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咬咬牙,还是拿起了黛蓝色的线。又跟采鸢说了一声,这才走了。
又将衣服和线的颜色比了比,心中想过许多方案,只是到底都不能果断的下了决心。毕竟,这件事情关乎不小,若是一个闹不好,受罚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最怕的就是,说不得就被新来的孙姑姑抓住了把柄,以此做了筏子。
而且,万一连累了陶芯兰……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绿柳也是愁眉苦脸:“怎么就没有这种颜色的线呢。这下可怎么办?难道真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陶君兰严肃的看着手里的线,一个想法最终确定下来。听见绿柳这样说,便是缓缓摇头:“不一定,只是要冒风险。”
绿柳双眸一亮,捉住陶君兰:“快说,有什么法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不许藏私。”
陶君兰却是将绿柳推开去:“好了,这件事情本就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凑上来插一脚?快睡去吧。明儿早上你就知道我用的什么法子了。”绿柳的确是无辜的,所以她并不想将绿柳牵连进来。
绿柳闻言顿住,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是理解了陶君兰的好意了。
不过绿柳随后又拿出自己的蜡烛来:“诺,这个也给你。点两根,不然太暗了,仔细伤眼睛。”
陶君兰感激一笑:“多谢你了。”
绿柳不自在的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根蜡烛罢了。”
时间不多,陶君兰也不敢多耽搁,拿了针线和蜡烛就悄悄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做活:一则是不想影响了绿柳她们睡觉,二则也是不想让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这是为了防止将来万一事发受罚,被牵连。而且,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就不经意的走漏了出去。那也不好。
当然,也并不是她就不相信采鸢等人,而是这种事情,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见亮绿柳就摸了过来,倒是吓了陶君兰一大跳,还以为被人发现了。见是绿柳才松了一口气,笑骂一句:“走路也没个声的,吓死我了。”
绿柳却不和她斗嘴,只凑上来看;“我瞧瞧,你到底怎么弄的?”
等到仔细的看了一番,绿柳才笑了:“没想到你竟这样大胆。”
却原来是陶君兰没找到同色的线来补衣裳,只有黛蓝色的线。就干脆的用黛蓝色在袖口破损的地方绣了一圈云纹。咋一看上去,倒像是原本就存在的,毕竟两种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什么来。说不得,真就能蒙混过关的。
只是……绿柳面露迟疑:“这样或许咱们浣衣局这里蒙混过去了。可是等到衣裳送回去,只怕也瞒不过去。”
绿柳的担心自然是正常的。毕竟,以前到底有没有花纹,正主儿肯定是知道的。怕是瞒不过去。
“你看这衣裳,是男式的。又是常服——咱们宫里能这样穿的人,有几个?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几个皇子。这几个,都不会缺了衣裳穿的。而这一件,显然已经有些旧了,说不得以后都不会再穿了。送来洗干净,怕也是想着收起来罢了。也许,就不会被发现。”对于绿柳的担忧,陶君兰自然也是事先想过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敢这样冒险。而且,退一步说:“这件常服布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就算真发现了,想必也不会为了一件衣裳大动干戈吧?”
就算被罚了,那也是应该的。她只不过是想铤而走险一回,盼望着能运气好的躲过一劫罢了。成不成,都看天意。
陶君兰心里又道:其实,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去找管事姑姑坦白。只是这孙姑姑初来乍到……又有这样的复杂关系,她实在是不敢说。
等到天光大亮,众人都起身了,最后一朵云纹也绣好了。陶君兰咬断线,收了针,又将袖口处仔细的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但愿能够平安过关。
下午将衣裳交了上去之后,陶君兰心里就没安稳过,频频走神不说,连和陶芯兰说着说着话,也能心事重重的发起呆来。没办法,实在是害怕啊。
她这幅样子,自然没法让人不怀疑。文杏和采鸢都问了几回了。
陶君兰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就是陶芯兰也瞒得死死的。
没想到,最后来劝她的还是陶芯兰,陶芯兰一脸肃穆的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你也别慌,不然让人怀疑。我瞧着采鸢姐姐总盯着你看,再这样下去,总会叫她看出端倪的。”
陶芯兰的劝说多少起了作用,陶君兰勉强稳住了心神,不敢再那样表现出心中的惴惴了。
直过去了三五日,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传来,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看来,她这一次是过关了。
于是,她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绿柳也偷偷的和她一起笑:“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老天保佑。”陶君兰一脸庄重的认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以后可千万别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这一次,生生给我吓老了十岁。”
绿柳顿时撑不住,伸手就来掐她的脸:“我瞧瞧。”结果触手一片柔滑,宛如碰到了嫩豆腐一般,顿时就是忍不住的多捏了几下,喃喃感慨:“好滑啊!”
