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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最后的挣扎(1)

找到马车夫杜波后又过了三天,有一封信寄到了拉登所住的旅馆,信的内容有点不可思议,是这样写的:

敬启者:

这几天,贵驾曾多次来调查夫人过世的事情。我也很偶然地发现了些线索,也许可以帮到您。不知道您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晚宴那天,深夜大概一点左右我听到了关门声。我想向您说明一下这件事。虽然它不足以判断凶手的身份,但却可以帮助菲利克斯免受不白之冤。今晚波瓦拉先生有应酬不会在家。其他仆人也都要去参加婚礼,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如果您能抽空过来,我会详细地跟您讲述这件事。

安里·弗兰索敬上

“奇怪了!”拉登想,“案件的难关都已攻克,所有的事情也都理顺了,现在马上就要破案了,他怎么这时才想起要提供线索。还没破案时,找过他很多次,他提供的信息都找不出有价值的线索。也罢,就当是锦上添花吧!”他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五点,波瓦拉不会在八点前出门,等过了八点再去找弗兰索。

是什么发现以至于老管家会写信让他过去?如果真的可以帮助菲利克斯摆脱嫌疑,说不定剩下那几个疑点也就也可以解释清楚了。不过,这封信真是出自管家之手吗?因为从没见过管家的字迹,凭信本身是判断不出来的。不过就事论事,也合情合理。还有一种可能,这是波瓦拉的又一个阴谋。也许他已知道我们即将查清真相,所以设下这么个圈套,目的就是要把我引诱到他家,然后杀人灭口,或许趁机取走关键的证据。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实在不敢完全相信这封信。拉登坐下来,前思后想,把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都罗列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波瓦拉不会冒险诱杀我,他应该趁着警方还没抓捕他,携带巨款逃之夭夭才对。但无论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走到话机旁,拨通了波瓦拉家的电话,问道:

“我找弗兰索先生,他在吗?”

“不在。”电话里的声音回答道,“下午他出去了,估计得七点半才能回来。”

“打扰了,请问你是?”

“我叫吉尔,是仆人。如果弗兰索外出,我就负责看家。”

这样看来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虽然看上去正常,但对于潜在的威胁他还是不能放下心来,最后他决定,找个人结伴前行。

他打了一个电话:“马莱吗?今天可以不值班是吧?七点时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出去走走。”

马莱找到他时,拉登让他看了信。同样,马莱也有拉登的那种担忧。

“也许这只是个诡计。”他说,“其实这封信就是波瓦拉写的。如今他是困兽犹斗,想尽办法引你上钩,好铲除你。依我看,你还是带着那把枪吧。”

“嗯,好。”拉登把枪揣进了口袋里。

八点十五分左右,两人来到波瓦拉家。拉登按响了门铃,果然,来开门的正是波瓦拉!直接面对他,两人还是有点惊讶。但他戴着帽子,穿着一件黑色披风,前面没系扣子,露出了里边的晚礼服,看来正要出门。他的右手包着一条手帕,上面渗出了血迹,脸上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发脾气。他俩的到来使他有些疑惑。

拉登礼貌地说道:“我们是来找弗兰索先生的。”

“那要请你们等一下了。”波瓦拉说,“刚才我要出门时,不小心把手给割破了,弗兰索去帮我叫医生了。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回来。你们可以去右手边第四个房间等。”

拉登没有马上进去,他怀疑这是波瓦拉设计好的。现在只有波瓦拉一人在家,有点儿诡异,不过他的确是受伤了。

“你们想一直站在门口吗?要么就进来等他,要么就过会儿再来。”

拉登决心进去等。还好两人都是有备而来,随身携带着武器。他走进大厅的同时,也把手伸进了口袋,握住手枪对准了波瓦拉。

他们进来后,波瓦拉关上了门,接着,就领着这两个人到了弗兰索的房间。屋里黑漆漆的,波瓦拉先进去点亮了灯。

他说:“请进,别客气,随便坐。趁着弗兰索还没回来,我想跟你们说些事情。”

这太突然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了拉登的心头,波瓦拉这样做实在太可疑了。不过拉登转念一想,对方是孤身一人,而他们是两个带着武器的人,实在是不用这么怕他。这个房间是波瓦拉先进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

放好三把椅子后,波瓦拉说:“请坐。有些事我想请教你们一下。”

