绍,小文案村有4300多人,大概1000户。以前没有人外出打工,这几年才有人外出打工,估计今年(2010年)外出打工的人有130多人。小文案村给我的最突出的两个印象是:第一,房子的规划很好,都是一排排的,也不会高低不齐,也不存在邻居地基高矮不同和建房高度不同的问题;还有就是村里的街道和房前屋后有排水设施,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久失修了,但是很明显还在发挥作用。
我跟小文案的村领导提出了我的疑惑,为什么这里的房子很整齐,他告诉我:“文化革命结束那段时间,我们村子辉煌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村搞新农村建设。距离现在已经28年了,我这个房子就是28年以前盖的。我当时去河南省第一家搞新农村建设的村子去学习,也学习毛泽东思想,学习以后,搞新农村建设。老房子,空房子都利用起来,改成一排一排的。”
我说,那些都是过去了,现在人们为什么没有象北大段村那样相互攀比争相拔高。下面是我们的对话:
*问:北大段村房子一家比一家盖的高,结果水都会流到地基低的人家,这是很大的问题,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这种现象?
*答:我们只能说暂时没有这个现象。
*问:怎么做到的哪?
*答:说明素质问题,我们村子群众素质还是比较好的。我们有严格的规定,具体的尺寸。高度和样式都有标准。
*问:万一有人不遵守怎么办呢?
*答:人还是很好管理的,有人不听,那就群起而攻之,大家都指责他。农村毕竟是农村,跟城市不是一个标准的,农村人的素质还是没有城市人素质高,也免不掉这样那样的问题。
重庆市长寿区洪湖镇的坪滩村
我在2010年9月去了重庆市长寿区洪湖镇的坪滩村,在5组队长陈永正的陪同下走访了农户。坪滩村有987户,3026个人,其中1340多人外出打工;有耕地面积2500亩,平均每人八分多地。有一半多的孩子被外出打工的父母留在家里,有三四百个孩子跟随父母到打工地去了。陈队长所在的5组有145户,449人,其中229人外出打工;有田303亩,有土186.5亩;63个孩子跟父母在外,38个留在家里。
陈队长给我印象深刻的第一件事情是关于修路的。通过了解情况,我知道,如果没有陈队长的投入和组织工作,村里通往城里的这条路可能到现在还是石子路。他告诉我:“村里通往城里的路一共用了10年才修好。路是1999年开工的,到2001年的时候修成了石子路,可以通车了。中间8年就是那个样子。然后2009年又开始把它修成水泥路了,到现在(2010年)终于水泥路面了。如果这两年不是因为修路我可能就进城了,儿子不希望我一个人待在村里。”
陈队长给我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情是关于组织村民开会的。我们都知道,现在在农村组织村民开会是很难的事情,很多时候也只是走走形式。在和陈队长聊天的时候,我问到他关于组织村民开会的事情,陈队长的认真负责让我很吃惊。陈队长告诉我:“我是小队长,我的任务是宣传上面的政策,给群众开会,讲解政策,让群众了解政策,支持政府。最近一次给群众开会是(2010年)8月16号。开了户长会,第一是宣传重庆这个书记的指示,就是围绕重庆的发展;第二个就是给群众办一些什么的;第三个就是农村的养老保险,要把这个宣传到位,给群众讲。”听陈队长讲这些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讲的也许都是套话,会开没开都不一定。我就追问了一下有多少人参加了。他说有74人参加。我很好奇地追问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结果陈队长到里屋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记录了参加会议的每个人的名字。他边给我看边解释:“我写的很清楚,一共是74个人,是我每家每户去喊的。我们一般会选在一个农户家里面开会,有时候在屋里有时候在外面。我们今年开了四次会了。要协助农民各个方面的,就是跟农民说明这些。比如说昨天,群众给我说了一件事情,要让群众吃上自来水。现在有的家是自己弄了。现在要弄成统一的自来水。现在计划马上要开展饮水工程。是镇政府直接派人过来弄。”
