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下的发,一缕一缕粘在两边的脸颊上,痛得钻心,泪水,伴着汗水……血色被稀释,蜿蜒在女子白净的脸上。一起,一伏的身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她一个不乐意,便扼杀了他们最后的一条生路。
望着清音几近疯狂的举动,血妃只是笑着,慢慢起身,她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站在边上,静静的瞅着。
过了许久,直到清音再无力气,却犹在强撑之时,她才红唇轻启,悠然吐出几字:“除了这个法子,已经再无它法了……你又何必想不开呢,反正,帝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你的孩子祭祀呢。”
那额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之后,便没有再起来,望着那顿住的身形,血妃心情大好的咯咯笑出声来:“不就是孩子么,再生一个就是了。”
“你说什么。”清音霍地抬起脑袋,布满血渍的脸,让血妃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手一握,便稳住心神。
“你还不懂么?帝今早犯病了,这才让我将你们骗回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朝着哪个方向而去。”血妃面露笑意的瞅着清音:“也赶巧了,遇上妖犯病……”
那原先含笑的眸子,蓦的一沉,片刻犀利,沉痛后,便是心如止水。
“不可能。”清音执拗的大声喊道,帝,一定是知道就自己即将病发,才会将他们母子二人想方设法的遣走:“我相信他。”
“愚昧到可笑,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么。”血妃尖细的柳叶眉轻拧起,一侧,隐入了发梢。
“他,夜夜春宵,身下的女子,数不胜数,芙蓉帐内,清音……你留过几宿。”
半跪在地上的女子,嘴唇蠕动了一下,双目满是泪渍的望向血妃:“若不是你下的血咒,帝也不必受这样的煎熬。”
“哈哈哈……清音,你还真是幼稚啊,一昧的偏袒着他,哦,对了,你的儿子,应该也有我一半呢。”她阴狠的勾起唇,这样的游戏,玩着还真是刺激极了。
“什么意思。”清音额头上的血犹在不停地流着,她闭着眼,两手将那汩汩而下的鲜血擦去,头,晕晕的,她只得半坐到地上,双手撑在两边。
“清音,你还记得自己体内的那根毒针吧?你难道不觉着,你同冥帝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行那鱼水之欢了么。”血妃抚着自己的一指,见她脸上掩饰不住惊愕,便退开一步,走到了身后的凳子上:“因为,我利用那根毒针,控制了你的心魂,每当你有欲之时,你身子中的人,其实是我,哈哈……”
她放声大笑,一边用手在桌子上,轻敲叩击:“你怀有身孕,是在毒针之后,试问,那夜同冥帝交欢的,是你,还是我呢?啧啧……帝的床技……”
“住口,住口。”清音胡乱的挥舞着双手:“不要说了……”
她的声音逐渐黯淡,怪不得,自己每次都会在关键的时候失去意识,她原以为是自己累了,困了,而冥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却,没有想到……
望着她呆楞的神情,血妃单手撑起的下颔,微微仰高,那姿势,更是高高在上的,冷冷睨视。她没有料到的便是,冥帝在发现毒针之后,竟会克制着,不碰清音一下。
若不是心中有爱,还会,是什么呢?