两位侦探虽然坐下,但一点不敢放松戒备,拉登手里紧紧握着枪。

“用这种方法把二位找来,真是很抱歉。不过,请你们听我解释,今天情况特殊,等我告诉你们后,就算你们不赞同我这样做,也不会怪罪我的。首先我想让你们明白,我知道你们来巴黎的目的。”他停下来,等待对方做出反应。拉登和马莱只是看着他,于是他接着说:“拉登先生,你曾登报寻找蓝贝尔小姐是吧,我看到那则启事了。后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而那人正是马莱先生和他的同事。为了搞清楚你们的身份和工作,我雇了一个私家侦探。当得知你们找到蓝贝尔小姐时,我想很快你们就会找到那架打字机。果不其然,没多久我就得到消息,你把那架瑞明顿七型打字机买了下来。你们找车夫杜波的事我也知道。拉登先生,你眼光独到,我很佩服!”他又不说了,看到两位客人,期待得到他们的回答。

终于,拉登回应道:“我们在听,波瓦拉先生,请继续。”

“首先,我要为把你们骗过来而向你们道歉,你们收到的那封信是我写的。如果我在信上写上我的名字,你们肯定怀疑我有什么图谋,犹豫之后,很可能就不来了。”

“我们会怀疑也是正常的反应。”拉登说道,“其实,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带了武器。”拉登取出口袋里的手枪,放在桌上,“如果你轻举妄动,这把枪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准你。”

波瓦拉一脸的苦笑,说:“我能理解你们的担心。你们会这么警觉,我也觉得很正常。其实,我的手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在手帕上倒了些红色的颜料。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想让你们知道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人,你们不用担心。”

拉登点点头,但他想听正题,就催波瓦拉接着往下说。

波瓦拉看上去很憔悴,那样子比实际年龄略显苍老。他的头上生出了白发,脸色苍白,好像在抽搐,眼睛里透露着疲惫和忧郁。看似平静,但又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而茫然无助。

最后,他好像是崩溃了,满脸绝望,说道:“这件事使我痛苦至极,说出来也许能让我获得一丝平静。啊!我遭到了报应!先不往远处说,今晚把你们请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真相,让你们听听我的真心话。没错,我就是凶手,但也是个可怜的凶手。是我杀了她,就在晚宴那天。那晚之后,因为良心的谴责,我每天都度日如年,备受煎熬,可是我能说给谁听呢?雅丽特死后,我地狱般的生活也就开始了。短短几周的时间,我却像过了十年。在调查逐步深入的过程中,终于,这种痛苦的煎熬使我不堪重负,忍无可忍。为求解脱,我决定把真相坦诚相告。”

波瓦拉沉痛的样子和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打消了拉登的疑虑,但有几点他还要问清楚。

他问道:“波瓦拉先生,既然要自首,去警察局才是正常的程序,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叫到你家里来呢?”

“我了解。但我是要交代自己的罪行,在家里说出来会容易些。其实就算是在家里,要说出来也不简单,到了警察局就更难以启齿了。我不能忍受面对一些根本不能理解你的警察和记录员。所以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讲出来,你有任何问题也能得到解答,但我不希望被打断。对于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只希望能尽早结束,你就可以完成你的工作了。在法庭上,我一定供认不讳。对此,你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有,我会耐心地倾听!”

“谢谢你这么说,这下我可以放心了!”好像是受到了鼓励,他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述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我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大概的情况我想你们都了解了,雅丽特在巴黎学画时曾和菲利克斯相爱;菲利克斯去她家提亲时,遭到她父亲的坚决反对;我为她倾倒,请求她嫁给我,很幸运她接受了,就这样我们结婚了。但可想而知,我们的婚姻一定会失败,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虽然我对雅丽特的爱没有半点虚假,但她却根本不在乎我。她没有可能同菲利克斯结合,对婚姻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才会答应嫁给我。我们的婚姻生活开始不久,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也没有故意折磨我的理由。但对我而言,她的错误无法原谅。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最后,两个人共同生活要付出耐心互相忍受才能继续。就在我们夫妻关系陷入僵局的时候,我结识了菲利克斯,请他到家里来做客,不过我是前几周才知道菲利克斯就是雅丽特曾经的恋人。你们别误会,我不是想要诋毁他们。就算我们夫妇同床异梦是现实,她也并没有要和菲利克斯私奔,菲利克斯也无心要把她拐走。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除此之外,并没做过任何越轨的举动。对于这一点,我有必要说明,并且也很欣慰。

