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最终没能够扭过方富贵几个人,决定要抓些药回来吃。送走了陈郎中,陆灵正打算出去熬粥的时候,门外便响起了一声震天般的怒吼来。
“天杀的,遭雷劈的贼小子嘞,青天白日的来偷鸡呦。怎么就不去死,小王八蛋,翻天了,抓贼呀,老大,老三,你们赶紧儿的给我出来,老陆家让贼惦记上了。”
周氏的怒骂声吓得方春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缩在陆灵的怀中,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陆灵一边轻轻的安慰着方春花,一边冲着陆谦使了个眼色。
“嘿嘿,阿姐,瞧我的。”陆谦跑到南面一间屋,操起之前砸过陆立旺的那根扁担,啊的一嗓子就冲了出去。
“阿奶,贼呢,在哪儿呢,刚刚就没有抓到他,现在我绝不放过他。刚刚就把我们家的锁给撬了,现在居然还敢偷鸡。阿奶,贼呢,你见着了吗,在哪儿呢?”陆谦一边吆喝着,一边挥着扁担四处张望着。
周氏站在上房门口,瞪着陆谦,差点儿没有被气的仰倒。这贼小子,居然敢跟她玩贼喊捉贼?
刚刚她出来打算看看今天那群鸡今天总共下了几只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本来二十五只鸡,愣是少了三只。她以为鸡跑出鸡圈了,找了一通没找到却看到方富贵送陈郎中出去。
这下,她总算是什么都明白了,那三只鸡肯定是被陆灵几个给偷了,否则他们哪来的钱去找郎中?
周氏那个气啊,只觉着头一阵阵的发晕,三只鸡呀,平日里她再怎么馋了都舍不得吃,还精心伺候着它们,无非就是想着等年底卖个好价钱。
谁承想居然就被那几个贼小子给惦记上了,还一出手就是三只。她的心啊,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淌血,“你个短命鬼,跟你那短命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自家的东西都祸害。小畜生,真当没人敢收拾你们了?”
听见周氏骂自己的娘,陆谦恼了,他扔下扁担就冲到了周氏身前,挺直了脊背,耿直了脖子吼,“不准你骂我娘。”
“不准?你凭什么不准,王八蛋,遭雷劈的贼小子,你怎么不跟着你那短命鬼娘一起去死?”周氏大骂一声,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冲着陆谦的脑门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陆谦的脑袋朝着右边重重的歪了过去。但很快,他就又转正了回去,依然冷冷的瞪着田氏,“我不准你骂我娘。”
“小王八羔子,还敢瞪我?”田氏怒火冲天,扬起手就要再挥过去。
陆灵出来,见到这个情形,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田氏的手。抬头,与陆谦一道,毫不畏惧的看着她,“阿奶,那鸡本就是我们家的,我们想吃想卖合情合理,放到哪里都能说得去理儿。什么贼,用自家的东西,能算贼吗?要说起来,刚刚有人撬了我们家的锁,那才是真正的贼。阿奶,你知道是谁撬的我们家锁?”
田氏被噎住了,一张胖馒头似的脸瞧起来更红了。“你,你个赔钱货,丫头片子,居然敢来教训我?”
