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礼节之一,乃是国王亲自在主教公馆的大厅里,向国内的高级官员讲话。他愁容满面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以最动人的话语为这临到他国家的“罪恶、亵渎、忧伤和羞辱的一天”志哀。他号召每一个忠顺的百姓帮助他根除那行将使全国败亡的瘟疫般的“异端”。他说:“诸位,我凭着我自己的王位起誓,我若知道我的一个肢体被这可憎的腐烂所玷污或传染,我就必把它交给你们砍掉。……再者,我若看到我的一个儿女受了玷污,我也必不轻饶他。……我必亲自将他交出来,把他献给上帝为祭。”他说话时,声泪俱下,全体聚集的人也都哭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或生或死,我们必要坚守罗马教廷的信仰。”
那拒绝真理之光的国家已到了何等的盲目而黑暗的地步啊。那“救众人的恩典”已经显明;但法国在看到它的权能和圣洁,千万人也已经受到它神圣荣美的吸引,并在城市乡村都被它的光辉照耀之后,竟转离了这救恩,宁可选择黑暗而不要光明。上天赐给他们的恩赐,他们竟拒绝了。他们称恶为善,称善为恶,直到他们收获了故意自欺的悲惨结果。这时他们或许诚心相信自己逼迫上帝的百姓就是事奉上帝,可是他们的诚心并不足以免去他们的罪。那能救他们脱离欺骗,保守他们不致流无辜人之血的真光,他们竟故意拒绝了。
他们在主教的大教堂里立了根除“异端”的誓约,这座大教堂就是忘记永生上帝的国家在300年后设置“理智女神”的地方。于是队伍又排列起来,那些代表法国的人们又出去进行他们所起誓要作的工作。“沿途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已经竖好火刑的柱子,预备把一些改正教徒活活的烧死;当天已安排就绪,要在国王莅临的时候,随时把柴薪点燃起来,使游行的人都可以观看死刑的执行。”这些为基督作见证之人所受的酷刑,实在不忍卒述,但他们都是坚持到底,毫不动摇。当有人叫他们反悔时,有一个人回答说:“我只能相信先知和使徒从前所传讲的,以及一切圣徒所相信的道。我坚信上帝的心足以抵挡地狱一切的权势。”
行列一次又一次地在执行酷刑的地方停了下来。最后,众人回到王宫前的出发点就分散了,王和主教们也都回去,大家无不为这一天的工作表示满意,并自相庆贺,认为他们该日所开始的工作必要贯彻下去,直到“异端”完全消灭为止。
诚然,法国所拒绝的和平福音终于完全被根除了,而其结果是极其悲惨的。在1793年的1月21日,恰好在法国完全从事于逼迫改正教徒的258年之后,另一个游行的行列,以完全不同的宗旨经过了巴黎的街道。“国王又是其中的主要人物,那时也有骚乱和呼叫;又有杀了再杀的喊声;也有黑色的刑架;又是以可怕的死刑结束那一天的节目。那一天路易十六与禁卒和刽子手角力挣扎,结果被拖到断头台上,用强
力被按倒在地,直到大刀落下,他的头颅滚到台下为止。”法王还不是唯一的牺牲者;靠近那一带地方,在恐怖时代血腥的日子里,竟有2800人死在断头台上。
改革运动已经向世人提供一本展开的《圣经》,显明上帝律法的条例,并向人们的良心力陈律法的要求。那位具有无穷之爱的已经向人简明上天的典章和原则。上帝曾说:“所以你们要谨守遵行,这就是你们在万民眼前的智慧,聪明;他们听见这一切律例,必说,这大国的人真是有智慧,有聪明。”当法国拒绝了上天的恩赐时,她就是撒下了扰乱和败坏的种子;而且有其因必有其果,终结就是大革命和恐怖时代的来临。
