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慌,清音想要转过脑袋,却被冥帝用力扳了回来:“放心,睡得可沉呢。”见她双眼似有倦意,他便贴身躺了下来,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胸前,修长的指,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肩膀。
没过多久,清音便睡着了,望着她呼吸逐渐均匀,冥帝满足的将一手枕于脑后,阖上双眼。
清音睁眼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想来,冥帝是去早朝了。她翻了个身,才发现全身上下居然都不能动弹,手上、脚上全部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管子。惊恐的睁大双眼,白色……
令人窒息的白色,好白好白。医院里面特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一下就让她蹙起双眉,边上的机器,生命气息已在逐步恢复:“这里是哪?帝……”
清音一下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整个身子只得无力的倒向身后。
“音音,音音……”一阵慌乱的声音,从边上传了过来,其中,饱含着太多的欣喜与希翼。那声音,自己太熟悉了。她难以置信的将脑袋慢慢转了过去,果不其然。
“音音……”妈妈一手拉住她的衣袖,脸上,满是泪渍:“你总算是醒了,你总算是醒了啊。”
“妈。”疑惑的语气,她还是不信。
“音音,你怎么了。”音爸爸凑到她的面前,一手按在她的前额上:“爸爸这就去叫医生来。”
“不,不要……”却不料,清音却是两手痛苦的捧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身子在病床上翻来覆去,难道,那只是一个梦?只是自己的梦境?不!不可能!她的冥帝,明明就躺在自己的边上啊,还有孩子,孩子……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清音陡的睁大双眼,望着于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病房,眼泪不停的滚落了下来。
“音音,你在说什么啊。”音妈妈被吓坏了,她担忧的拉着清音的手:“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
不可能!她惊惧的完全不能反应过来,两手胡乱的抓着自己身上的管子:“让我回去,我要回去……”双手,痛苦的紧紧捧住脑袋,那里,竟是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稍微一动,便是头痛欲裂。
对,和她在一起的,还有……
“妈!”她两手抓着音妈妈的胳膊,溢满冰凉的眸中,透露出仅有的一点希望:“阅儿呢?阅儿怎么样了。”
“阅儿。”音妈妈被清音的反应吓愣住了,倒是身后的音爸爸思忖了片刻:“你是说,和你一起掉下悬崖的那个女孩子吧。”
“对对。”清音忙不迭地点头,却在看见他脸上的灰暗之后,慢慢将身子无力的靠了回去:“爸,阅儿她怎么样了。”
“后来,当地警方同消防全部出动了,当时,只找到挂在悬崖上奄奄一息的你,根本就没有见那孩子的身影。”
“阅儿,不见了。”清音双手环膝,怔忡的想了片刻之后,了然一笑:“我知道,她在炫朝,我没有做梦,这不是一场梦。”
望着哭哭笑笑的清音,边上的二人面面相觑,音妈妈只以为是她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好了,音音醒过来就好了。”音爸爸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等下,就让医生过来做个全面检查。”
“妈。”清音将埋在双膝中的脑袋慢慢抬起,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问及,音妈妈刚止住的眼泪更是簌簌流个不停,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将脸转向边上的男子,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音音,你睡了快一年了。”音爸爸尽量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好了,醒过来就一切都没事了。”
一年,才一年而已。
清音靠回床架上,怔怔出神。自己怎么会回来了呢?那世的记忆,清晰的印刻在自己的脑中,冥帝的笑,骨朵的乖,以及笑儿的皮……
找不到自己,冥帝又该怎样着急了呢?她的帝,时不时的,还会同孩童一样发发脾气,清音不断的想着,眼泪也是不断的掉落下来。她不哭,不闹,只是靠着枕头,一句话都不说。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说出来,谁又能帮助自己回去呢?