陆灵扬了扬唇角,淡然的望着田氏。不知道为何,被她这样盯着,田氏居然觉着脊背发凉,有些撑不下去的感觉。
“阿奶,您可是最懂理儿的人,我现在是要跟你说理儿呢。大伯马上就要考秀才,如果在这个时候闹出一些亲娘狠毒,毒骂儿孙,泼辣不讲理的事,人家官府会不会取消了大伯的应试资格呢?就算没取消,让大伯考中了秀才,这每年的评定考核,他就能过了去?到时候大伯如果因为阿奶你没了这荣耀,他应该会很失望吧。”
陆灵说着就拍了拍陆谦的脑袋,“小六,先回屋去吧。”
“阿姐,她骂娘……”
“我知道。”陆灵压低了声音,“放心,我会让她以后再骂的时候就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了。”
“阿姐你最聪明了,你说能行就一定能行。阿姐,那我先回去了。”陆谦心满意足的跑回屋去了。
陆灵这才回身望着田氏,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因为刚刚急速跑过来,脸有些发红,看着健康了不少。
她上前一步,仰头望着田氏,“阿奶,都说死者为大,您老去骂一个死了几年的人,自家人听了不说什么,可让外人知道,传了出去。这对死者不敬,官府很是在意的,大伯的那个秀才,危险喽……”
“贱丫头,你威胁我?”田氏可不傻,这丫头说来说去就是用老大家的功名来威胁她。可回过神去又觉着很不解,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以前那可都是任由她搓扁捏圆的。
以田氏那脑容量就算是想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陆灵这么大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奶,瞧你说的,我是你孙女儿,怎么能威胁你呢。实话,我这都说的是实话。我也是老陆家的人,我也想看到老陆家的人能够光宗耀祖。大伯为了功名吃了那么多苦头,我这做侄女儿的也想尽尽一份心力。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阿奶,时候也不早了,我做饭去了。”陆灵笑了笑,也不去管田氏会怎样的生气,直接转身就回了草棚子。
回去的时候,她的步伐很轻快,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一出,田氏至少能安静两天。以后再想骂她娘的时候也会在心里掂量掂量,一个死人跟一个偏疼的大儿子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田氏的算盘可打的精着呢。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慢慢的朝着山那边落下去,西方,橘红红的一片。远远看去,河西村后面的那座名为平山的山包都被镀上了一层橘红的光彩。荒凉,光秃的平山因为这色彩而瞬间鲜亮了起来。
陆灵站在草棚子窗户外面的锅灶前准备着晚饭。田氏一家子名义上说是来看养他们几个孩子,可实际上根本就不去管他们的死活。
饭是分开吃,各做各的,只是每隔十天给他们一些少的不能再少的粗粮作为口粮。吃不饱,饿不死,这就是他们的现状。
陆灵垂着头,认真的清洗着早上陆谦与陆清两人挖回来的马齿苋。
马齿苋也称长寿菜,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粗纤维等营养成分,用来煮粥还具有养胃、清热、止痢的功效。
陆灵先将马齿苋清洗干净,切成了2厘米长的段,摆在一个黑色的粗瓷碟子里。黍米洗干净,放在一个盆中,用温水浸泡着。
随后,她烧了小半锅热水,将马齿苋放入沸水中掉。片刻后,将它捞出洗去粘液,切碎了盛放在一个碟子里。
之后,她便将油锅烧热,放人葱花煸香,再投马齿苋,加点盐在里面入味。
有油有盐,再加上葱花这么一爆,那香味瞬间就蹿出来了。
“好香啊,阿姐,你做什么呢?”陆清鬼头鬼脑的跑出来,凑到了陆灵身边,踮起了脚跟,探头朝着锅里瞧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还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马齿苋黍米粥,狗蛋,喜欢吃吗?”
“马齿苋黍米粥?”陆清的脸上的神色突然就有些古怪起来。阿姐做饭挺不好吃的,没盐没味儿,也就只是能够填饱肚子罢了。可今天这味道……他突然就又抽了抽鼻子,好香啊。难道阿姐病了一场,这做饭的手艺也跟着好了?
“怎么,狗蛋不喜欢吃马齿苋黍米粥?”陆灵见陆清在旁边发傻,还以为不乐意吃这个呢。“那我们的狗蛋喜欢吃什么,告诉阿姐,赶明儿个阿姐给你做。”
“阿姐做什么狗蛋都喜欢吃。”陆清牵住陆灵的衣角,亦步亦趋,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不停的问着,这粥怎么跟平日的不一样,怎么那么香,放什么东西在里面了。
陆灵这才发现,原来自家的这个小弟弟原来那么的能黏糊人,那么的能说。
陆灵将黍米放入水中熬煮,待米差不多烂了后才将马齿苋放进去。再煮个一炷香多的时间,这晚饭就已经得了。
马齿苋用来煮粥,清淡爽口,味道较炒菜和凉拌时的那种酸感已经少了很多。
五个小包子坐在一起,呼哧呼哧的喝着稀溜溜的马齿苋黍米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满足的笑容,与之前那些顿的没味道的东西来说,今天晚上的皱已经是很美味的东西了。
看到他们吃的开心,陆灵的心里却觉着酸溜溜的。这些小包子,一个野菜粥就能让他们满足了,以后,她一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在心里做着保证。
农家的人一般都睡的很早,陆灵等小包子,为了省下灯油,那更是早早的就上了炕。
一张大土炕用一条布帘子分成了左右两边,方富贵与陆谦睡在左侧,陆灵则带着方春花跟陆清睡在另外一侧。
陆灵睡不着,她摸着陆清与方春花两人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只觉着心阵阵的抽痛。这几个小包子太可怜了,没爹没娘,还要被家人欺负,祸害。
怎么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呢,陆灵想了一整晚,在天快亮了的时候才眯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