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渐散,黑影与白影交织的地方已是一片空白,偶有尘土扬起,这宁静的瞬间,却印证着方才的生死较量。
我惊恐的打量着四周,却发现单跪于地的夜冥邪正独掌撑着地面,如墨的长发盖住了他大半的冷魅脸庞,他安静的半蹲在那里,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全身却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片刻,他缓缓抬起下巴,红芒更盛,那睥睨天下之色让众人为之惊叹。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月光洒在他眼里的悲伤与无情。
那样的眼神,几乎能让一个心冷如铁的人也为之一震。
很快,他薄唇一扬,露出了一抹狂妄而讽刺的笑意,那诡异的的笑容没有一丝悲哀,却仿佛如生长在沙漠中的一株锯齿草,他是那样的寂寞,孤独,狂傲,而又充满了戒备。
这样的笑容,让在场所有人看呆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已在困兽犹斗中的魔头竟然还会笑!
就这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相隔两丈之外的白衣男子却从天而降,紫色利剑带着紫光猛的插入地面,那伴随着宝剑的锋利声,与男子的闷哼声,这才将我从夜冥邪的身上拉回眸光。
片刻,半倾在地的钟楚寒如天神般坚难的站了起来,他缓缓拔剑,月光泠泠澈澈的洒在他伟岸而颀长的身躯上,似乎他已与那带有紫光的利剑容为一体。
他与他相隔两丈,钟楚寒只是默默看着他,片刻,也微微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钟楚寒干咳数声,低头,一行殷红的血从唇角流下。
“盟主……”
“盟主……”
众人大惊,包括我在内。虽然我是非常担心夜冥邪的安危,可是我也不希望钟楚寒受伤,毕竟他不是坏人,虽然我与并未有啥交情,但若不是当初他送我那块盟主通行令牌,而夜冥邪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哇,看来这个魔头功夫不简单啊,连无量公子都能伤到。”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南宫流银张大嘴深感诧异。
“嗯,这魔头功夫是不错,但无量公子也是因为稍微分心才被伤到。”抱着我的吕震,若有所指的盯着我回接着南宫流银的话语。
看着那深邃且另有深意的眸光,我愤愤的别过头,不去理他。
“那现在怎么办?”南宫流银推了推旁边的诸葛阳姬,准备听听这个一向稳重内敛的大哥意见。
诸葛阳姬沉吟片刻,这才缓缓抬头,平日那柔和的眸光难得出现一丝杀气。
这时,紫色的剑光再次冲天而起,紫色剑光在半空中之用了眨眼功夫,便虚虚实实的连挽三个剑花,那犀利的剑花如蛇吐芯一般,快如闪电般的直直刺向夜冥邪。
只是这一招,众人皆能看出,钟楚寒已经将他毕生的武术,达到了颠峰。看到这里,我心猛的揪紧,却见夜冥邪,红眸一迎,双臂呈鹰状展开,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点地,竟凭空消失了!
见人突然消失,钟楚寒连忙警惕的收剑,不住后退,待他再次出现时,已在十丈之外。
下一秒,火色的焰光在钟楚寒的胸口处猛然一闪,又迅速消失。快得,让在场所有人都未曾看到这一招的来龙去脉。
只是,从钟楚寒的脸上看得出,他的痛苦。随后,他身姿不由自主的后倾,红唇间,有大口鲜血涌出。我低声惊呼,不敢再看,是的,看到钟楚寒被夜冥邪打伤,我的心痛得快要窒息。为什么这场战争不能避免,难道他们之间一定要来个你死我活吗?我在心底绝望的想着,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如此沉厚的内功……不愧是血影堂的教主!”南宫流银在一旁看得感叹不已。
“看来,我们得出手了!”如幽灵般轻俊的诸葛阳姬淡然自若的说道,看似波澜无惊的表面,实则,暗藏杀机,因为,他已用白皙修长的玉掌开始凝聚真气。
“好,二哥你留下看住二嫂,就让我与大哥一起为民除害。”说着,已经跃跃欲试的南宫流银率先上前。
