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天没有去后花园见啊呜了,清音顿住脚步,旋过身子。
经过几道长廊,四处便都有了守夜的太监,清音正了正身子,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将手缩入袖中,女子刚要跨入,远远的便见一抹明黄之色开在这冷夜中,张扬的暖意却是近不得身。
清音秀眉一拧,不可抑制的,心竟是隐隐有些抽痛。将身子隐在那赤铜鎏金的高柱后方,却不忍离去。
男子负手迎风,散下的发和着那轻扬的袍角,更显得那脊背挺得直直的。
由于背对着,清音不知道冥帝专注的眼,望的究竟是何处。
她想起了瑶光的话,再看时,竟觉他连那背影都是寂寞的,明明是坐拥天下,明明是,手握那颠世之权。
清音只觉脸上一阵冰凉,伸出手一触,竟连自己流泪都不知晓。
她就那么静静的杵在那,静静的望着男子,静静的背影。
这座皇宫,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纯粹的笑容呢?
清音吸了吸鼻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流的泪。
第一次,没有顾上啊呜,她便回去了。
寂寞,在这异世,最寂寞的,不该是自己么?
清音一路走着,甚至,有些漫无目的。那回去的路,也终有一天会找到。
直到天际泛白。她才沉沉的睡下,梦里,均被那一抹明黄之色给占据了。
第二日,清音起的很早,双手端着洗漱用品,便去了圣心殿。
在院外杵了许久,女子才心一横,跨了进去。
妖妃一袭天蓝之色,果然,瑶光已经不在了。清音四下巡视着,连最隐蔽的角落都不曾落下,这瑶光,是住哪的呢?
“你在找什么。”妖妃冷感的话语,伴着一路而来的寒意,让清音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娘娘,奴婢,奴婢不在找什么。”
女子妖冶异常的眼眸斜睨向清音,一手拿起桌上的芍药,插入发髻之中。
只是淡扫了一眼,便别了回去,高雅的铜镜之中,隐射出女子的绝世之颜,魅惑之态。妖妃仔细端倪着,许是觉得不甚满意,便将那发上的芍药狠狠拽了下来,扔向一处。
连带着,散下了几缕发。
妖妃并没有让身侧的丫鬟重新梳理,只是单手顺了顺,便站起了身。
清音小心的抬眸,毋庸置疑,这是妖妃。发上虽然同瑶光一般没有丝毫点缀,但那天生的妖媚,以及周身散发的狠戾,是瑶光没有的。
待到洗漱完毕之后,清音才退回到一侧。
“清音。”妖妃一声唤的极轻,身子已然跨了出去:“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清音虽是一怔,但还是跟在了身后。
妖妃的步子不急不缓,每走一步,似是带着踌躇,又像是,坚毅的毫不犹豫。
清音双手交叠在身前,一抬头,便望见了迎面而来的梵祭祀同副祭司月擎燃。
两张鬼面之下,色彩突兀,黑的,像是要将人吸附进去般,白的,刺痛人的双眸。
妖妃不自然的顿了顿脚步,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裙摆。掌心处,一阵滑腻,湿漉漉的粘稠。
这走廊本就狭隘,两人擦身而过之时,女子禁不住侧目,望见的,却只有他鬼面之下坚毅的下巴。梵祭司一顿,仅此而已。迈开脚的一瞬,清音只见妖妃那似水翦眸一颤,嘴角轻轻牵动,却是一字未出。
外侧的月擎燃抿唇拉住男子的袖口,梵不再犹豫,大步跨了过去。
直到幽寂的长廊之内,脚步声隐去,妖妃才敢转身,双眸定定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那最后的人影散去,女子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顺不顺的紧盯着。
娇颜之下,眼角深处尽是失落,妖妃自嘲的牵起朱唇,眼里,腾的一下,苗火攒动,清音看的清楚,那,是一种复燃的仇恨。
女子嗫嚅着开了口:“妖妃。”
敛下眸底的恨意,妖妃却是意味深长的睬了清音一眼:“你,有喜欢过人么。”
清音张大了眼,脑中,竟是浮现出了昨日御花园内,男子的那抹清冷背影。
摆了摆脑袋,神情似有几分懊恼,清音低眸盯着自己的脚背:“奴婢,没有。”
妖妃难得的一笑,走向院中的凉亭内,坐了下来:“清音。”女子敛下笑容,一脸正色:“许多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般,千万不要,喜欢上皇上。”
