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卦,由下坎上兑组成,卦形作“”,象征“困穷”。上卦“兑”为泽,下卦“坎”为水:犹如水竭于下,泽面干涸,喻示“困穷”情状。全卦揭明如何善处困苦穷厄之时的道。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译文困卦象征困穷:努力拯济必能亨通。只有坚守正道的大人君子可获吉祥,不会招来灾祸。此时纵然有所言语,也未必能使别人相信。
解读困卦的上卦为兑,兑为阴;下卦为坎,坎为阳。阳刚掩压于阴柔下,这是困卦的卦象。困卦的上卦为兑,兑义为悦;下卦为坎,坎义为险。处境困苦而内心和平,是困卦的品德。虽然身处困境,但不失其操守,穷中求通,恐怕只有德才兼备的君子才具有这种信念。“贞,大人吉,无咎”,只有持守正道的大人君子才能变困为亨,才能获得吉祥而不致招来灾祸。孔颖达《周易正义》中说:“小人遭困则穷斯滥矣,君子遇之则不改其操。君子处困,而不失其自通之道……处困而能自通,必是履正体大之人,能济于困,然后得吉而无咎。”可见君子处困之时,守持正道是极为重要的,否则必然会遭祸得咎。身处困穷之时,纵使有所言语,别人也会认为是不真实的,很难使人相信。王弼《周易注》说:“处困而言,不见信之时也;非行言之时,而欲用言以免,必穷者也。”正因为如此,才言多必失,故应当洁身自守,多修已德,少说为佳。
《彖》曰:困,刚揜也。险以说,困而不失其其所,“亨”,其为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译文《彖传》说:困穷,阳刚被掩蔽无法伸展。面临险境而心中愉悦,身处困穷却不失其亨通,大概也只有君子才能做到吧。只要坚守正道,大人君子就能获得吉祥,这是因为君子具备刚正中和之德的缘故。有所言语而不会被别人相信,是因为一味崇尚言辞,不但无益,反而会在困窘中越陷越深。
解读主从卦体上看,困卦是坎下兑上,坎为阳卦,在下,而兑为阴卦,在上。一般说来,阳上阴下才是常理,但这卦是阳下阴上,就好像阳刚在下被阴柔掩蔽一样,因而使得刚阳无法得到伸展,以至陷入困窘。所以《彖传》说:“困,刚揜也。”再从爻象上看,刚爻也为柔爻所掩。本卦九二陷于初六与六三两阴爻之中,而上六又凌驾于九四与九五两阳爻之上。在大环境中,阴柔小人占上风,阳刚君子自然就陷入困穷,而步履维艰了。面临艰险,心中又充满愉悦,固然豪气干云,颇有名士之风,不过总又觉得有点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的味道,未免显得可笑。越是在困苦穷厄的时候,越是可以检验出人的品质。处险而致悦,困而得亨。只有君子才能做到,小人是做不到的。《周易》是极重视刚而守正的。困卦中九二、九五两爻都是刚爻,而且居中,主客观条件达到了非常和谐的统一,自然可以拯济困穷,获得吉祥,故《彖传》中说:“贞大人吉,以刚中也。”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译文《象传》说:本卦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坎,坎为水,水渗泽底,泽中干涸,是困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以处境艰难自励,穷且益坚,舍身捐命,以行其夙志。
解读《彖传》要求临险犹悦,刚中守正,且要少说为佳,多修己德。《象传》从另一个角度阐明君子应取的做法,那就是在处于泽无水般困境的时候,纵使牺牲自己至为宝贵的生命,也要实现自己的崇高志向。对君子来说,一旦生命与志向两者不可兼得时,要敢于杀身成仁,不惜用鲜血来换得崇高的志向。正如《孟子?梁惠王上》中所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真正的君子就应该如此,生命在志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处于困穷之际,就是要“致命遂志”,不能屈服于邪恶,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译文初六:臀部被狱吏的刑杖打伤,被投入黑暗的牢房中,三年不见其人。
《象传》说:进入了幽深的山谷,自然幽暗不明。
解读初六是阴爻,处困卦之始。其素质本来就柔弱卑下,缺乏阳刚气质,而又限入困境之中,真是“雪上加霜”。由于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被一困到底,不能自拔。人行走时脚在最下,而坐则臀在最下,臀部被困,正说明人已行动不得,穷厄而不能自拔。只能如爻辞所说“入于幽谷,三岁不觌”了,即退入幽深的山谷,从此隐性埋名,多年不露面目与行踪。九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九四确和初六相应,但是九四本身居位就不中不正,以阳刚之质居阴柔之位,自己还受到阴的掩蔽,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力量来支援初六脱离困境呀。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译文九二:酒食贫乏困穷时,荣禄就要降临了,此时利于主持宗庙祭祀大礼,以求神明保佑。若有所行动将会有凶险,但并没有什么咎害。
