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道仓皇落逃的瘦弱倩影,殷匀骐凤眸一黯,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今夜的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对自己的妹妹——云妙做出如此有失礼仪之举?
难道是今晚的她太过特别?是的,比起在场那些披着鲜丽明净绫罗衣裳的千金小姐,戴着上等雕刻美玉做的耳环,黄金和翠玉做的配挂首饰的贵妇佳人们。而她,却独露素颜,没有了俗气脂粉的点缀。她那如稀世明珠般的美丽容颜,竟是如此水光灵灵,犹如画中的仙女。
尤其是刚刚离她咫尺之时,他清楚的瞥见,她踏着绣有七色牡丹的精美花鞋,拖着像晨雾一样轻薄的纱裙,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幽幽兰香至今绕鼻。现在的她——真的还是薜云妙吗?他,开始迷惘。心,也变得惆怅。
回到水云苑已是子时,薜云妙提着灯笼战战兢兢的轻步缓踏,三更半深,一名弱质女子独自回府,这是难得的胆大,在这古代更是少见。
推开阁门的时候,薜云妙发现屋内有人,当即心脏就“咯噔——”一跳,暗忖,这么晚了会是谁在她的房间呢?
抬灯仔细一看,原来是梅儿那丫头趴在她的桌上已经睡着了。看着那张憨厚可爱的俏颜睡得格外的香沉,薜云妙也不忍心打扰。于是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明灯,匆忙从榻上抱下一床锦被,搭在了梅儿的身上。
随后,她又轻手轻脚的洗淑完毕,放才解下罗裙换上亵衣回榻。
躺在柔软而散发馨香的软榻上,薜云妙辗转难眠,此刻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殷匀骐在她离开时那满是心碎的眸光。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看他,难道是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吗?还是他对自己似乎有了些道不清的男女感觉?可是,她现在是虞王之妻,也就是他四弟的王妃,他怎么会对她有意思呢?对,是她多想,多虑。
虽说是多虑,可是下次见了他,她又该如何面对呢?唉,真是越想头越乱,脑海里一会呈现出殷匀天冷酷阴森的神情,一会又浮出殷匀浩纯真清亮的眸光,紧接着又是那双黯然神伤的长凤眸,这一切的一切,快把她给扰疯了。
就这样想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浑浑噩噩的睡去。
清晨,明媚的阳光缓缓升起,点点金光透过丛林那浓密的缝隙,照在了清幽脱俗的水云苑内,缤纷斑斓的阳光洒向了百花之上,万物皆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早早收拾好一切的梅儿连忙唤醒正在沉睡中的薜云妙,用完早膳,薜云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由于昨夜睡得太晚,又加上失眠多梦,导致她现在整个人乏得没有半点力气。
薜云妙本想再到榻上多躺一会,可是猛的想到昨夜的柳儿还不知去向,于是她连忙吩咐梅儿前去查探。就在梅儿踏出门槛不久后,却又迎来一位贵客登门造访。
来人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绣着时下最流行的蓝色牡丹纹,银色的丝线上还勾勒出了几片祥云,下摆乃是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还是宽片淡黄色的锦缎裹胸,晃动间,能显示出她丰满的胸部。只见她身子轻轻转动,翠裙立即如荷一般散开。
举手投足如此的婀娜多姿,风情妩媚的俏脸,再配上那嗲声奶气的声音,一点也不难想像她是谁。
“哟,妹妹啊,好久不见,近来怎会变得如此憔悴?还好,你看姐姐早有准备,给你带来了南海最名贵的珍珠,听说把这珍珠磨成粉末涂在脸上以后,能让女人青春永驻呢!”韩湘儿一边摇曳着她那娇贵的身躯,一边叫丫鬟双手把礼物奉上,好一副巴结奉承的模样。
对于韩湘儿蓄意讨好的礼物,薜云妙连望都懒得望一眼就直接拒之门外道;“无功不受赂,不知姐姐今日用意何在?”
“呵,姐姐来看妹妹还需要有用意吗?还不是前些日子听说妹妹受了点苦,所以姐姐才千方百计托人买来了这南海的稀世珍宝,这一切都是为了妹妹你着想啊。”
看着她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的话语,薜云妙只是冷漠一笑;“姐姐可真是为妹妹劳心了,只是不知当日妹妹挨王爷罚的时候,姐姐这个当事人却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这也是为妹妹着想吗?”哼,她薜云妙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像此女这般厚的。
问起这事,韩湘儿一张铺满粉脂的小脸顿即通红道;“哎哟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妹妹怎还记得,你也知道,姐姐当时也是被吓得糊涂,所以才会……对了,其实这事还全怪柳儿那死丫头,要不是她泄露秘密,说不定楚诗音早就被我们合力铲除了。”
听着她这些不合实际的想象,薜云妙蓦地跨前一步怒吼道;“够了,这些话还是省省吧,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薜云妙吗?”
