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在他的颈间,是她歇斯底里的哀求,哭喊:“笑儿,笑儿……”
意识被模糊开来,她的笑儿,是最怕疼了,每次摔上一跤,都要将伤口凑到自己的唇边,让她呼呼……
而每次,她同笑儿的见面,到了不得不离开之时,望着她的一脸泪渍,那小小的人儿,总会两手粉嫩的摸着自己的脸:“娘,呼呼,呼呼……”
身影,以最痛苦的姿势挣扎着,孩子的哭喊声,已经开始逐渐减弱:“娘,疼……呼呼,呼呼……”
“啊……”清音一声厉喊,头,扬得高高的。
阴霾的天,被这一声痛楚给撕开,震彻到了云际。轰隆一声,电闪雷鸣,一道强劲的光亮,将上天划成了两道。
空气中,只有静静燃烧的死亡,再也听不到,一声孩子的哭声。
哪怕,是微弱的喘息也没有,那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拳头,小小的脚……
胆怯的小手,再也不能抓着父皇的一根手指了……
娘哭的时候,再也不能给娘呼呼了……
清音的脑中,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她双手伸出,十指,用尽全力的狠狠插入发中,猛地握紧,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都扯下来。
“清音。”妖妃哽咽着望着她的一双手:“不要这样,跟我们回去吧。”
她双目,怔怔的盯着上空,脸上的鲜血,迷住了她的视线,清音只知道睁大了双眼,耳畔,那噼啪的红光直窜上空,一下,便将半边天给染红……阴霾、以及如朝霞般瑰丽的色彩,被明显的分成两道,诡异至极。
直到,火光退去,空气中却还是留有余温,一下下的抚在人的颊侧,焦虑难安。
那一堆,早已恢复了沉寂,少许的星火,犹在挣扎。
梵祭司紧抱着的手松了一下,清音慢慢的迈出一步,手臂便被抓了回去:“清音……”
“放开。”她也没回的,一手拂开对方的手臂,脚步虚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无力的踩在棉花上一样,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露台上,血妃犹在念着咒语,清音趋于平静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愣愣的定在了一点上。
她没有再望笑儿的方向一眼,僵硬的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腿一弯,便下了石阶,垂在两侧的小手,血迹斑斑。
几乎是顺着路在走,一个个足印,泣血孤独,失了心魂的身子,还不容易走上了血池。
冥帝,似是到了最后关头,只见他全身是汗的绷紧,胸前,那蛇形图纹已被逼了出来,叫嚣着不断舞动,像是要跃出他的体内一般。红色,不断的呼啸,周边的血池内,稠密的液体随着那血咒而翻滚搅动,冥帝精壮的胸膛,被拍上一层又一层的血浪。
清音直愣愣的瞅着,脑中,思绪一点一滴被拨乱,许多记忆,像是拼接不起来了。
“清音……为朕生个孩子”
她的心,只当是愉悦的,可是帝……你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是早就想好了会有今天?
那一道圣旨,亦或,也是为了这一日?你将我们母子残忍的分开,帝……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一切的一切,皆是算不过老天啊。
清音再度抬眸,心里的抑郁,越积越重,她知道,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了。
帝……我不会恨你!
帝,我更加不想恨你。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牢牢地,想要记着他的名字,眼泪,不受控制的汩汩流了下来,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要恨,却又放不下,矛盾的心,在煎熬中,逐渐崩溃……
痛苦的,像是在漩涡中,清音呼吸急促的大口喘着气,脑中,痛苦的紊乱纠结。
“清音,你总说,有爱就有出路,可是,朕的出路在哪呢。”
“呜呜……”
清音不堪的双手擂动着脑袋,她不要想,不要想。
望着血池中的冥帝,她绝望而悲恸的,将那句话吐了出来:“帝……原来,我们之间,真的是没有出路的。”
男子全身的血脉打通,一鼓作气,那红色齐聚在了眉宇中心,失去的意识,却因为女子的一句话而慢慢靠拢在了一起。
虚无缥缈的梦境般,清音的声音,带着他所陌生的清冷,让他忍不住想抛开一切,迫切的欲要睁开眼。
清音,怎么了?
她的语气中,再也没有那份清纯的暖意,那总是一脸微笑,如阳光般温暖的女子,为什么……竟是那样的绝望?
