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冥恤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他细想了片刻便疑虑出声:“是不是回冥朝。”
血妃侧目望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展开,拼凑成笑意:“不亏是我的儿子。”
边上的男子,只是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知道放手吗。”
“放手。”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听到了冥恤的话,血妃顿觉好笑的吃吃出声:“我为什么要放手?现在一切的障碍都已经铲除了,只要解了帝的血咒,我多年的愿望不就可以实现了么。”
望着她一脸的执迷不悟,冥恤单膝曲起,身子靠向后方:“没有用的,别说世俗不会允许,单就冥帝那一方,他的眼里始终也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呵。”血妃冷笑连连的点头应允:“对,可惜是个疯子。”
可惜是个疯子,这一句话,深深的刺入了清音的耳中,她全身止不住的一颤,心里的懵懂,在一点一滴的被划开。
“那你呢。”冥恤反问道:“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你伤害无辜,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清音惊楞的张大了眼,她泪水朦胧的一下一把抓住了边上的荆棘,刺痛的感觉,从掌心一直传递到心房。孩子,孩子?笑儿!她豁然开朗的紧咬住自己的一手,不让自己的哭声,从茂盛的草丛间传出去。
娘,娘……
一声声清晰的叫唤声,再度传了过来,清音以为自己可以逃避一切,活在这自我封存的世界中,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选择忘记。可是,当一切被重新提起之时,她的心,还是被撕开了,火辣辣的疼,她的冥帝,她的笑儿,她根本就逃避不了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祭台上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中,清音拼命的两手捂住脑袋,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了。
“恤儿,娘这次来只是想同你道别,或许,也可以说是永别了。”血妃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脸上平添几分担虑:“冥帝,他是执意要将我逼出来了,呵……明知那是抓捕我的陷阱,可是娘不得不去,我拼了十几年,努力了十几年,断不会让他就那样干脆的寻死。”
身侧的冥恤轻叹了一声,望向血妃的眸子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哀怨:“你同冥帝,都不配做父母,那样的对待一个孩子,就只是为了自身的血咒么?如今天意难违,也到了该惩罚他的时候了。”
“恤儿,你不懂。”听着他的指责,血妃酸涩的眨了下眸子:“血咒,根本就没有除去,而那孩子……”
灌木丛后的清音,紧张而忐忑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丁点的动静,而打扰到远处的二人。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只觉着自己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血咒未除。”冥恤难以置信的望向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血妃:“那日在祭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自己虽然没有身处冥朝,可妖妃的密信上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祭台上,明明是以笑儿的血祭才解了冥帝身上的咒,从而使得清音发了疯。怎么如今看来,又徒生枝节了?
“那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血妃轻描淡写的欲带过,毕竟,这事泄露不得。
“可妖的信上分明就说你烧死了那个孩子,你对我们的情,淡了也就淡了,可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冥恤咄咄逼人的直望向自己的母亲,那样疏离的眼神,让血妃打心底的一颤,她不要让自己的孩子都看不起她:“不,娘没有。”
努力的平复下心情,她纤细的十指试探性的抓上了冥恤的袖口:“恤儿,娘在外多年,始终放不下你同妖。”
坚毅冷酷的下巴僵直着低垂,冥恤双眸望向远处,冷漠的开口:“是么。”手上轻轻用力,将血妃拉着自己的力给挣开。
她柔荑紧握,试了下,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恤儿,娘知道你们已经不能再原谅我了,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对清音的感情娘也看出来了。”血妃站稳脚跟,林中的杂草,埋过二人的膝盖:“娘可以把她身上的毒针解了,让你毫无顾忌的将她留在身边,但是,千万不要让她回到冥朝,这是我的底线,不然……我照样会想法子将她除去。”
她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单一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清音强忍下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她两手死死的抓着裙摆,尖利的贝齿将红唇染的越发红亮,若是自己现在出去,那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泪水,迷失了眸子中的迷惘,那一片清亮,火速呈现。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为什么清音会疯?还有,那孩子又在哪。”冥恤犀利的眼神让身前的血妃差点招架不住,她艰难的迈开一步,似是在斟酌般,犹豫再三。“恤儿,有些事不是娘不告诉你。”
“对,从小你所做的一切就瞒着我们,而我同妖却不得不留在那无底的深渊,承受着你所犯下的一切罪恶。”冥恤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意以及哀怨,他自认为一向都将情绪控制的好好的,可在这一刻,却还是迸发了:“你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么?就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将她的一辈子都毁了,你有问过她一声,是否愿意留在皇宫,是否愿意被冥帝所钳制么?就是因为你,她强欢在一个恶魔的身下,瑶光也走了,当年你的不顾一切,将她们二人的灵魂封入一具身子内,呵……又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将清音骗回来,你不惜以自己女儿的身体作为代价,你又何曾想过,妖的身子是否能承受得住。”
冥恤几乎是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部吐了出来,望着血妃越苍白的脸,他只是一声冷笑,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孩子尚且这样,别说是他人了。”
丛林后的清音只是不断的流着眼泪,妖,突的,更加为她心痛了。若要追根溯源,这一切又究竟是谁的错呢?
