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多亏一旁的墨雪拿了蜜饯塞到她嘴中,才将那苦涩之味过去。
“音姐姐,好些没。”
清音笑着点头,双眸望向了殿外:“怎么,下起雨了。”
雨,淅沥沥的自天幕尽头降下,轻风拂过,雨势微转,几下子打在了长廊间,在殿门前形成湿漉。
清音不由自主的抬脚,走到殿门口,雨丝的凉意,扑面而来,眷恋、不舍的沾染上她的发丝,淋上氤氲,睫毛上,凝结上水珠,她惬意的伸出一手,将头微侧靠在了殿门上。
叶丫头同墨雪不忍上前,便在一旁随意的收拾着,彼此缄默,不发一语。
阴郁的皇朝下,火离殿内,离妃坐在精致的铜镜前,脸上分不清喜怒,任由身后的颂颜一下下梳理着自己的墨发。
“娘娘,今个奴婢为您梳个云髻吧。”她双目询问的望向镜中的离妃,执着桃木梳的右手,在未听到离妃的应允前,不敢私自落下。
“你看着梳吧,反正啊,皇上也不会踏进这火离殿一步。”女为悦己者容,这殿内,冷冷清清,自己打扮的再好,不还是在眼睁睁的望着年华自指间流去么?
“娘娘,奴婢每天都要将娘娘打扮的光鲜夺目,这后宫的妃子啊,一个都比不上。”果然是巧手,三两下,便已成型。
“你啊,嘴巴就是甜。”离妃艳丽的刚要展颜,嘴角便僵直,吐了口气:“颂颜,你说那血奴的孩子……能生下来么。”
后头的动作一滞,颂颜望向镜中的离妃:“娘娘,这宫中,只要有人不乐意,这孩子,便不能安然落地。”
离妃故作苦恼,眉梢上头已是染上喜气:“可……皇上怕是……。”
身后,颂颜聪明的接过话语,一手摆弄着,将那珠钗一一插入离妃的发髻中:“娘娘,皇上再能只手遮天,可难保有个疏忽纰漏的,历代的后宫中,这种事见怪啊,也就不怪了。”
离妃默许的点了点头,有些主意早便下定了,要的,只是旁人的一句侧敲,给自己的决心按上一个借口罢了。
“好了,娘娘看看可否满意。”颂颜放下手中的梳子,退到一旁。
“本宫的身侧,还是颂颜最贴心啊。”离妃满意的抚上自己的发髻,神色迅速转冷:“幽阳那贱婢,想不到竟是夏家的余孽,差点就将本宫也一同牵连了进去。”
她恨恨的放下手,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久久难散:“本宫早知今日,就应该听你的,原想多个得力的心腹,想不到竟是养虎为患。”
“娘娘。”颂颜适时的双手放上她的肩,力道适宜的揉动着:“幸好她自己招供说是夏家的余孽,皇上才不予追究,要不然……”她一声叹,感觉到掌下的双肩,一阵轻颤。
“算了,本宫一想便头疼。”离妃摇了下脑袋,将身子往后靠去。
“那便不要想了。”原先放在她肩上的双手,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娘娘,奴婢认为,皇上让那血奴搬出龙乾殿,倒是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
闭着的眼,动了一下,在鼻翼间轻轻哼出一声:“嗯。”
“况且这后宫内鱼龙混杂的,一不小心,在那汤里、菜里加上点什么,要查啊,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呢。”
离妃自是知道她说的有理,可又怕惹祸上身,眉眼间尽是矛盾的纠结,颂颜见状,便开口又说道:“娘娘,还记得上次,妖妃的事么。”
一听说妖妃,那涂着瑰红艳丽的眼睑一下便睁开了:“你是说。”
“就是上次在园子的事,那血奴不是一向同妖妃关系甚好么,我们啊只要来一招‘借花献佛’,哪怕就是失败了,保得住自己全身而退便行。”颂颜松开手上的力道,她知道妖妃不会那么轻易便被她们利用了去:“哪怕是离间,对娘娘您也是有好处的。”
这话,离妃自然是爱听的,只见她唇角轻漾,一手托腮,仔细望去,如若不是见识过她手段的,断会以为,她只不过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后宫妃子罢了。
这雨,下了整整一天。
雨势,就同清晨时候一般,那淅淅沥沥的小水珠,倒也将那园中的青石板覆上一层水幕,随着上头的雨点,溅起稀落的涟漪。
天空中,齐聚着一层,灰蒙蒙的,清音抬头望去,只看得见那氤氲的水雾,将整个冥朝笼罩起来,望不见天日。飘渺而独立……
她在殿门口等了一日,从早上,到中午,如今,天都黑了,她小手紧攥,紧张的抓着裙摆,松开,再握紧……
心急如焚,她掐算好了时间,刚下早朝的那会,她便守在殿外,张望着脑袋,小脸上的希翼、期盼,慢慢被磨平,脚步想要迈出,想了想,又缩回……
