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好象没有过多久,就又听到
“吱溜”一声,门轴艰涩转动发出来的响声。
“不会吧,这么早就起床了?”
钟灵感觉屋里没有一丝光亮,村子里的公鸡甚至都还没有叫呢,谁起床了?
阿爸?他用不着这么早啊!
那难道是阿母?这才睡了多久啊?
钟灵可没有这么大的工作精神,她一闭眼,又睡着了。这古代的生活,体力活还真累人。
“喔喔喔!”
随着村子里第一只公鸡打鸣,整个村子里的公鸡都此起彼伏地跟着叫了起来。
由于是冬天,所以此时天还未全亮,到处黑乎乎的一片。但是,公鸡打鸣,意味着太阳快出来了,村子里的女人们,通常是全家第一批起床的。
因为她们要起床做饭、担水。
钟灵想着不知道阿爸还是阿母起床了,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阿母昨晚上太晚睡了,所以她会怀疑是不是阿母。
这么一想,她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索性起床去帮忙烧火,也算是尽点心吧!的确,象阿母说的,这段时间,她和小岳子都净往镇子里跑了。
昨晚果然下霜了,钟灵打开门,一股寒气就冲进屋子,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嘴里呵出一团浓重的白气。
她用嘴呵着手往灶间跑去,那里有温暖的柴火,好歹能取个暖。
“阿灵,干嘛不多睡会,这么早起来?”
正往灶孔里添柴的是阿母,原来是她一早起床了。
“阿母,你才睡多久啊?我来帮你烧火。”
钟灵蹲在灶下,接替了丁先凤的工作。
“昨晚上磨地瓜粉,总算磨完了,今天一早要起床洗地瓜粉,哪能多睡呢?
你先烧着火,小心稀饭滚了,我去挑水。”
做饭、挑水,是村子里女人一天工作的开始。其实说起来,女人们的活,一点也不比男人轻呢!
虽然公用水井就在厝外,但灶间里的大水缸也还是要打满的,白天烧水、淘米、涮锅什么的,还全指着这里用水。
这个水缸很大,钟灵估计自已跳进去也能在里面舒服地洗个澡,所以一次要有两担水才能把它装满。
阿母来来回回挑了两次,刚从井里出来的水摸着还是温的,这是因为地下比地表温度高的缘故,钟灵就着这温水就洗了脸和清洁了牙,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等丁先凤把水挑好,大锅里的稀饭也熟了。
这时候,天色微明,外面的路已经能看清楚了,丁先凤就切了一个萝卜,用生姜切成丝生炒了一个;又把昨天篱笆下摘的南瓜砍了半个,这南瓜色泽变得金黄,肉质坚硬,不过一煮就熟,咬起来面面的,味道差不了;接着,把自家种的花生炒了个油炸花生米;最后,又切了根酱黄瓜,加了点蒜末清炒了下。
几个早菜做好,丁先凤叫钟灵把饭打起来,一会大家马上要起床了,吃着才不会烫。
打着饭呢,二嫂郑金虹也起床了,她也是一脸倦色,做起活来,谁也不能偷懒、喊累,这点妯娌间还是有点默契的。
而且,郑金虹现在最大弱势是没有一个孩子,郑文强又不争气,都不找个正经的手艺学学,夫妻俩经常为了这两件事争吵,以至于郑金虹在家里也觉得低人一头。
丈夫的不足,也只有她来弥补了,所以,她在家里干活还是很卖力的。
“二婶,吃饭啦!”
钟灵见识到了女同胞的高强度劳动,对她们都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阿灵今天起得这么早啊?看来,以后嫁到刘家他们就不愁媳妇不起来做饭了!”
郑金虹随口开了句玩笑,却让钟灵心攸地一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还好郑金虹只顾着去洗脸了,并没有注意到钟灵的表情。
由于要干活,所以她们也没有等男人们,而是自已扒拉了碗饭,就开始行动起来。
钟灵到下埕看到,磨出的地瓜粉已经装了两大满桶,足有几百斤。她不由地一阵汗,这可都是纯手工劳动啊!
不过,这还不是真正的地瓜粉,只能说是磨出来的地瓜屑。要变成地瓜粉,还有几道工序要走呢!