刹时,我这才猛的返回神来,诸葛阳姬与南宫流银已经两人同时出剑,剑光快如电光,猛如惊雷,让人心惊胆战。
“不……不……不要,夜冥邪是无辜的,你们不要杀他,不要杀他!”虽然未曾见过南宫流银与诸葛阳姬的身手,但被朝廷封为三麒麟的二人,估计武功也绝非所虚,定不是泛泛之辈。眼下,夜冥邪已被三位武林高手围击,而他本又负伤在身,如此一来,必败无疑。想到这里,我满心焦急,躺在吕震的怀里大吼大叫,却被吕震那充满愤怒的眸光一瞪,随即他竟不顾礼仪廉耻的吻住我的唇,我睁大眼睛使命抵抗,却被他如钢铁般坚硬的胸膛挡了回来,一切都显得无济于事。
我眼睁睁的望见,清凉如水的月光下,诸葛阳姬与南宫流银的那两柄银剑还未正式相交时,那两股剑气已经发生了强烈的冲撞,只听得“叮——”的一声响,银色剑光已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朝夜冥邪砍去。
夜冥邪红眸沉着,腾空一跃,如道红色的光柱直上九天,将那毫不留情的的剑气摒弃在外。蓦地,发现已有两位豪杰相助的钟楚寒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极力朝夜冥邪追了去,同时,在离他五步之远的高空,钟楚寒扬起大掌,凌空一划,一道银光宛如蛟飞般朝夜冥邪飞去。
当即,一边要躲避诸葛阳姬与南宫流银的袭击,一边又要与钟楚寒抗衡的夜冥邪红眸倏地闪过一丝慌乱,当他正要躲过这致命的一掌时,矫健之躯却已来不及避开,虽有防备,却还是被击中背脊。很快,身子就有些摇摇欲坠,整个人失去平衡的落在了地面。
看到这一幕,我推开吕震的脸,大声喊道;“邪,你快走,别和他们打了。”
远处的夜冥邪不知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声,让我揪心的是,他并未因此而离开,反而盘脚一坐,如夜间狂兽的红眸紧紧一闭,随即一道强大的真气从背部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如太阳般灸烈的红光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看到如此惊人的场面,我惊得不敢出声,而搂着我的吕震却愤然而起的说道;“李沁南,在我面前不许关心别的男人,否则我要亲手杀了他。”
只是在众人怔住的一刹,三道颜色各异的剑光从三人的袖中流出。钟楚寒与南宫流银诸葛阳姬三人相视一望,默契无比。随后,三人将手中泛着幽光的冷剑高举过头,右脚微倾上前,面色皆肃穆而冷冽的迎视着对面那道红光。当红光渐大,一阵热浪袭来,三人犹如刚铁般停滞不前,就在红光已与三人之躯不及十米,三人衣袂飞扬,迎空一跃,三道锐利无比的剑光借着月光慢慢变得巨大如瀑,而三人的身形也开始模糊不清,似在瞬间,已经与那朦胧且透着毁天灭地之气的剑光融为一体。
如此场面,让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一种不安与绝望在脑海蔓延。
“哼哼,这次,这个魔头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大哥与三弟和无量公子的破天诀这次的威力真是无人可挡啊!”吕震冷笑着望向场面,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我惊惧的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别伤他别伤他!”
“住口,李沁南你知道你现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痛吗?”吕震勃然大怒,搂住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加紧了力道,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视他的愤怒,朗声吼道;“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正道人士,不分清红皂白就滥杀无辜,你们知道嘛,当你们利剑出鞘之时,又会增加一个亡灵……他不是魔头,你们连查都没有查清就冤枉他,你放开我,我讨厌你!”