望着妙眸不怒而威的薜云妙,韩湘儿有些惊愣的吞吞口水道;“妙儿妹妹看在我们从前相交甚好的份上,你就不要记恨姐姐了好吗?”哼,要不是看在昨夜她在菊花宴上出尽了风头,她韩湘儿就算死也不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求她原谅。
“记恨?怎么会?对于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怎么记恨?有的只是同情。”
“妙儿妹妹你……”
“还有你要记住,从前与你蛇鼠一窝的那个人,绝不是现在的薜云妙。”
“你……”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本想再说些什么的韩湘儿,见薜云妙一脸义正严词,毫不半点回旋之地,吃了闭门羹的她当即只能气冲冲的死瞪一眼薜云妙,然后拉着丫鬟迅速离开;“哼!”
“你的东西拿走,你是我‘姐姐’,我想你比我更需要!”临走前,薜云妙不温不火的提醒道。对于眼前这个有着倾城之貌,蛇鼠之心的女人,她实在不敢招惹了。
“你……小枝东西提走!”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
“是,小姐。”收到命令的小枝,立刻上前提走锦盒,然后随韩湘儿愤怒离开。
送走这对主仆以后,薜云妙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在她刚打算休息以后,继而头痛的事情又来了,今天她真不知道到底是水云苑掉金子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虞王府的另三位侍妾纷至沓来。而且,一个比一个手里的礼物提得沉,看样子,她薜云妙今日休想安宁。
时光慢慢流逝,好不容易熬到下午。
夕阳已堕,天空被一片红光染得像如怒放中的牡丹,不娇而艳,有说不出的美丽。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打发虞王府的那群侍妾可真是费了薜云妙九牛二虎之力,与这群爱慕虚荣又善妒的女人聊天可真得小心翼翼,七窍玲珑的回话。她薜云妙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口舌是非多。虽然这几个女子并不如韩湘儿那般会挑拨是非,不过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简直就是锋芒毕露,是她薜云妙无所能及的。但是,她还是懂来避嫌与退让,尽量不让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
用了一些糕点以后,薜云妙打算小憩一会,毕竟今天对付了那么多厉害的“角色”,她的体力与脑细胞都已损害许多。再说,现在天色渐晚,估计没有人会来她水云苑了,今晚她就早些歇息。
就在薜云妙刚躺下一会,这时柳儿就推门而入,只见她满头大汗的喊道;“小姐,小姐。”
薜云妙见她来得如此匆忙,以为有事发生,于是她随便披了一件衣裳便起身下榻问道;“柳儿?你怎么了,昨晚你什么时候回的水云苑?”
“小姐你别管这些,快起身打扮一下吧,虞王正朝水云苑这边来了。”说完,柳儿顾不了那么多,拉着薜云妙就朝梳妆台走去。
“什么?她来了?”薜云妙听到虞王二字,心“咯噔——”一跳。那个像魔鬼一样的男子,黑眸总是掠过比死亡还有阴森恐怖的气息,嘴角冰封得犹如冬日里永不融化的积雪。他——又来找她,究竟是为何?
是因昨日菊宴之事,还是他太过清闲,忍不住再次折磨她的?
“小姐,你就别发呆了,快换身衣裳吧,王爷就要到了。”见薜云妙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柳儿不由得急着不已。
薜云妙淡漠的甩开柳儿那双焦燥不已的小手,冷声道;“就算打扮得再漂亮,能逃过即将受到的恶毒刑法吗?让我化妆给他看,也不过是跳梁的小丑罢了。”
柳儿见薜云妙这般评论自己,当即解释道;“不,不一样了,就从昨晚,我看到王爷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薜云妙不屑的转过身;“哼,无论昨日今天,在他眼里,我或许永远都不如一个贱婢吧!柳儿,你不用化了,下去吧!”对于殷匀天,她太了解了。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恨她,那种不是因爱生恨,而是一种深到心底的厌恶之恨。
“可是……”
就在柳儿话未说完,这时门外突然却响起一道生冷而没有丝毫感情的男性声音;“哈哈,薜云妙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不用本王说,你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