这一认知,让她不自觉的恼怒起来:“清音,知道冥帝,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要有孩子么。”不等清音作答,血妃便接了下去:“因为他一早便知道,能救他的只有孩子了,他那样的人,是不会顾惜生命的,他的一再冷淡,还有,生生将你们母子隔开的狠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将笑儿送与妖妃,要的,就是你的淡忘……”
清音抬头,她被血蒙蔽的双眼中,却是异常清澈,如若真是这样,她也宁可相信,冥帝在最后一刻,停了手。
望着她的无动于衷,血妃并不讶异,她只是把玩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两眼,飘向了一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若你在祭台之上真的见着了冥帝,我就不信,你还能一如既往的信他……若,他看着你们的儿子,在他面前烧死,而都无动于衷的话,你说,你还信他么。”
清音的眼神中,出现了犹豫,出现了,摇摆不定……
要的,就是这样,血妃暗暗冷笑,不急不缓的,盯视着她的神情。
“我要去找帝,我要去找笑儿……”她脑中忽的忆起,身子慌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再度朝着殿门跑去:“让我出去……”
“你急什么?解咒的时辰,还没有到呢。”血妃起身,跟着上前,一脚,静静的踩在清音原先跪着的地方,那平仄的鞋底上,沾满上了血渍。
“你难道不想听听十年前,哦不,是十一年前的故事么。”望着她徒劳的两手抓着殿门,却怎么都打不开,血妃娇小的身子,靠在了殿门上:“听听看,你的帝……是怎么惹上这血咒的。”
清音原先挣扎的小手,慢慢停了下来,她双手猛的抓着那殿门中央的隙缝,边摇头,便痛哭起来:“我不要听,不要说……”
直觉,是那般的不安……
她知道,这肯定是冥帝最不愿被提及的,她不要听,她的帝,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允许,他将它……放在心底的最深处。
“不要听。”血妃望着她用力敲打的两手,讥诮的将视线,落在了墙上的那副画上:“今日,我还偏就要同你说。”
“我不在乎,帝先前的生活,我只知道,他现在很快乐,我们很好……”清音笃定的,想起了冥帝,那阴柔绝美的容貌仿佛就在眼前,他,是自己的天,不管以前,她们要的只是未来。
“清音,不要骗自己了。”血妃两手环在身前:“你们现在好么?好的话,为什么你还要去冥帝的寝殿外?等着他临幸完其她女子,他的身上,带着别人的气息,而拥着的却是你……怎么,你的夜夜听欢,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
那,深埋的隐痛,却被她一句话,就这样揭开了,那比在清音伤口上撒盐还要痛啊,刚结上的疤,就被肆无忌惮的呈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躲也躲不了,只能任由她这样血淋淋的攻击自己。
“忘了告诉你了,那百花娘娘,也是我的人。”血妃见她整个身子像是要倒下去一般,她慢慢的走到清音身后,两手,落在她的肩上:“撑着点,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
“就凭她侍寝之后犹能活着,冥帝便一下,就能猜出她与我的关系了吧。”手掌下,清音的身子,已经僵直的,像是拉紧的弦一般,血妃两手轻拍,打着和谐的拍子:“这一颗棋子,是最没用的一颗了,白白,浪费了我一滴血……”
她望着清音的神情,毒辣而狠戾,恨不得将她拆成千万块,就是这多出来的一颗棋子,让她更加清楚了冥帝的真心。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手上的力,似是在慢慢收紧,清音怎么都不敢将身后的女子,与那个童心未泯的墨雪联系在一起,她的手中,沾满了多少人的血啊。
她只想要出去,手已经敲的破了口子,一根根尖刺,都刺入了她的掌心,她不想放弃,犹在坚持……直到,倾尽了全身的气力,那殿门却丝毫没有被撼动分毫。
血妃两手松开,望着她垂死挣扎般的动作,只是退后了一步,冷冷的……笑着。
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清音,终是……不得不放弃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走不出去了……
身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冬风无力,却是吹得整个冥朝,无力残败……
背后,凉风袭入,清音绝望而凄厉的闭上眼,诡异的大殿内,只有,两个女人,同一名男子的画像……
血妃双目痴恋的落在那画上,她的眼中,只有冥帝,一如十一年前,他,同她的初见……
冥朝九年。
全朝的人都知道,冥朝在此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正是,时局动荡之时,而骁勇善战、屡建奇功的定国大将军李兴隆,竟在沙场之上,被敌国的将帅射杀。一时间,风云起,黄沙城中,万箭穿心。
累累白骨,并未预示着战争的结束,随后,将军府内,便突生了一场大火,熊熊燃烧,整整延续了一天一夜,都不曾停歇。
劈啪的火星,随着废墟的坍塌而猛地向四处炸裂开来,一声雷鸣般的轰隆声,更是预示着,乾坤的扭转。
冥朝国主冥商,念在李兴隆慷慨救国,忠心有嘉的份上,特令人将他的遗孀及逃过一劫的几名孩子,接入了宫中。
李将军,本有三位夫人,而唯一幸存的,便只有那貌美如花的三夫人。
大殿之上,金龙壁画前,正中的男子,便是冥商,左侧,坐着月嘉皇后,右侧,则是入住东宫的太子,冥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