随后绿柳又深深的嫉妒起来:“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这皮水嫩得!我们怎么也赶不上!”说着,又贪恋一般的蹭了好几下,直将陶君兰弄得一阵阵的发窘。
对于绿柳又是嫉妒又是赞叹的语气,陶君兰浑身都不自在,侧过头去避开了绿柳的爪子:“什么大小姐,你这样说,我都臊得慌。快别说了。”
“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然咱们天天吃喝都一样,用的东西也一样,凭什么你就比我好呢?”绿柳扑上来,死活不肯再松手了,非咬定了她是藏私了。
陶君兰被磨得一阵阵无奈:“哪有什么秘诀啊。你都说了,咱们处处都一样的!”真要有不同,那也是来源于以前养尊处优的日子吧?其实,现在也未必就真还有以前的样子了。她自己摸了摸,觉得倒是比以前粗了不少。
绿柳歪着头看陶君兰,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去送衣裳的时候,远远看了贵妃娘娘一眼,我觉得,她还不如你漂亮。若是你去选妃,说不定……”
陶君兰一把捂住了绿柳的嘴,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她肚子里:“快别胡说了。让人听见了,我们还有脸?”她是真被吓住了。这话,可不是能浑说的。她只是宫女,怎么能和贵妃娘娘相比?太不知天高地厚,也太没规矩了。
绿柳也回过神来,面上一白,嬉笑之色收起,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疯魔了。”顿了顿却又坚持到:“不过你的确是容貌出色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拔尖了。”
陶君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起来:“美也没用,一个宫女要那么好看做什么?还不如壮实些,做活能干些呢。”说罢又笑了掐了一把绿柳:“要说美貌,难道你又差了?我可觉得我比你逊色多了。”
绿柳顿时眉飞色舞,“真的?”
陶君兰认真的点头。绿柳的五官许不算太精致美丽,可是却有一种泼辣明亮的气质,极为出彩。
孙姑姑是个能干的,十多天就将浣衣局上上下下都接管得妥妥当当了。而至此,孙姑姑也终于有了动作:她开始将以往刘姑姑的亲信剔除了。
虽然孙姑姑的动作隐晦,可是陶君兰却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名义上是将刘姑姑的那些亲信换个位置,实际上,则是从浣衣局的权力中心给完全剔除了。那些人,有些被直接打发出了浣衣局,有些却是实打实的被贬去做了苦活计。
绿柳一时半会的还没被孙姑姑怎么样,可是陶君兰想,怕也是不远了。于是私底下隐晦的和绿柳提了提,就是怕绿柳一气恼起来,不管不顾的再做错了事儿。
绿柳满心感激,靠在陶君兰的肩上哭得抽抽搭搭:“我早就想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奈又酸楚:她算是真明白了一句老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浣衣局这种地方,出了名的是没有油水,最苦最累的一个地方。可饶是如此,却还有这样激烈的争斗。真叫人……心寒。
不过,孙姑姑这种行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刘姑姑的亲信,孙姑姑用着不仅心里不能放心,就是明面上,怕人家也不大服气的。只是,孙姑姑这种私下里的手段,却让人觉着:只怕孙姑姑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性格也有些阴沉。
这一点,让陶君兰十分担心。不仅担心绿柳,也担心自己和陶芯兰。毕竟,她和绿柳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追究起来,孙姑姑说不定就将她们当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若是有法子,叫孙姑姑对绿柳不那么敌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