在张贴标语所引起的逼迫发生之前,勇敢而热心的法勒尔早已被迫逃到了他的故乡。他逃到瑞士,努力继续萨文黎的工作,结果帮助把当时的逆势扭转过来,使改革运动又在瑞士占了上风。法勒尔晚年寄居在瑞士,但他对于法国的改革运动继续发挥强有力的影响。在他开始流亡的几年中,特别致力于将福音传给故乡的工作。他在靠近故国边境的地带,向乡亲传了一个相当的时期;在那里,他以不息不倦的警惕,注视着福音所引起的战争,并以鼓励和劝勉的话帮助法国的同道。他得到其他流亡同道的帮助,将德国改革家的著作译成法文,连同法文《圣经》一齐大量印发。这些印刷品借着售书员在法国到处推销。这些书籍以低价供给售书员,使他们可以靠着利润继续工作。
法勒尔曾以一个卑微的小学教师的身份在瑞士开始他的工作。他找到一个偏僻的教区,在那里专心从事教育儿童的工作。除了普通课程之外,又小心翼翼地介绍了《圣经》的真理,希望能借着儿童将福音传给他们的父母。结果真有一些人相信了,但是神父们却出来拦阻这工作,并鼓动迷信的乡民起来反对它。神父们强调说:“那不可能是基督的福音,因为宣传的结果不是和平,而是战争。”相第一世纪的门徒一样,有人在这城逼迫他们,他们就逃到那城去。法勒尔也是从这一乡到另一乡,从这一城到另一城,徒步旅行,忍受饥寒和疲劳;而且无论到哪里,他都是冒着性命的危险。他在市场里,教堂内讲道,有时也在大教堂里。有时候没有人来教堂里听他讲道;有时候他的演讲被喧哗和讥诮声打断了;有时他被人粗暴地从讲台上拖了下来。他曾多次被暴徒袭击,甚至几乎被打死。但他仍排除万难,勇往直前。他虽然屡次遭人拒绝,但他却不屈不挠,再接再厉;终于看到许多原来是罗马教廷堡垒的城镇,一个一个地开门欢迎福音。他开始工作的那个小教区,不久也接受了宗教改革的信仰。摩拉特和涅沙忒尔两区的一些城市也放弃了罗马教廷的仪式,并把教堂中的神像撤去了。
法勒尔久已盼望在日内瓦树立新教的旗帜。如果能得到这一座城,它就可以作法国、瑞士和意大利改革运动的中心。他既怀着这个目的,就继续工作,直到周围的许多城镇和乡村都建立了教会。随后他带着一个同伴进了日内瓦。结果,他在那里只有两次讲道的机会。该地的神父首先想叫政府当局定他的罪,既不得逞,他们就招他出席教会的一次议会,同时他们决定自己藏着凶器来杀害他。他们又在会议厅外布置了一群怒气汹汹的暴徒,手中拿着棍棒刀剑,准备万一他在议会内逃脱,则在厅外必可致他的死命。虽然如此,在场的官府和武装兵士却搭救了他。次日清早,他和他的同伴就被领到湖的对岸一个安全的地点。这样就结束了他第一次在日内瓦传道的工作。
第二次的尝试是借用一个极其卑微的器皿,就是连自称为改革运动的朋友也瞧不起的一个气貌不扬的青年人,名叫弗洛蒙特。在法勒尔遭到拒绝的地方,像这样的一个人还能作什么呢?最强壮最勇敢的人尚且不得不逃跑,这个比较少有勇敢和经验的人,怎能抵挡得住那里的风暴呢?“万军之耶和华说,不是依靠势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依靠我的灵,方能成事。”“上帝却拣选了……世上软弱的,叫那强壮的羞愧。”“因为上帝的愚拙总比人智慧;上帝的软弱总比人强壮。”
弗洛蒙特开始工作时,是作一个小学教师。他在学校里所教学生的真理,由学生在自己家中重述出来。不久,学生的家长们都来听他解释《圣经》了,直到他的教室里坐满了热切的听众。他又免费分散《新约《圣经》》和真理的小册子,这些印刷品就到了那些不敢公然来听这新道理的人手中。过了一些时,这位工作者也被迫逃跑,但他所教的真理已经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了。改革运动的种子既已撒下,就继续的强大发展。后来传道人员回来,都是由于他们的努力,改正教的崇拜终于在日内瓦建立起来了。
加尔文经过了多方的飘泊的播迁之后,才到达日内瓦,那时该城已经公然表示支持宗教改革运动。当加尔文往巴塞尔去,最后一次访问故乡的时候,他发现路上有查理第五的军队把守着,所以他不得不绕道日内瓦。