“事实上,于我而言,他们的过去并不是最让我难过的,我无法原谅的是雅丽特对我的这种恶意伤害。她的心明明在别人身上却同我结婚,而我因此也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机会。于是,我只好在婚姻之外寻求安慰了。很偶然地,我和一个女子相识,她是我做梦都想得到的那种女子,于是我开始憧憬,相信我们在一起可以生活得很美好。但是我们的恋情不能公开,虽然常常约会,但要避开人们的视线。这是很折磨人的,经过慎重考虑,我们不能再继续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了。我实在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晚宴的那天夜里,终于让我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我把那个可怕的夜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之前,有一件事想让你们知道,我泯灭良知,痛下毒手后,才过了一个星期,我爱的人就患上恶性肺炎,并于四天后离开了人世。这就是我的报应,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也许这只是开始。”

波瓦拉讲述的声音更加低沉了。表面上看他语调平静,实际上却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免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倒。

他接着说:“在晚宴即将开始的时候,在大厅走廊上我偶然间中遇上了来访的菲利克斯,就招呼他进了我的书房,给他看铜版画。我买的雕刻品也刚送来,还装在桶子里没有拿出,桶子就放在书房里。我们聊了一会儿雕刻品的事儿,但并没有讨论要如何购买的话题。

“那晚发生的事情,一直到我处理完事故出了工厂都是事实。本来我以为可能会耽搁到很晚,真正办完事时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很多。晚上十一点我走出工厂,到夏多里去换车才能回家。这些事和警方的记录都一样,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事实了。我从电车上下来,并没有遇到什么美国朋友,我也没有散步,那样说只是为了使自己十一点到一点之间的行踪合理化。

“在夏多里换了车,我坐上了去奥玛的火车,从大街上步行回家的。大约在十二点二十分或是十五分的时候到了家门口。

“我站在台阶上,正准备用钥匙开门。这时,有微弱的的光线从客厅里透出来,原来客厅窗子上方的遮阳板掀起了一小块儿。那条缝隙的高度正好方便我观看,于是我就透过缝隙往客厅里看。我看到我的夫人在房间的一头坐着,菲利克斯则在那里站着,脸朝向窗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我有些意外,吓了一跳。但想到这两人现在正单独相处,我忽然计上心头。那个计谋使我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呆立在那里,都忘了拔出锁孔里的钥匙。雅丽特与菲利克斯正在干什么,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我就当成他们做过什么不就可以了。这时,菲利克斯转过身来,像平日一样手舞足蹈地说着话。雅丽特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了一包小小的东西,出来后交给了菲利克斯。我并不是离得很远,看清楚了那是什么。菲利克斯收好了那个东西,看得出他很看重它。然后,两人就去了大厅。没过几秒,门就打开了。

“我在阴影处藏了起来。‘啊,瑞恩!’雅丽特的声音满含感情,‘瑞恩,你真是好人,难得的好人!我很高兴你愿意收下它。’

“菲利克斯似乎也很激动:‘太太,我也为能帮得上一点儿忙而由衷地高兴!’

“他下了楼梯。雅丽特说:‘希望你能给我写信。’

“‘好,我会写的。’好像他是这么说来的。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雅丽特关上了门,我失望极了,有种人生破灭的感觉。不仅仅是破灭,她还是我追求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顿时,我的心中对这个女人的憎恶就像海浪一样难以平息。而那个菲利克斯,就是他造成了我一生的不幸,对他的嫉妒之情我也是无以复加,虽然他毫不知情。当时的我就像是被魔鬼上身,甘愿任罪恶的念头摆布。内心的恨使我变得异常冷酷,我已经被罪恶吞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根本就不是我。我又取出钥匙,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悄无声息地跟着雅丽特进了客厅。她很冷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的若无其事使我更加愤怒。对她我已经非常了解了,我下班回家时,她就是这样来迎接我的。

“她就那样走到角落的一把椅子旁,正想坐下来时,这才发现我,她像是受了惊似的轻叫了一声:‘拉布尔,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才回来吗?’我把帽子往旁边一丢,她注视着我,抬高声音喊着:‘拉布尔!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盯着她看,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但其实,我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血液就像熔化了的岩浆,四散奔流撞击着血管。‘没什么。’我答道,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恐怖,好像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作为丈夫,这件事真是让人难堪。回到家时,看到自己的夫人在跟别人情意绵绵。’

“无疑这句话打击到她了,她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是那么苍白,直盯着我看。她呼吸都不匀称了,声音抖得厉害,说着:‘啊!拉布尔,你不要误会!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做过!请你相信我,拉布尔!’

“我向她走过去,身心已被魔鬼控制。我想她一定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愤怒和仇恨,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她想要喊叫,但只能发出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她面无血色,就像一个幽灵,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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