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姑姑的话,陶君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总觉得,她这样的,只没资格做二皇子身边的大宫女的。
而当天,她也没打算再过去伺候二皇子。毕竟,静灵在那儿了,想必也就用不着她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中午的时候,静灵却是一脸冰寒的来寻她了。一开口就是:“殿下让你去伺候。”说话的时候,静灵的眼睛里几乎都要飞出刀子来。看得人心惊动魄的。
陶君兰懵了,有些不可置信:“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静灵只以为陶君兰是故意,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半晌才冷哼一声:“去伺候殿下用饭!”顿了顿又道:“真不知道你哪里入了殿下的眼了。”说着便是一通打量,语气里更是明显带着几分酸和尖刻。
面对静灵如此态度,陶君兰自是觉得无奈。可偏偏这事儿辩解不得也无从辩解。只怕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静灵都只当是炫耀罢了。所以当下她也不打算辩解什么,只应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并不想多生事端。
只可惜,此时静灵早已经被嫉妒酸楚冲昏了头脑,即便是陶君兰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想惹事态度,也被当做是目中无人,恃宠而骄,更甚至是炫耀。故而当下面色又是一变,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的惨白几分。
使劲抿抿嘴,静灵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的讽刺了一句:“我倒是看错了你。没想到是个狐媚有本事的。”
若说先前只是暗地里给点脸色瞧,这会子就是明面上都不肯敷衍过去了。陶君兰面色一沉,直接抬头和静灵对视。她是不想惹是生非不假,可是却也不代表她喜欢忍气吞声。尤其是,静灵几乎已经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所以,忍无可忍的时候,她也无需再忍耐什么的。横竖,又不是她主动挑衅,走到哪里也不怕说嘴。
陶君兰的目光清澈澄明,几乎不含任何的阴暗,可正是如此坦然的姿态,却是更加的衬托出对面静灵的面目狰狞。
静灵瞧着陶君兰那副坦荡荡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手痒。更觉得刺目。恨不得伸手将那一双眼睛扣掉,恨不得将那亮丽抢眼的美貌毁掉。不过到底还是记得身份,没彻底失去了理智,所以静灵最终还是强行硬生生的别开了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努力的克制住了。
“我敬姐姐你是咱们宫中的大宫女,可是姐姐也不该这样处处瞧我不顺眼。我是不是狐媚,殿下心中有数,姐姐心中也有数。虽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可姐姐着实不该迁怒与我。”陶君兰静静的看着静灵,轻声却又带着几分冷意恼怒的吐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姐姐喜欢的,我未必稀罕,所以姐姐有何必认为你喜欢的东西,别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抢?姐姐未免高看自己了。”
这几句话虽然不算特别过分,可是落在静灵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刺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几乎让静灵无从反驳,只得狼狈无措的用眼神宣泄恼怒。
可偏偏,陶君兰半点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当下还硬邦邦的行了个礼,这才径直往书房去了。
直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陶君兰这心绪却是依旧没能平复下来。她觉得,今儿这事儿真心糟糕透顶了。她与世无争,可偏偏对方还打上门来了,逼得她没了清净不说,更觉得有一种被冤枉的愤怒。
陶君兰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了心情后,觉得自己面上看不出什么了,这才敲门进去了。进去之后也不看二皇子,只低声道:“奴婢来了,殿下。”
二皇子轻轻的发出了一个“唔”的音节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陶君兰便是乖顺的站在一旁,也不像是平日那样随便,硬邦邦的站着,低头垂目,一副本分的样子。不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的不平静。
过了许久,二皇子似乎终于是觉得有些不对来,搁下书本抬头看着陶君兰琢磨起来。
陶君兰只当不曾觉察,一动不动。想着看看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二皇子显然是极其有耐心的,竟一看就是不挪开目光了。
陶君兰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率先抬起头来,头抬得急了,于是便是不小心的对上了二皇子疑惑而探究的目光。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极大的委屈忽然就从陶君兰的心底涌了上来。是的,委屈。似乎先前熊熊的愤怒此时都化作了无尽的委屈,直让她嗓子发紧,鼻子发酸,眼睛更是涩涩的疼了起来。因为这些缘故,所以她不得不用力的将手指锁紧,直掐得掌心生疼,才能死死的忍耐住,尽量的不露出端倪来。
不过二皇子的眼底还是出现了一丝愕然。很显然的,二皇子应该是看见了。不过陶君兰却只是勉强一笑:“奴婢面上有花不成?殿下看什么?还是有什么吩咐?”