她的狠戾,她的毒辣,却只是一昧的想要掩饰心中的脆弱以及孤独感。妖,你是否也会觉得活的很累呢?
来不及多想,血妃的声音就透过稀薄的雾气,传了过来:“不,恤儿……那孩子没有死。”
一把声音顿时止住,血妃带着恨不能咬断舌根的悔意,想要将原话收回去:“娘是说……”
“孩子没死是么。”冥恤双目有神的紧盯想她:“怪不得,冥帝的血咒未除呢。”
两人的对话,清音再也听不进去分毫了,笑儿没死?没死!
她雀跃的恨不能立马便回到冥朝,她的笑儿,她努力想要藏在心底的儿子,没死?不,怎么可能。原先的希翼又再度被席卷而来的绝望所代替,自己明明看见笑儿被烧死了,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唤,怎么可能是假的?
“既然孩子没有死,那祭台上的又是谁。”冥恤问出口的正是清音所疑惑的,她将身子小心的窝着,耳边静悄悄的,只有虫雀的夜啼声。
“那是我从宫外抱来的孩子。”血妃警惕的望向四周,见无一样,索性也不再隐瞒了:“当时,我利用巫蛊之术将帝控制了起来,放入血池之中,而清音听到的那一声声叫喊,只不过是幻音罢了,篮子里面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激动难耐,同时,却又心如刀割。烧死的不是笑儿,却是一条最无辜的生命啊。
“冥帝被控制。”男子的双眉,浓重的蹙了起来:“他一心要除咒,这不是他的本意么。”冥恤似是不信,为了这个血咒,冥帝所做的一切,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原先平静的血妃,在听到他的问话后便突然的躁动了起来,她来来回回的在冥恤身前踱着步子,脸色,越渐阴霾。
被控制?清音猛地一惊,她大脑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久久没有了反应。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呢?一幕幕,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意识中,她犹记得冥帝双手打开张在了血池的边沿之上,自己,一步步的逼近,她只当是冥帝知晓了一切,她只当是,他策划了这一切。
“帝,原来我们之间,真的是没有退路的……”
“啊。”清音两手猛地揪紧了自己的发,自己的那一句话,冥帝是听见了的。什么样的伤害,怕是都比不上对方的一句话。先前,一直是自己在坚持着所谓的希望,而那一日,却又是自己生生的将冥帝唯一的希望,给抨击打碎的,清音没有来得及看见他眼中的绝望,却在此时,清晰的感觉到了。
心痛如麻,怕是都不足以形容了。
她隐在黑暗中,仔细的将心中的繁芜压制下来,聆听着血妃的每一字每一语,不曾遗漏。
“对,就是因为她,冥帝竟想放弃自己唯一生还的机会。”血妃恨恨的咬着牙:“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怕是他们早就去了炫朝……”语气中,刚要透着几分得意,便想起了冥恤的斥责,以及为了将他们骗回来,自己所不惜一切伤害的妖妃,脸上的神情,便跟着再度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