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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母亲(2)

说起晴明大人与白比丘尼巫女的母子相逢,还要追溯到四五日前在兼家大人的家时,晴明遇见了一个名字叫做小夜的孤女的事。

这是一个年纪大约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来历不明的身世。母亲是一个廉价的妓女,父亲可能是某一个经常会面的客人,但究竟哪一个人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也说不出。

一个贫穷而又生着病的妓女,艰难地将小女孩拉扯到七八岁的年纪,自知再也无力将她继续抚养下去了。如果再任由她随着自己生活,女孩子长大也不免会沦落到和自己同样的境遇——贫穷、出卖身体,直到年老色衰无法再维持下去时,更不会有一个男人真心地去爱她、娶她回去。

母亲想到这里,终于狠心地抛弃了她。

四五天前,蜜虫第一次看见小夜时,是在崛川边。

鸭川边上栽着一棵梨花树,小女孩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站在桃树下痴痴地看着树枝。

小夜听见有人从身后轻轻地向她走来时,开心地大叫了一声“妈妈!”

她回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贵族少女打扮的美丽女子,——那是晴明的式神蜜虫。

发现来的人不是她的母亲,小女孩有些失望的表情。

“哦,对不起,是我认错了。我是在等妈妈。”小夜说道。

蜜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这个瘦弱的、满脸脏兮兮的小女孩。

“你在等妈妈啊?”蜜虫问道。

“是啊,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你的名字呢?”

“小夜。”

“那你妈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回来。”小夜用手指着眼前的那棵桃树信心满满地说道:“在那棵树开花的时候!”

“梨树啊……”

“如果能快点开花就好了!”小夜兴奋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沿着河岸边跑来三四个粗壮的平民打扮的男人。领头的一个男人一把揪住了那孩子,拽着她就走。男人恶狠狠地看着蜜虫说道:“你别管闲事,这孩子是被卖掉的!但是每天都逃到这里来!”

小夜猛地抓住了领头的那个男人的手,狠命地咬了下去。男人大叫一声放开手,小女孩开始拼了命地逃,她朝着不远处的藤原兼家的府上跑了过去。男人们看见那是一处贵族的府邸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小夜闯进了庭院。

这一天,正巧兼家大人邀请了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和源博雅二人来府上化解诅咒的事情。

兼家大人请出了巫女白比丘尼,让她当众表演扑地占卜。

“你是……安倍晴明大人?!”白比丘尼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有些吃惊的表情。

白比丘尼看上去大约三十有余的年纪,虽然其实她远不止这个年纪。她有着和晴明相似的秀气的面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清丽而脱俗的风韵,浑身穿着一身素白的绸衣,铅华不施。

晴明看了看她,沉默不语。

“开始吧,白比丘尼。”兼家大人吩咐道。

白比丘尼合掌端坐,继而全身颤抖着,再接着扑倒在地,大约僵卧了半柱香的时间。

等到她起身时,便开口说道:“兼家大人,我看到了充满不祥之兆的酒。酒中有着诅咒。”

“是什么样的人敢诅咒我?”兼家大人失声地问道。

“我不知道。”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

“也不知道。……总之只要避开饮酒就行了。”

“只要来历清楚的酒就能喝了吗?”

“不行。如果你喝酒的话,我就无法保证你的生命了!”

“晴明,你想想办法吧。”兼家大人哀求地看着晴明说道。

屋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兼家大人家的一个家仆正追着一个七八岁的平民小女孩,他企图拦住他。那个孩子正是小夜。

“等等,你这小鬼!”家仆喝道。

“巫女大人,拜托了,我有事要求你!”小夜大声地喊道。

“什么事?”兼家大人恼怒地走到了门口,斥责那个家仆:“快些赶她出去!”

“巫女大人,求求你了!请帮我占卜一下!”小夜大哭起来。

“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家仆捉起小女孩的手,准备拖着她出去,小夜被拧痛了胳膊,放声地哭泣。

坐在一边始终默不做声的晴明,突然站了起来。“住手吧,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还好吧?”晴明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说道,他蹲下身子用袖子替她抹了抹眼泪。

小夜抬起头看着这个漂亮的男人,有些感激和目瞪口呆,回过神时赶紧逃出了屋子。

兼家大人在一边仍然气恼地说道:“一个平民的孩子,想要找白比丘尼帮忙,简直是可恶!”

接着,他吩咐家仆将酒窖里所有的酒搬到屋子来。

“这就是你家中所有的酒吗?”晴明问道。

“没错,都是一些天皇御赐的酒,是我得到上三位官的时候,天皇派大内的人送来的。”兼家大人得意洋洋的神态。

“不愧是兼家大人啊,天皇直接给您送酒!”博雅称赞道。

兼家大人得意地笑了起来,端出一瓮酒放在晴明的面前说道:“这是从天皇御用的田里所采的米做成的!……真是香啊,真是好酒!”他说着取来一个酒盅倒起酒来。

晴明不做声地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将那一瓮酒提到屋外倒了出去。

“喂!晴明!你这是做什么?”兼家大人大声地喝道。

博雅走上前去看,那一瓮酒倒到了地上,竟然化成了一条两尺来长的蛇,那蛇扭动着身子朝门外爬去。

“啊!是毒蛇!”兼家大人惊叫,再看手里的酒盅,那酒也化成了一条两三寸长的幼蛇,朝着自己吐信子。“砰”的一声,兼家大人手里的酒盅摔到了地上。

“这不可能!”兼家大人的脸色吓得刷白,“天皇陛下为什么要对我?……”

“如果说是天皇送来的酒,普通人都会毫无怀疑地喝下去吧。”晴明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是假货?”

“走吧,博雅。去找那个下咒的人。”晴明说着便抱起那瓮酒朝门外走出去,一只手中握着那酒瓮里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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