她木楞的对着一点,双眼无神,胸前的病号衣滑落至一侧,竟还留着冥帝的玫红印记。
单间病房内,清音一人团坐在床边,音爸爸同音妈妈已经被主治医生给请到了靠近走廊的办公室内。
外面,玻璃门的质地,让她清晰的看见了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清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帝在做什么,笑儿和骨朵也该饿了吧。
一抹佝偻的视线,挡在门外,将清音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位老婆婆正弯着腰,捡着人家喝剩下来的塑料瓶,神情专注,丝毫不觉得累。手上,一个塑胶袋子里面已经装满了,望着她满足的笑开,清音不自觉跟着展颜,坐直了身子。
那侧脸,随着她的移动而慢慢面对向清音,干枯的老脸,久经风霜。
这张脸,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蹙起眉,想要细想,门便被打开了。先前的那名老妇人走了进来,低垂着脑袋,似乎在找着什么。
清音看着她旁若无人般的靠近,下意识的将床上的被子拉起,盖住整个肩膀:“你是谁。”
那浑浊的声音,轻笑,老妇人慢慢抬起了脑袋,将已经苍白的头发拨向后边:“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清音惊愕的张大嘴:“你是云南路上的老婆婆。”
那神秘的话,像是前世今生的咒语,一遍遍回荡在了清音的耳侧,她想要走过去,却被身上插满的管子给牵绊,动弹不得。
“你回来了。”老婆婆径自走到清音的床畔,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不想回来。”呐呐的一句话,让清音禁不住哽咽起来,她放不下爸妈,却更加,舍不下冥帝同孩子。至少,爸爸妈妈可以相互倚靠。
“放心吧,明早醒来,你就不会在这里了。”老婆婆望向周边的摆设:“你同他,总算是有了相守。”
听着哀婉的语气,清音更是不解:“老婆婆,你……难道有预知的能力么。”
“呵呵。”年迈的声音,持续拉长,带着几分嘶哑之音:“我只不过,比别人多看见了一些东西而已。姑娘,想听老婆子讲个故事吗。”
平淡的语气,却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清音如受了蛊惑般,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要从古老的祭台说起……”
祭台,又是祭台!
她索性将身子靠回去,听着老婆婆娓娓道来。夜,已深沉,病房内的灯,在顷刻间全数被熄灭。清音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相反的,却因着她的话语而心安起来。
“清音,这个名字,是冥帝给你取的。在冥朝之前,你们还有一世的姻缘……”
轻柔的阖上眼,她仿佛置身于那个王朝,回到了,被尘封起的前世……
病号衣柔弱的搭在清音的身上,她鞋都没有穿,脚下,冰冰凉的感觉,透过光亮可鉴的地面,传递到脑门。好冷啊!她两手紧抱住自己,环视四周。这,自己又是来到了哪?
这不是冥帝的寝殿,她一手撑在赤金鎏铜柱上,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外殿,几名丫鬟守在门口,长长的身影,投射在清音的脚边,她走上前去:“请问……”说出口的话,顿在了喉间,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听到她的问话,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旁若无人的越过她们的身子,清音冷的将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整个身子瑟缩不已。隐隐的传来,似是哭声。
她大步上前,穿过金碧辉煌的层层摆设,只看见一名男子身着明黄,正面对着自己。不束一缚的长发,披散在两肩。一张倾世容颜,绝魅万分。她张了张嘴,赶紧跑上几步,却看清了,他的怀中竟抱着一名柔弱的女子。
那人背对着自己,清音看不见她的面容,只瞅着她的双肩不断抖动,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落格……”那嗓音,还是冥帝的。他,居然那么宠溺的唤着另一名女子的名字。
她叫落格?
女子微微退开几步身,双手颤抖不已,抚上冥帝的面颊:“帝,我只是舍不得你。”
“究竟怎么了。”男子疑虑的抓起她的手,拉近自己的唇畔,轻啄。
“没有。”名唤落格的女子摇了摇头,光影下,背影萧条凄楚:“你说,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呢。”转变而来的语气,努力想要让他听着轻松,却反而更加沉重。
“我的落格,只能依赖与我。”冥帝,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只是那般眼神,却深深刺痛了清音的眼。
女子听闻,轻轻浅笑,只见她两手伸出,抱住了他的颈间,将脑袋深深埋进去:“帝,你只要记住,好好的活着,为了我,不值得。”那般的语气,让清音禁不住呆立在了原地,那……分明是带着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