她尽量的做得若无其事。即便是二皇子看出来了又如何?她不主动说些什么,那么最终二皇子只会忘记这件事情。而且,她也从没有打算说些什么。说什么呢?难道将方才的事情说出来,让二皇子给自己做主?她可不认为自己在二皇子心底的地位高过静灵。况且,就算二皇子真愿意给她做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所以最终这些委屈,到底还是被陶君兰自己给强行的咽了下去,然后将那些酸涩难受,统统的强行压制住了。
而果然如她所料的,二皇子到底最终还是没问什么,这个小小的插曲,就像是窗外偶尔飞过的鸟儿,很快就又消失无踪了。
接下来,二皇子依旧没有放她回厨房的意思。反而将她一直留在了书房里伺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陶君兰的错觉,自从那日她在他面前流露出委屈的情绪后,二皇子就没再对静灵怎么样过,静灵也是回来伺候了。不过伺候的地方却是不同。她在书房,静灵负责的内室,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碰不到一起。
不碰面,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纵然有矛盾,可人都见不着,自然也谈不上爆发。
陶君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松快不少的同时,又因为四起的流言有些头疼起来。德安宫里,她的地位也因此悄悄的发生了变化,比起之前来,似乎人人都对她多了两三分的巴结和讨好,或者要么就是不屑和嫉妒。
这些的起因陶君兰心里不是不明白的,不过除了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让众人就这么误会着。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二皇子对她,应该是没有半点旖旎的想法的。至少,他们相处的时候,二皇子没有半点的不对劲。
他们之间,仍旧是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无半点儿逾越之处。
转眼间过了除夕,正月,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到了二月二的时候。二月二,历来都是重要的日子。过了二月二,就可以开始春耕,而世间万物也开始了春日里的复苏。又是龙抬头这么一个节日。
所以,宫里也是极为重视这一日的。这一日,不仅皇帝要领着大臣们祭天,就是宫女太监们,各个宫里,也有一套仪式是少不得的。
而这一天,对德安宫来说,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气洋洋的好日子。因为这天是二皇子生母的忌日。
头天夜里,二皇子便是写好了祭文。陶君兰在旁边研墨的时候瞧见的,字字句句皆是伤感怀念,洋洋洒洒的好长一篇。那时候,陶君兰还想,二皇子想必对生母的感情是极深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的难过。
及至第二天,二皇子却也不可能亲自去祭拜,毕竟皇陵太远了,只设了香案简略祭拜一番后,便是匆忙的出宫去了:皇帝祭天,自然是要带上几个皇子的。除非是病得不能起身,不然也不可能不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君兰总觉得,这一日二皇子和平常很不一样,似乎显得格外的冷冽漠然,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凛然。让人觉得极难亲近。
许是因为二皇子情绪不高,所以德安宫里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
因为二皇子不在,所以陶君兰便是理所当然的去了厨房。而去了厨房之后,才发现就是青姑姑,今儿似乎也格外的沉默伤感。
陶君兰诧异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青姑姑对二皇子生母的感情,想必也是有的。为昔日的主子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即便是这样,青姑姑还是打点起了精神做了春饼。将饼烙得薄薄得,几乎都跟纸差不多了。又将要卷的菜都细细的切了丝,足足二十几样,也不嫌麻烦。当然,这是给二皇子准备的,宫女们吃的自然马虎了许多,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二皇子回来的时候,饼还在蒸笼里,热乎乎的。
陶君兰迟疑的看了一眼青姑姑,不知道该不该端上去: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了,二皇子想来应该是已经用了饭才是。
青姑姑笑了笑:“端上去吧。在外头能吃上什么好的?况且人多,等到上完菜也都冷了,殿下肯定没动几口。”
结果果然是如此,二皇子见了陶君兰端了春饼过去的时候,虽然极其细微,可陶君兰还是从他面上看出了一丝笑意。这一次,倒是也不用别人伺候,二皇子自己就用筷子将喜欢的菜仔细的放在饼上,卷着吃了。咬一口春饼,再喝一口热乎乎的汤,陶君兰就是看着都觉得有些享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热烈了,吃了两个春饼之后,二皇子忽然就将手里的第三个春饼递了过来。
陶君兰顿时就给吓住了。惊得木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那修长漂亮的手,几乎连半点镇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