如今,那明黄的身影,还是没有踏进来一步,园中,开得正艳的海棠花,一瓣一瓣,被刮落到了地上,随波逐流,看得人心里难受。
“清音,快进来吧。”叶丫头摆好膳食,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她落在门口的神拉了回来,
“哦,我不饿,再等等吧。”以往,都是冥帝同她两人一起用膳的,这突来的孤独,她一下子,又岂止是不习惯呢。
“清音。”叶丫头走上前,顺着她的视线,穿过雨雾,望向殿外,名眼人都知道,皇上给了清音一座单独的寝殿,便意味着什么,怎么她还是一昧的死脑筋呢。
她想说,皇上不会来了,但是好不容易逸到喉咙口,还是卡住了,语锋一转,口气无奈:“那你也要先用膳啊,说不定皇上这时候忙,要是等下见你饿着肚子,又该发怒了。”
清音瞳眸缩了一下,两手紧抓着披风,将自己围了起来,在身前交叠:“叶丫头,你说皇上这时候,在做什么。”
叶丫头将靠在殿门上的清音往里面拉进一步:“瞧瞧你,衣衫都湿透了。”
她掏出锦帕,去清理她裙角上的水渍,弯下的上半身,久久没有抬起,她……在逃避着,回答清音的问题。
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对冥帝说的话:“我要陪着你,我和孩子……在殿外等你。”
心里,不知是该哭,还是什么了……
迷迷糊糊间,冥帝要自己听他的,她没有听清楚,那便不算。她刻意的不去想,坚持着自己的执着,殊不知,有时候,太过的执念,伤得又岂止是她一个人呢。
“叶丫头,你不要再弄了。”清音弯腰将她拉了起来,脚步轻移,坐回到桌前,食不知味的用起了膳。
见她肯动筷,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使劲的想要让她多吃点。
清音一一咽下,她的心里,只是在坚持着,用完膳,就要去冥帝那,她要陪着,哪怕再心痛,她也不能让他一人孤寂承受。
米饭,嚼在口中,她机械的动着嘴巴,有时候忘了咀嚼的动作,一下便囫囵咽下,哽的难受,眼泪都流了出来。
用完膳,清音放下银筷,看着叶丫头静静的收拾起,双眼再度望向了外头。
她刚起身,叶丫头便紧张的跟了上来:“清音,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我出去走走。”她走到殿门口,一手撑在上头:“你们等下,先休息吧。”
“清音。”
她回眸,抱以安抚的一笑:“不用担心我,我就回来。”
话说完,便跨了出去,锈色的鞋底踩在水洼上,几度用力,便溅上裙摆。她带着一点玩性,小跑着经过了园子。
“慢点……”
将身后,叶丫头的嘱咐抛在了脑后。清音循着原路,步子湿腻,在长廊上留下一串平行而交错的脚印,她将裙摆提高过脚踝,心中忐忑的朝着冥帝的寝殿走去。
外头,又是空空如一,她却一下子不敢靠近了,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双耳,就怕同昨日一样,可,手刚捂住,又忍不住的松开一条隙缝,矛盾的挣扎着。
站了许久,清音才确信,殿内并没有侍寝的女子,她欣喜难耐的巴望着门口,只见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亦没有丝毫的响动。
这么早,难不成冥帝已经睡了不成。
心下有几分失落,敛下的眸子在望向自己的脚背时,又再度熠熠生辉,那今晚便是没事了?
她为自己此时的意识,而差点欢呼,只见她压低身子,屏住了呼吸,如猫步般慢慢撤离了冥帝的寝殿。
长廊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弓身缩肩,直到走出去好远,仍维持着那小心翼翼的姿势。
叶丫头们见她回来,忙的迎了上去:“身上都淋湿了吧。”
“没,雨点小了很多呢。”清音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心情大好。
“你们都早些歇息吧。”她梳洗完毕后,便上了榻,叶丫头见她脸色似有倦意,便拉着墨雪,走了出去。
她并未躺下,只是将上半身靠在身后的床架上,一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腹,同肚中的孩子说着话:“笑儿,一天没有见到父皇,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