女子沉默的咬了咬唇,并未作答,也许,是答不出来吧。
妖妃轻叹一声,便站了起来:“这宫内,像是一座无垠的笼子,无趣极了。”
“娘娘,说不定里头的羡慕外头的,可谁不知,又有多少人羡慕这宫内的生活呢。”清音指了指上方初升的太阳:“阳光普照,哪里都是一样的。”
妖妃一手遮在额前,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不经意间勾出了淡淡的弧度:“清音,你真是一个在哪里,都会发亮的人。”
女子枉自沉浸在那片暖意之中,妖妃的话让她一怔,收回神时,她已跨出了凉亭。
清音忙不迭的跟上,妖妃并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圣心殿。
殿内,女子刚一坐定,便一手撑起下巴,闭目养神起来。清音适时退下,回眸,女子安静之时,像极了瑶光。
乘着一刻的清闲,清音想去找冥燿,才转了个弯,却见到了离妃同颂颜。
“奴婢,见过离妃。”女子一顿,福下身去,心里更是暗叫不妙。
离妃红色的纱裙在地上打了个转,下一刻,清音便被扶了起来:“用不着多礼。”
女子不解的盯着离妃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冰凉,微长的指甲刮的掌心生疼。
“跟本宫过来。”
清音顿了下脚,却丝毫不敢怠慢,只得忐忑的跟在身后,廊檐之下,落满了碎叶。一脚,一脚踩上,那刺耳的窸窣之声,让女子不安的缩了缩身子。
火离殿内,显得几分阴冷。
紫金薰笼之内,飘香四溢,陡来的暖意,却是让人身心一震。
一侧的书架之上,摆放着两盆黄菊,细致的纹路错综交杂,时长,时短,将那沁人心脾之味,吊的恰当好处。
离妃将那墨发散下,身后,颂颜手持桃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
清音跪在地上,眼角的余光只看得见女子那粉色的绣鞋,一脚搭在另一只脚上,轻和着拍子。
离妃久未说话,清音更是不敢多问,窒闷的空气中,只有那梳理发丝的声音。
女子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水,貌似漫不经心的轻呷一口:“你叫清音。”
“是,奴婢清音。”她惶恐的点了点头,心里竟没有先前那般害怕了。
“清音……”离妃灿然一笑,温润的水渍湿了红唇,娇艳欲滴:“真是个好名字呢。”
清音暗自皱了皱眉,撑在两侧的双手,更是不安的握紧又松开:“奴婢谢娘娘夸奖。”
离妃倾身,纤细的指将女子的下巴抬高,那未来得及绾成髻的发,便在两侧垂落了下来。
“也有几分姿色呢。”
清音望向上方的女子,双眸中的那股澈亮,让她悻悻的放开了手。
“你手上的伤,是妖妃打的吧。”
清音下意识的将手背缩回袖中,那里,还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是奴婢自己摔的。”
离妃不自然的靠回椅背,一手撑住脑袋,斜倪了身侧的颂颜一眼。
颂颜识趣的放下手中的桃木梳,一手改放在清音肩上,蹲下了身子:“你我都是丫鬟,谁不知道咱做丫鬟的,天生便是命贱,主子哪天恼了,怒了,倒霉的还不是自己。所以,这当丫鬟的,跟对主子才是关键。”
清音双眸微睁,一下便明白了,那股透彻,也在一瞬间被掩藏起来:“奴婢愚昧,奴婢是皇上下令赐给妖妃的,奴婢只得认命。”
肩上的手陡的一僵,颂颜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那妖妃生性毒辣,她身侧的丫鬟,又有几人能活命的。”
清音深知,自己今日是难逃一劫,要么为离妃所用,要么,便走不出这圣心殿了。
女子的犹豫让两人一喜,离妃状似慵懒的开口,实则,暗藏尖锐:“妖妃侍寝之后,没有服用去福药。”
清音抬头,脑里一下便想到了妖妃那腿间,斑驳的血迹:“回娘娘,奴婢那时服侍的是燿王爷,奴婢并不清楚。”
“你……”离妃霍地一掌击在桌上,那强忍的耐性,早就被磨灭了。
砰的一声,阖起的杯沿被震落,顺着桌角,颤抖舞动,啪的一下,摔在了清音的面前。
女子清冷的扫了一眼,说不怕,那是假的:“离妃饶命。”
身侧的颂颜无奈收回手,脸上尽是冷漠之色。
“不知好歹。”离妃恨恨的咬了咬牙:“那妖妃究竟有什么好。”
清音认真的抬起了头,黑亮晶莹的眸中,洋溢着异样神采,似是要将冬日的冰寒,给尽数融化:“若奴婢的主子是离妃,奴婢也会一如既往的听从您的话。”
“那不就结了。”颂颜冷眼扫向女子:“从今以后,离妃不就是你的主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