陈队长给我印象深刻的第三件事情是关于是否离开村里到城里和儿女团聚的问题。陈队长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目前都在重庆打工。老伴也在重庆做家政工。儿女们不希望陈队长一个人在老家,希望他去城里。陈队长一直犹豫。陈队长说:“我也想过出去打工,但是村里要换届了。现在要把谷子晒干了。如果出去就要把谷子卖了,猪卖了才能去。村里也不是没有别人,但是,我们要服从安排的,如果组织上希望我继续干我就要继续干。当然,我也可以申请不干。”2011年3月,我给坪滩村去了电话,了解到陈队长在换届中不再担任小队长了,然后他就去了城里。最近又回到村里了。那段时间正在商议是否带头做有机农业的事情。
七、村委会成了黑社会
这一节是在初稿里是没有的。本书的初稿完成以后,复印了一些送给工友和相关同事征求意见。下面的故事就是在征求意见的过程中一个叫王思成的同事讲给我的故事,是他2012年春节前后经历的真实故事:
“我老家在湖南省的一个村子,户籍人口有1550人。我爸爸妈妈都57岁。我爸爸1989年就开始外出打工了。我1986年出生,我们两个现在都在外面打工。我中专毕业,2004年开始外出打工,一直到现在。我弟弟1990年出生,现在也在外面打工。我外出打工后很少回老家,今年(2012年1月份)春节我回去了,这之前3年没有回去了。
“我的家乡是一个瑶族自治县,当地政府想把我们那个地方打造成瑶族之乡。从2008年开始,各种建设项目就开始了,包括修铁路和公路。以前没有钱的时候,村委会还挺好的。后来修路开始拨款,村委会就开始腐败了。村里有一伙年轻人勾结在一起,就像形成了黑势力一样。通过各种手段,这帮年轻人的头头,一个30多岁的混混,当了我们的村书记。他们捞钱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是上面的拨款;一个是村民集资。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里以前很少有集资的情况,也许就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户集资过几块钱吧。但是,自从这群年轻人把持了村委会,就开始各种集资活动。2008年的时候,村里在过节的时候集资,请外面的戏班子来唱戏,最后公开财务的时候,还剩下了2万多块。然后,村委把这个钱打牌给花完了。这以后每年都找理由让大家凑钱。
“2011年,这帮混混打牌输钱,借了高利贷,并因为打牌和高利贷的事情跟外村人斗殴,砍伤了外村好几个人,据说被砍成重伤。这几个人本该被抓起来承担刑事责任的,但是这帮人和公安局里的人也有勾结,所以每次来抓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提前得到通知,就可以先躲起来。
“2011年10月份的时候,这伙人通知我们村各家各户,说要集资修自来水,每户集资500元。在外打工的人他们电话通知。他们也打电话给我了,我说我回不去。他们说如果不回去就罚款1500元。村委这伙人里有一个是我的亲堂哥,他给我说了情,这才没有罚我的钱,只是让我这次春节回去的时候补交了500块。村委说了,谁家不交钱就剪谁家的电线。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了他们犯下刑事罪的事情,也了解到被砍伤的那些人要求先赔偿9万元才可以进一步协商解决办法,这个自来水集资的钱是为了平息这个事端的,而不是真的为了修自来水。大家觉得,虽然集资的500块不是为了修饮水工程,但是如果平息了这个事件也可以。但是,最后才知道,集资的钱其实是用来还了村委打牌欠下的高利贷。
“这次过年的时候(2012年1月),村委会这帮人又让年轻人凑钱,每个没有结婚的年轻人出资300元。我没有去,我弟弟去了。我们兄弟两个一人出了300元。
“最近(2012年2月),上面拨款下来修路80万,但是据说这个数额还不够修出整个路段,所以还需要每人筹资100元。但是经过村委会最后讨论后,又变成每人筹资120元。问题是,周围其他村修路根本就不用村民集资。
“今年春节(2012年1月份)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回去了,但是,很多人过了初二就离开了。连父母都跟打工的子女们说:没有什么事情就走吧,村里没法待。但是,村委要筹集钱,即使你人不在,也会给你记着账的。”
我同事家乡的这个状况也许是个极端情况,但是这个极端情况估计也有一定的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