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白云犹如绵羊的卷毛般美丽。
在这风和日丽的离礓国内,我的心底深处却藏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一大早,一身黑衣的夜冥邪桃花飘香的桃花苑等我,他一动不动的杵在石桌处,满脸凝思的望着天际那纤尘不染的云朵。
我知道他此刻想的什么,我想他应该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与我同去找回他所失去的记忆。我猜他其实并不想与我同去,只是在他的心底,又渴望知道些什么,他害怕真的被自己的亲大哥所欺骗,因此他不甘。
看他如此矛盾而又挣扎的神情,我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走吧,你会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的。”
他漠然的回过头,然后望着我,怔忡片刻,随后一脸淡然的拉起我的手腕,便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同时放入口中。
一声长啸,顿时一匹全身泛着光亮的黑驹如闪电般窜了过来,就在离我二人三步之远的地方,黑驹突然停住脚步,然,抬起长蹄,嘶鸣一声安静的立在了夜冥邪的身边。
这匹马我见过,曾经在夜冥邪受伤的那一晚,也就是元宵之夜,禁修君便骑着此马带走了现在这个与曾经截然不同的夜冥邪。
“上马……”他在我耳旁低喃一声,便毫不犹豫的将我掠上马背,片刻间,我还来不及回神,他已扬鞭唤道;“驾……驾……”
坐在他身后的我正要说些什么,蓦然,身后却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李沁南……李沁南,记得,我会等你!”
是……。是吕震的声音,我陡然扬过头去,前身未稳,要不是夜冥邪及时将我的腰身揽住,恐怕我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怎么?对你的情郎放心不下?”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半点情绪,却让我的心猛的一窒。对于这种热嘲冷讽的话,邪曾经是不会说的。
“我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不该没打招呼就走的!”是的,我怎么可以如此莽撞的就离开呢?虽然吕震曾经对我不太厚道,不过这一次他可是为我付出了太多,我又怎么能如此不告而别,去伤他的心呢?
“哼,你这个女人,明明说着要与本尊一起去找回忆,现在却又朝三暮四起来,你到底心怀什么目的。”这次的夜冥邪,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同时将他揽在我腰上的手,猛的一抽,顿时疼得我小腹阵阵抽痛。
“放开我……”我咬着牙,怒声说道。说真的,这是我见到邪第一次为他的无礼与狂妄而生气,他真的是太过份了,竟然如此对我,简直比从前的吕震还要混蛋。
“放开?哈哈……你说过要让本尊陪你找回忆,你现在又要让本尊放开你,你以为本尊就是一个三岁孩童随你唬弄的吗?哼,你休想!”说着,他阴冷的撇过脸,然,手中的力道越发加深。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我被他弄得全身痛得发麻,所以只能用双手不停反击,奈何这是在马背上,马儿跑得疾驰而飞快,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落身于地,要是这如闪电般速度的掉落在了地上,就算不死,恐怕全身骨头也被拆散。想到这里,我又不能与他硬来,只能义无反顾的抱住他,但此时的夜冥邪却如脱缰的野马,正处于疯癫状态之中,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只知道骑着马儿发泄,而我却在他的身后被颠簸得头晕目眩。
日落西沉,当一丛金黄渐渐从眼底降下时,我的头脑方才清醒过来。
不得不感叹这匹黑驹的速度,才一天时间,就已到达了东昭国。我不知道夜冥邪是如何做到的,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家客栈。
用完餐膳,夜冥邪独自坐在檀木桌的一旁,望着旁边的兽金香炉发怔。
烛影投在他清瘦而孤寂的背影上,灰暗的色彩将他点缀得飘渺而虚离。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幻影,而并真实的存在。
本来,今日的他,已惹重我满腔怒火,可是看到他此刻的背影,我的记忆突然又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对着明月,望着群星时的单薄身影。心里的怒火,已然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惋惜与怜悯。
“赶了一天的路,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在我刚要起身,邪却站起身来,冷冷的丢下这几句话,便要调头离开。
“等等!”我连忙唤住他,同时手脚不停的穿上自己的花鞋。
“何事?”他背影一颤,停止了脚步,但不曾回头。
“找记忆是大事,我不能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休息,所以,我准备今晚上就开始去我们曾有过回忆的地方。”是的,邪最喜欢的就是夜晚出没,如果在夜晚为他寻回记忆,那肯定会事半功倍。
“你确定?”他语气有着质疑与不屑。
我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就去!”五天时间已经浪费一天了,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从我手中溜走,所以,时光如金,我要把握点点滴滴。
他听了我的话,双肩有微微的晃动,冷峻的侧脸轻微的斜了我一眼,我见他眸子里有红光隐现,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本尊准备一下,就随你去。”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便漠然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好一会才愣过神来,邪,他究竟怎么了,为何让我感觉此刻的他,是如此难以捉摸,难以看清?
提着金光色的烛灯,嗅着阵阵桂花的清香,踏着凹凸不平的石阶,穿过层层沙沙着响的竹林,我与夜冥邪终于看到那块平原上所耸立着的简陋小屋。
尽管天已经黑透,周围除了夜风的呼啸声以外,寂静得只有虫鸣。
望着那间在神秘的黑夜中,陡然而立的翠竹小屋,我兴奋的握紧他冷冰的手指道;“夜,看到没有,那就是你为我盖的房子,看到没有,你记起来没有?”
我一边大声呐喊,一边充满希冀的望着他问道。
此刻的邪,仍旧一身黑衣,清俊的容颜被浓密的夜色笼罩着闪发出一道道冷魅的光彩。此时,他双眸微微散着红光,侧着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脸森冷的盯着我的手。
看他这副表情,一定是还未想起,于是,我连忙松开手低头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想起了从前太高兴了,所以失态了。”
面对我的道歉,他的唇抿得更紧了,良久,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我的手,径直朝竹屋走去。
望着他缓步前行的身影,我觉得自己迷茫得就像进错了森林的孩子,而那间屋子,却是我走出迷茫的希望。
很久,我没有说话,而邪,也只是盯着那间经过半年的风吹雨打,变得有些破旧的竹屋入神。我们一前一后的立在屋前,谁也不曾进去。
其实,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多么希望邪能突然的回过头,露出一脸孩子般无邪的笑容对我说;“阿南,我记起你来了,你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我们一起进去吧!”
可是,现实总是如此,他不会比想象美满半分。
所以,我不期待邪能马上想起,我只能抱着揣测的心里上前一步道;“你想起来了吗?”
听着我的问话,夜冥邪那张被夜色掩盖得似隐似现的迷乱俊颜这才变得清醒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的双眸坚难的扬起唇,双眸起雾,他现在的模样,似在回忆什么,又似想努力记起什么,我不知道他脑海里此刻幻化的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但是他的难受,比起我心里的难受,恐怕还要少去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