这时候,钟自强和刚起床的钟武强,便帮着把装地瓜粉的木桶抬到公用的井边,然后,丁先凤和郑金虹便开始往两个木桶里注水,并用一个洗干净的长木棍在地瓜粉里搅和起来。
这时候,整个木桶就变得浑浊起来,地瓜里的淀粉开始被洗了出来,当然,这还不够。
丁先凤和郑金虹将这些搅开的地瓜粉捞到一个麻布袋里,然后一个提着这个麻布袋,一个在边上架好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上,还横放着一个钉着厚竹条的木架子。
接着,两个人拿起这个滴着水的麻木袋,放置在木桶的木架上,便用力挤压了起来,挤的时候,流出了浑浊的液体,一直流到下面的桶里,钟灵知道,这就是地瓜的淀粉。
不过,这些淀粉还要给过最少一天的沉淀,到时候,它们会变成白色的块状物凝结在桶底。把桶里的水舀掉,把这些凝结物挖出来晒干,就是地瓜粉了。
这活计看起来简单,但每一麻袋的溶液要把它挤净、挤成渣,那得耗费大量的体力。
而且,挤过一次不算,一会还得把这些渣再挤一次,以确保里面的淀粉全部挤出来,避免浪费。
地瓜粉是农家生活的好帮手,在炒牛肉、猪肉时,拌点淀粉进去,牛肉、猪肉味道可以更鲜美不说,还能使肉绵软、易消化。在洗猪肠时拌点进去一起洗,还可以除去猪肠的异味。
当然,地瓜粉当成主食来吃也不错。不过,要将它当成主食来就,就得把地瓜粉做成地瓜粉粿。
地瓜粉粿的做法是:用大米熬粥,拌上地瓜粉,放在石臼舂烂,使大米和地瓜粉揉合一起,然后加水,调到合适稠度,再放到铁锅里煎成一张一张的薄饼皮,切成两厘米宽的粉条。
普通的做法,煮的时候,下足油,加上海蛎、海蛏、小虾等海味,面上撒些葱花或芹菜即可。
一碗的炒地瓜粉粿,香喷喷,QQ滑润,让人食欲大增。
钟灵在边上给阿母打下手,边听阿母说着地瓜粉的种种妙处,不由得食指大动。
“阿母,地瓜粉弄好以后,要给我们做地瓜粉粿吃啊!”
钟岳揉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边上了,一听到吃,他立马就有了兴致。
“好的,小馋猫。多吃点地瓜粉粿,你们又该长个头了!”
丁先凤疼爱地道。
郑金虹在一边看着大嫂和孩子们对话,不由地一阵羡慕,心想,自已要有这么一对子女,那可就好了。
“你们呀,只知道地瓜粉粿炒起来好吃,不过,我们娘家那里,还有更多的吃法呢,什么凉拌、砂锅、素炒,哎,那味道,样样都好吃啊!”
郑金虹听着,也不示弱,说起了打小吃过的几种作法,更把钟岳给挑馋了。
“不过,要说到好吃的,你们阿母海边那才多呢,不信你问她?”
郑金虹笑道。
“那倒是,蚵仔煎也不难做,就是需要鲜蚵。鲜蚵挑到这里来卖好贵的,也不新鲜。”
丁先一阵感叹,这蚵仔煎好吃又营养,正在长身体的两个孩子如果能经常吃到,那身体肯定棒棒的。
不过蚵是海边的物产,这里离海边最少也上百公里,蚵挑到这里,也离发臭不远了,所以,这里只能蚵干,没有鲜蚵。
“是啊,除了蚵仔煎,还有土笋冻,鱼卷、鱼丸……海边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可惜我到现在,连土笋冻也没有吃过,更别说鱼卷了。”
郑金虹颇感遗憾地道。这些好吃的东西,她也是从娘家那个做过货郎的哥哥那里听说的,他走乡串户,最远也到过海边的集镇,吃过几回回家就吹上了。
“这些以前我们镇上都有,只可惜啊,不能把镇子搬来,不然做这些东西,我倒是都会一点。”
丁先凤抿嘴一笑,想起从前在娘家的好日子,也不由得一阵悠悠神往啊。
真是世事多变,谁知道海边的少女最终嫁到山里,成了山野间劳作的农妇呢?
钟灵和钟岳听着直“吧哒”嘴,这个由地瓜粉引申出来的回忆,被赵乐一声轻浮的招呼给打断了。
“哟,弟妹们早啊,好勤快啊,要不要我帮忙?”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站在那里不动,明显是客套话。
“不用,你忙你的吧!”
丁先凤客客气气地道。自从听了钟灵说的赵乐的事,她心里就升起了警惕之意。
“呵呵,那你们慢慢忙,我先去镇上啦!”
赵乐一抹嘴巴,摇摇晃晃地出门了。
郑金虹看得不由得一撇嘴,显然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伯也没有什么好看法。
不曾想,就在这时,钟文强突然从厝内出来,边急匆匆地跑,边喊道:
“赵大哥,等等我!”
这跑得急啊,差点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赵乐听到声音,回头见是钟文强,便停下脚步等他,二人竟是很和谐地一起往镇上去了。
看到这副情形,钟灵有点忍俊不禁,这下可好,两个赌鬼凑成对了。倒是郑金虹,看得又气又急,不过,她也拿自已男人没办法,只好对着地瓜粉出气,用力狠狠拧着布袋。
“阿母,那我们也先出去下!”
钟灵看天光全开,想起还要去镇上买糖的事,便对丁先凤道。
钟灵原本以为这是和昨日一样劳作和平淡的一天,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去,会撞见一个惊天的丑闻,而且这个丑闻,还与她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