吕震咬着牙狠狠说道;“李沁南,你这个愚蠢的妇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魔头的厉害,就算今天你恨我,我也不会放你过去。”
我气得绝望的打他,捶他,他却如柱子般一动不动,直到我的手都痛了,嘴都咬出血了。
当那道如巨圈的红芒撞在三道齐力相抗的七彩之光上,红芒迅速退却。看得出,那七彩的剑光,正如一只盘旋在高空的巨鹰虎视眈眈的打量着地面那只孤立无援的小鸡。而那只小鸡,却还要顽强拼搏,打算做顽死相博。
眼见,红芒渐渐的被七彩之光缓缓吞噬,我心焦如坟,夜冥邪此刻一定凶多吉少,我却在这里不能帮他丝毫。我想着想着,我急得眼泪打转,像疯子般的乱抓吕震的脸,随后我又抱着他的双肩狠咬一口。这才,挣脱下来。
当我足尖点地,连忙急退几步。望着吕震眼里的痛与与震惊,我没做任何解释的朝红芒与彩光相交的地方奔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不能让那个孤寂,苍凉的男子再受伤害。
“邪,我来帮你!”我大吼一声,踏着义无反顾的脚步,朝那道灼热的光柱行去。
身后是吕震那悲身的嘶鸣;“不……。”
那犹如狮王之吼的巨大响声,很快唤回了战斗中四人的注意力,我清晰的看到,南宫流银眼里的惊诧,诸葛阳姬眼里的惊恐,钟楚寒眼里的悔懊,还有夜冥邪眼里的绝望。
当剑气在一时半刻间不容出回时,我含着笑的朝它靠近,这一刻无关生死,我只知道,我要让这场战争停歇,哪怕是以我那薄弱的血肉之躯。
就在我离夜冥邪只有一道光柱的刹那,我亲眼瞥见他腥红的眸子灿然一笑,随后身后的光芒消失不见,那如一片火焰般的赤红之光像幻觉一般凭空不见,而他俊邪的脸庞却苍白无光。
我知道,此刻的他为了不伤害到我,强行逼回真气,猛的将功力敛收一体,这样做,就算不死,身体恐怕也被强行收回的真气震断筋脉。
此刻,我想哭,却笑了。他也笑了,笑容如一个时辰前所看到初时绽放烟花时的模样。
他狠狠的抱过我,然后紧紧禁锢在了怀里,然后如尘蝶般转身,用那孤傲而忧郁的背脊挡住了那七彩的剑光。
瞬间,我能感受到他心碎的震动声,以及全身血液流淌的声音。
时间,似乎在这静谧的夜晚停了下来,怀里的他是温暖的,而手芯却是冷凉的。
这时周围传来正道人士的一阵惊呼极兴奋之声。
我心凛然,唇微红微翕的侧过身,望着脸上带着浅然温和笑意的他,我瞪大了眼。他全身是血,汩汩而流。我空洞的望着他的胸胸。很美,如如同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大朵大朵的绽放,然,一直、一直蔓延。
我看到那些艳红的“花瓣”盛开,我却绝望,那些赤红的液体,就如毒药般烙伤了我的眼睛。
我轻轻的放下他,轻声唤道;“邪,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一遍遍的轻唤,却不敢太大声,我怕吓着他了,我怕他会不理我,我怕他会撇下我。
他依旧笑着,笑然苍寂得如冬日飘飞的白雪,冷彻心骨。
随后,他宽大修长的手掌,覆上我的脸。不知是泪,还是他手指的冰凉,让我冷得全身发颤。
“阿南,你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好吗?”
他嘴角溢着血,美得触目惊心,我笑了。
他说;“只因一个时辰前的那场烟花,我看到你隔世的容颜,与那让我倾心的笑容。此生,我就注定沦陷。”
我眼泪不可自制的掉下来。惹怒了片片尘埃。
所谓的烟花,只不过是用他生命的全部所燃烧出来的片刻美丽。如昙花般一现,又一逝!
夜色落幕,旖旎飘摇,凄迷得让人对生失去了希望。
他靠在我怀中、满足的笑。纤长饱满的指尖抚着我的脸直到我的发。
他细细凝摸,从眉划过眼和唇。那似贪恋最后的一丝眷恋,让我害怕极了。因为我害怕,他的手、就此突然垂下去,以后,再也没有力气来触摸让他幸福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的泪、猝然的汹涌滂沱,如瀑雨倾泄不止。
他吃力的张嘴喊着;“阿南,别哭,我想看你……笑!”
不敢不答应他,我再次浅笑,耳畔却传来吕震那凄厉的声音;“李沁南,快跟我离开这里!”