《象传》说:酒食贫乏困穷时,只要坚守刚中之道,必有福庆。
解读困有身之困与道之困的不同。九二的生计成为问题,这确是事实,但是九二身为阳刚君子,根本不在乎“困于酒食”的身之困。相反,“酒食之困”却成为九二荣禄来临的先兆。周公居东的史实就说明了这一点。周公秉政时,由于管、蔡到处散布流言,导致周成王的怀疑。周公于是弃官隐居,不再过问政事,以刚明之躯居柔暗之地,虽有艰难坎坷,酒食之困,但在管、蔡死后。天子来迎,得以复出,终于重又得到荣华富贵。这就要求君子处困之时,能做到刚中自守,安贫乐道。九二正好居中,有中德,所以会有福庆。刚刚有荣禄降临到九二身上,此时行事千万要小心谨慎,最好是做些祭祀上帝鬼神的事,以求得神明的理解与保佑,不要搞什么大动作,否则就会失去已得的荣禄,重新走进困境。故爻辞戒之曰“征凶”。九二困中求进,确实颇多凶险,但没有咎害,这主要归功于九二具备了刚中的美德。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译文六三:困在巨石之下,据于蒺藜之上。纵使退回到自己家中,也见不到妻子,有凶险。
《象传》说:据于蒺藜之上,说明六三凭阴柔之质乘凌阳刚之上。退回到自己家,也未见到妻子,这是不吉祥的。
解读爻辞中“石”是指九四,“蒺藜”是指九二。九四是刚爻,像块坚硬难移的石头一样,居于六三之前,阻挡着六三,使六三寸步难移;九二也是刚爻,以阳刚之质居中,如同带刺的蒺藜,更非六三所能据坐。六三处于两难之中,陷入困境。六三确可退居其室,伤于外者必反其家嘛!但这又能怎样呢?连妻子也见不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陪伴自己的只有那份难耐的寂寞与孤独,这样纵使退居家中又有什么效果?首先六三不当位,处困之时,以阴柔之质居阳刚之位,无才无德,偏又不甘寂寞;其次,《周易》一贯认为乘凌阳刚是很严重的事,这里的六三以阴柔乘凌于九二阳刚之上,等于是坐在棘刺上,是不能坐安稳的。六三这样如果还能吉祥,那才是咄咄怪事。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译文九四:迟缓而来,却被一辆金车所困阻,不免有所憾惜,不过最终会有好结果。
《象传》说:九四迟缓而来,说明其心志在于应合下面的初六。虽然居位不当,因有同道者相比邻而得以弥补。
解读《周易》的“往”是自下向上,而“来”是自上而下。九四处上卦之初,是刚爻,初六居下卦之初,是柔爻,九四与初六正好形成正应。为了得到初六的配合与帮助,九四当然要自上向下去。《象传》说得很清楚,“来徐徐,志在下也”。实际上这“来徐徐”是对九四的告诫之词。九四还处在金车之困中,这里的“金车”就是指横亘在九四与初六之间的阳爻九二。九四欲得到初六的配合与帮助,但因隔山取水,势必不能性急,所以爻辞诫之日“来徐徐”。不过九四与初六之间虽有金车九二阻困,但这是暂时的困难。阴阳相应,终难阻隔,只要坚持住,自然能渡过这个难关,获得一个好的结果,故爻辞最后说:“吝,有终。”虽然九四不当位,但是“有与”弥补了九四不当位的弱点。九四与九五同为刚爻,相邻成比,它们都被阴爻上六之所掩蔽,处境相同,利害一致,古语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也就弥补了九四自身不当位的不足,赢来好的结果。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译文九五:心里不安,困于尊位,但是慢慢地就可以摆脱困境,举行祭祀寻求精神支柱方为有利。
《象传》说:处困不安,正是不得志的时候。可以慢慢地摆脱困境,这是由于九五居中得正的缘故。有利于举行祭祀,是因为这样做可以承受神明施降的恩泽。
解读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九五因其尊而益困。九五邻近上六,被上六阴爻所掩蔽。九五开始之时为阴柔小人所困,但由于其刚中居正,有中和之德,慢慢地就会得以摆脱,走出困境。正如《象传》所说“乃徐有说,以中直也。”九五刚猛有力,受困于人,如同笼中虎狮,思想上恐怕难以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为了寻求心理平衡与一定的精神支柱,就要举行祭祀,求感于神,以获得神灵的保佑与赐福。爻辞最后劝九五“利用祭祀”,正是此意。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译文上六:被困在葛蔓藟藤之间和动摇不安之中,反思一下,既然动辄后悔就要赶快悔悟,这样行动必获吉祥。
《象传》说:被困在葛蔓蕞藤之间,说明上六居位不甚妥当。动辄后悔而又及时悔悟,行动起来必获吉祥。
解读这就是困卦中困极必反的道理,困到极点,势必就会走向困的反面。但是上六得吉,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之后获得的。怪不得上六被缠绕的藤蔓所困,而又濒临于危坠之地,这样一来,上六根本就不能有任何动作,不知上六是靠什么方法解困获吉的。上六动则有悔,受困已到了极致,反倒能使他十分冷静地分析自己为什么“动悔”,这个分析过程就是爻辞所说的“有悔”,即有所觉悟。通过闭门思过,吸取教训,重新制定行动方案,并认真地实施,即爻辞所说的“征”,则可转危为安,获“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