声音中,再也没有自己熟悉的期盼,那翘首以望的小脸,自己更是望不见。
什么事,都不要瞒我……
清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还有,孩子。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封闭的心门,突的紧张跳动,不安激烈的感觉,阻住了那涌动的血腥……
为什么,还要留在皇宫……
我的清音,应该属于一片净土,冥朝的黑暗,留不得你,我……也留不得你。
带着笑儿,远远的,离开这里。
永远,都不要回来,不要见。
有你们的地方,也会有我,你的快乐,我即使身在冥朝,也一定能感觉得到。
冥帝头痛欲裂的大口喘息起来,他双拳猛的攥起,前额上青筋绷起,努力的,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开束缚。
耳朵里面能听得见了,安静的,诡异。
“帝……原来,我们之间,真的是没有出路的。”
一句话,砸在心间,他剑眉紧蹙,两手用力握紧:“啊……”
一声怒吼,那齐聚的血腥冲灌向头顶,红色妖冶的眸子猛的睁开,入眼的,竟然是满身鲜血的清音。
没有出路,没有出路……
清音……
他刚要问出口,喉间腥痒的一动,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对视的二人,身上,都被吸附住触目惊心的色彩。冥帝张在身侧的手,无力的锤了下去。
望着清音的眸子,满是沉痛,一句话未说出口,便看着她瞳眸萧条的笔直摔了下来,身子,重重的打在水面上,溅起血色的浪花。来不及哼一下,便开始沉入了血池中。
冥帝惊骇,刚要起身去拉,便觉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背部磕在石岩上,无力的……便滑入了血池中央。
灭顶的红色席卷而来,窒息的,淹没整个身子。
“皇上,皇上……”周侧,人头攒动,而血池中的两人,却是丝毫未知,一声声惊呼,留在了上头。
这份与世隔绝的平静,不要……来打扰。
空中,飘起了漫天的大雪,很沉,很重,那身子,却是像羽毛一样,压在了血池的水面上。安静的……随着两人的沉落而四处飘荡。
一场雪,原就是冰冷的温度,白色,血色,交融在一起……
众人的眼中,被那飘飘扬扬的落絮,给迷乱。身上,发上……还有那古老的祭台上,厚厚的,积压了起来。
脸上,冰冰凉的感觉,叶丫头同梵祭司早就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妖妃望着二人的身影,刚要追上前去,便被高台上的血妃给叫住了。“妖儿……”
她提起裙摆,一步步的跨了下来,她的女儿,如今已经长得这般高了,绝美的容貌,曼妙的身段,还好,没有像自己啊。
妖妃的脚,顿了一下,并未转身,只是站在了原地,那声音,自己盼了十年啊。
打从冥恤说娘已经不要他们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什么都要自己争,什么都要自己抢。冥帝,将冥燿留在了宫中,却单独给了冥恤一座王爷府。一道宫门,隔开的,是三个人。
最讽刺的便是,自己同凉姨,竟同时被封为了四妃,她,竟成了冥帝的妃子。
宫内的传言,一夜间,被冥帝残忍的手段给压了下去。
可她,还是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点。丫鬟太监们,就连端个茶,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便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冥帝,所赐的妖妃封号,更是让她在宫中孤立无援,慢慢的,便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对他人残忍。
“妖儿,是娘啊。血妃走到她的身前,双手握住她的柔荑:“娘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手掌相握,却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妖妃冷眼望着身前的女子,多年的分离,那份想念,早就在一次次暗暗的哭泣中,被磨得所剩无几。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抽了出来,不发一语。
血妃呆楞的不知所以,她以为,她的女儿会同自己一样,在相认的那一刻欣喜万分,雀跃团聚。却不知,竟是这样的冷淡,望着她的眼中,第一次,竟有了种心慌的感觉。
“妖儿……”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妖妃望着那张曾经日思夜想的面容,说出的话,却是悲痛的指责,一字一语,深深刻在她的心上:“燿哥哥的死,恤哥哥的远赴大漠,还有……数不尽的夏家冤魂……”
悲伤的小脸,痛苦的紧紧揪起,她不是妖,却被宫内传成是冷血暴戾的,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哥哥,娘都不在,身边只有梵……却也被强行的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