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望着她伸向自己的手,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清音原先的希翼,再度粉碎,她一手僵直在半空中,连落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为了冥燿,不惜赔上肚中的孩子,怎么……当时不是很勇敢么。”冥帝身后的手猛的握起,他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心便冷静不下来,双手吊在城墙上,还是,根本就忘了自己肚中还有孩子?
冥燿二字,再度窜入了清音的耳中,她挂在眼角的泪水,又流了下来:“皇上,燿他……,我没能拉住他,他就在我的手中,摔下去了啊。”
她并未看见冥帝此时难看的脸色,只是一昧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那血,既像是笑儿的,又像是冥燿的,浓腥的,沾在她的身上。
冥帝狭长的眸子阴兀眯起:“他破坏了朕的全盘计划,那般死法,已算是最轻的了。”狠戾暴虐的气息,慢慢在男子的周身聚起,被恨意蒙上的双目,紧盯着榻上的清音。
那样残忍的说辞,冷漠的语气,清音难以置信,慢慢撑起身子:“帝……他是你的弟弟啊,他也姓冥啊。”
冥帝薄唇紧抿,过了半晌,才冷冷的,魅惑启音:“看来,你对肚中的孩子真是不闻不问,那么……朕自此也不会再操这个心了……”
说罢,便决毅的旋身,欲要离去。
“不。”清音两手撑在身侧,艰难的将上半身靠在一边的床架上,现在,她只想冥帝陪在自己的身侧,一起陪着他们的孩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笑儿。”这是她的责任,她嘶哑着嗓子,一遍遍的重复着,若是孩子不保,她后怕的不敢去想象,自己是否还有这个勇气去面对冥帝。
背身的男子,艰难而无力的闭上眼,对不起……不应该是她讲的。
冥帝并未转身,背着清音,冷漠至极的抛下一句:“好好修养吧,如若再有差池,你这房里的丫鬟们,一个都别想再活命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跨了出去。
清音急忙伸出手去:“帝……”
他们这是怎么了啊,她只想他陪着自己,哪怕一小会也好啊。探出的上半身差点摔下床榻,她一手紧抓着,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叶丫头同墨雪就守在殿外,不敢离开一步,见到冥帝出来,原先低下的脑袋垂得更深了。
“参见皇上……”
冥帝只是睬了二人一眼,便将视线落在园中的花圃上,每一株花草的干上,都扎着一根红色的丝带,那是清音用剪刀绞了,一根一根绑上去的。她说,百花生日,那便每一株花草都要有礼物。
她便是那般的女子,细致到,不会遗漏分毫,除了,她自己。
冥帝嘴角在不觉间上扬,语气却还是那般冷淡:“朕让你们好好守着,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护主。”
两人听闻,心知不妙,忙的重力跪了下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那魅惑而妖娆的嘴角轻勾,一声叹,便摆了摆手:“罢了,每人二十大板吧。”
二十大板?叶丫头双肩一颤,瑟瑟发抖,那二十板子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啊:“皇上,奴婢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着外面的求饶声,清音心急的想要下榻去,无奈却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她十指紧抓着床架,哭哑的嗓子发出破败的声音:“不关她们的事,皇上,放了她们吧。”
冥帝听着身后传来的求饶声,却不闻,也不问,他迈开步子,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算了,板子不用打了,改为掌嘴吧。”
她们二人,毕竟是自己精心挑选来服侍清音的。
“是。”一旁,早有人领命,冥帝说完,便踩着那一地的阳光,走出了园子。
‘啪啪啪’清脆而有力的掌嘴声,一下下传入清音的耳中。叶丫头倒还能忍着,一旁的墨雪,早就承受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住手……你们住手……”清音挥舞着双手,眼中尽是两人被打的一幕,她知道,冥帝在警告自己,在惩罚自己。
她的帝啊,不应该是陪着自己放灯,温柔的将脑袋枕在自己的小腹,紧紧相拥,说是一切他来承受的那个冥帝吗?哪里错了,哪里错了啊,怎么会这样。
清音痛苦的将小脸埋入掌心。手上,是她孩子的血渍,心底,又是冥燿那一遍遍让她自己不要哭的遗言……