我恨怒的抬眸,对上吕震那满是不甘与心痛的眸子失控的吼道;“你别来,别靠近我,你们滚,给我滚!”望着那群昔日与我相处过的众人,我却觉得他们如此陌生。
诸葛阳姬与钟楚寒黯然的收回剑,垂下眸默然不语。
“李沁南,你别这样好吗?跟我回去,你这样,我会痛不欲生。”方才的发泄渐渐变成乞求。
我无视他的话语,我朗声朝钟楚寒与诸葛阳姬三人骂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们就是要杀了他你们才罢休。你们看看,怀中这人是多么的善良纯真,就是因为你们的无知,才将他一步步逼得走投无路,他想用热诚的善意对待世人,你们不但不给他一个机会,反而处处容不得他,难道赶尽杀绝才是你们正道人义所谓的为民除害?”我说着说着,泪再次肆无忌惮的狂流,落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抚去,却越发虚弱。
看到这一幕,我绝望的喊道;“快……快……。你们快救救他,救他……”
我一直喊着,就连头发被风吹进嘴里,我也一刻不停的哭喊哀求着,直到我的嗓子干哑,已经说不出话来。纵然如此,他们也无动于衷,只是用一副看疯子的悲凉之壮望着我,那副模样,就如已对一个垂死之人失去了希望。
再次低头,我看见,夜冥邪身下的血色的花朵,已开满一地,那红色的液体如滩在纸上的油墨,突兀而狰狞。他十指紧紧抓住我的手,似有不舍,又似有千言万语难说。
我嗓子哑了,但我的泪,却落到他的唇上。他贪婪的舔舐。
我被他这调皮的模样逗笑了,但笑着流出一眼泪更加苦涩。
很快,他用剩余的力气举起手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唇旁一吻,快速轻柔得似要瞬间凋落。
我想对自己说,不要难过。
可是安慰的话语还未出口,心已乱成一片。
他轻轻的阖上眼睛,我却哭得撕心裂肺。
闪电般的黑影从我身前晃过,始料未及。
手中一轻,再次睁眼,夜冥邪已经不知所踪。
我疯狂的寻找,却见在我十步之远,一位骑着黑马的高大男子怀中,有着夜冥邪的身影。
男子神情冷冽,浑身上下透露着王者之气,高傲的梁,锐利的眸光,修薄而邪狂的薄唇,简直与夜冥邪有七分相似。
我在惊怒的同时,失声唤道;“把邪还给我……还给我……”我用仅有的力气,一步步的爬去,中途却被吕震挡住,他把我禁锢在了怀里,不住的吻我脸上的泪水,我想推开,却已经没有力气。仿佛刚刚的一幕,已经将我抽空。
“美人笑,英雄折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而她,也该是你这一世的劫吧。”骑在马背上的男子不可一世的狂笑着,眼里有着与夜冥邪同样的傲气与寂寥。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夜冥邪,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禁修君?”吕震与诸葛阳姬同时诧异出口,立即引来众人那不可思议的注视。
“不错正是本君!”马上的男子像个夜间使者般阴冷回道,听着他的声音,简直让人不寒而粟。
“你来干嘛!”南宫流银蹙眉不耐的问道。
马上的男子不怒而威的逼视了几人一眼道;“当然是带着本君的弟弟离开。”
“弟弟?”众人皆惊。
不错,我想起来了夜冥邪曾说过,他有一位大哥。难道?就是马上男子?
“就是你们所杀之人。”他语气有着淡淡的仇味,却又似极力忍耐,随后又一瞬不瞬的将视线投在我的身上。
“他是魔头,我们要杀了他!”诸葛阳姬温润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之气。
“杀他,那也得问问我!”男子冷笑,语气如恶魔索命般让人冷颤。
“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有本事在我们四大高手的手中劫走此人?”南宫流银上前讽道。
马上男子听后一笑置之,随后眸光一沉,像极了夜冥邪发怒的模样,不过他的眼睛却不是红色的。
“当然,凭本君一人之力是有些难度,但是若加上林外的千万支弓箭手,那可能就太容易了!”他语气缓和,却透露着逼人杀气。
“你……”南宫流银望了一眼幽深暗黑的丛林,气得语结。
不语良久的吕震望了望怀中失魂落魄的我,这才朗声说道;“让他走吧,反正,那个魔头带回去也是尸体一具,就算华佗再世,也无回天之力。”
“这……。”众人犹豫不决。
禁修君冷凛一笑,不再多语,抱着夜冥邪就扬马离开,临走前,他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对我说道;“不杀你们,完全是因为她!不过,伤害就是伤害,没有什么东西能弥补偿还,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一个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