她只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整个世界差点便要坍塌。
腹中,猛的又抽了一下。
清音埋着的脑袋抬了抬,双手停滞在原处,过了许久,才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斑驳的血渍已经结痂,一块一块,嗑着自己的掌心。
她靠在床架上,都说,怀孕的女子,心情最重要。那是会影响孩子的。清音一手抚着,心里努力的不去想别的事,肿得老高的眼睛笑着眯起,不去想,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嘴角的弧度,可以勉强,那么心里呢?望着冥帝绝然而去的背影,她抓也抓不住,无神的眸子,楞楞的盯着一处。
那是,一株快要枯萎的花枝。
缺失了水分,寂寞黯然的躺在一边。几朵嫩芽蜷缩着,发出淡薄的幽香。
清音认定了,那便是冥帝留下的。
抓住一丝希翼,便不肯放手。这就是清音,哪怕是自欺欺人,那也是让自己摆脱痛苦的执念。
小心的将那残花收入自己的袖中,她用力的擦去眼泪,脸上,红了一大块。
帝……我还是信你。一如既往,不会有怀疑。
外面的声音,总算是停了,万籁俱寂,只有墨雪那稚嫩的哭声。一下下,抓在清音的心间。
“雪雪……不哭。”那,是叶丫头的声音么?模糊的像是呢喃,只见她一手将墨雪脸上的眼泪擦去,拉着她站了起来。
清音望着两人红肿的,渗透着血渍的面颊,难受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叶丫头率先走了进来,她先是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浸湿后,便回到榻前,拉起了清音的手。
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十根手指,一根都不遗漏,掌心,手背,细致而轻柔的动作,却让清音如芒在背,她忙的缩了回去,一手拉住了叶丫头的手臂。“给我看看,你的脸。”
“没事。”她低着头,闪躲着,嘴角的血渍,滴下一滴,落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还说没事。”清音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
那是她,唯一想的出来的三个字。清音手一收,便紧紧的拥住了叶丫头,墨雪见状,跟着上前。三人紧紧的相拥着,那依偎着的温暖感觉,犹如是一家人那般,亲切。
过了许久,三人才分开,在清音的执意下,两人才去找了御医来,借着给清音问诊,而配了点药。床上,已经换上了全新的锦被,她身上的血衣也换下,人刚躺下,便听见门口那怯怯的声音传来:“音姐姐……”
是冥燿的丫鬟,糖儿
见着糖儿,清音只觉鼻子一酸,便赶忙招呼她:“糖儿,快进来吧。”
她手上抓着一张宣纸,见到清音,眼泪便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音姐姐,这是燿王爷生前,吩咐奴婢一定要给您的。”
清音接了几次,才手抖的将那纸接了过去。她心情难以平复的慢慢展开,才忘了一眼,便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
“音姐姐。”糖儿睁着泪眼,望向她手上的那幅画:“燿王爷说,这画一定要给您,他说,他只能给您留下这样东西了。奴婢当时不懂,现在想想,居然是……”她哽着声音,半晌说不出话来:“如今王爷走了,所有的东西,奴婢都收着,他吩咐奴婢一把火烧了,但是奴婢不忍心啊,总觉着,他还能回来,将来还用得上。”
清音疼痛的眼眸中,再一次被那冰凉所淹没,她埋着头,紧紧的咬住下唇,将那宣纸移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在上头,浸湿了那份美好。
那幅画……
画上,是两人的背影,一男,一女。
女子的双手托在男子的手肘下方,那拥抱前方的姿势,很暖。
阳光,被刻意的渲染,很烈,金光灿灿的,清音将这一幕永远记在了心底,那里的一处,藏着一个人,淡漠如水般的紫色。
糖儿什么时候走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小心的将那宣纸折叠起来,压在了绣枕下头。
殿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挥散不去。
人手又添加了,清音在榻上躺了几日,期间,御医几乎是隔上几个时辰便要过来一趟,保住了龙子,那便等于保住了项上人头。
心情烦闷的,她想要下榻,便被叶丫头给劝阻,直到日落西山。
颂颜手上端着精美的托盘,脚步声像是猫儿般,落得很轻。
她两眼警惕的望向周侧,十指紧张而用力的抓着盘沿。
绕着长廊走了几圈,她神色自若的走至一处宫门前,将身子背对着朱漆落败的殿门,一手伸出,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