法勒尔认为这次的访问乃是上帝的安排。该城虽已接受宗教改革的信仰,但仍有很多的工作急待进行。因人不是集体入教,乃是一个一个地悔改归向上帝的;重生的工作不是由于会议的命令,而是由于圣灵的能力在人心内运行,启发人的良知获致成功的。日内瓦的居民虽已摆脱了罗马教廷的权势,但他们还不易放弃他们在她权下所养成的恶习。要在这里确立福音纯洁的原则,并训练人以合适的资格配去充当上天所呼召他们去担任的职位,实在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法勒尔确信加尔文是可以和他联合起来共同从事这工作的。他奉上帝的名严肃地嘱咐这个青年的传道人留在该地工作。加尔文闻之大惊,畏缩不前。他秉性怯懦,喜爱和平,所以不敢与勇敢,独立,甚至生性过激的日内瓦人接触。他身体衰弱,又加上好学的习惯,所以他很想退修。他深入自己写作的才干对改革的事业可能有更大的贡献,他想找寻一个安静的读书之处,就在那里借着印刷品教训众人,建立教会。但是法勒尔严肃的劝告如同是从上天来的呼召一样,使他不敢推辞。似乎是“上帝从天伸出他的圣手,捉住了他,使他无可抗拒地留在他所急要离开的地方。”
这时,有种种的大危险包围着改正教的工作。教皇的咒诅会威逼着日内瓦,而且强大的邻国随时要来毁灭它。这一个弱小的城市怎能抵挡那时常迫使君王和皇帝屈服的有强大势力的教廷呢?它怎能抗拒世界强大的征服者的武力呢?
在整个基督教世界中,改正教受了不可轻视之仇敌的威胁。改革运动的初期胜利已经过去了,罗马便重整旗鼓,希望彻底消灭这个运动。正当此时,在一切捍卫中世纪的罗马教皇的团体中那最残忍放恣而有力量的耶稣会组织起来了。这一派人割断了一切今世的亲属利害关系,绝对不讲究人本性的、合理的、正当的要求。他们除了本组织的规则与关系之外,不承认任何其他的规则或关系,除了扩张本组织的势力之外,他们不知道什么其他的责任。基督的福音曾使信徒有能力应付危险,忍受苦难,在寒冷、饥饿、辛劳、穷乏之中,不屈不挠,在拷问,监禁,火刑之前,高举真理的旗帜。为要对抗这种力量起见,耶稣会在会员中灌输了狂热般的迷信,使他们也能忍受同样的危难,用尽欺骗的手段来反对真理的能力。没有什么重大的罪恶是他们所不敢犯了,也没有什么卑鄙的欺骗是他们所不肯行的。也没有什么作伪太困难是他们所不能用的。他们立誓终身过贫苦卑贱的生活,他们一贯的目的就是获得执掌财富权,借以推翻改革运动,重建教皇至上威权。
当他们以耶稣会会员的身份出现时,他们就披上了圣洁的外衣,到监狱和医院访问,为患病和穷苦的人服务,声称自己已经放弃世界,自命为那周流四方行善事的耶稣名下的人。但在无瑕无疵的外表之下,往往隐藏着最邪恶,最阴毒的计谋。耶稣会的基本原则乃是以目的决定手段。由于这一条规章,撒谎、盗窃、起假誓、暗杀等罪行,若是为求教会的利益,则不但可以原谅,而且应当奖励。耶稣会的人在各种伪装之下,混入政府的机关中,甚至擢升担任君王的顾问,左右国家的政务。有时他们扮成仆人去侦察主人的行动。他们为诸候和贵族的子弟创办大学,为普通的民众设立学校;信从改正教者父母的儿女,则被引诱去遵守罗马教廷的仪节。他们用罗马教廷崇拜中的一切属于外表的壮观和炫耀淆乱人心,刺激并迷惑人的想象力;这样,父亲们所辛劳流血换来的自由却被儿女们背弃了。耶稣会的会员迅速地散布到全欧,他们无论到了哪里,哪里的中世纪罗马教廷就复兴起来了。
为了要给耶稣会更大的权力起见,教皇下令重新设置“宗教审判所”。虽然一般人,连罗马教廷国家的人,对这个机构非常憎厌,但这奉中世纪罗马教廷的统治者仍旧设立了这个可怕的审判所,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不能容忍的酷刑,却在黑暗的监狱中重新演出来了。在许多国家中,千千万万社会的精华,最纯洁,最高尚,最聪明,受过最高深教育的人士,虔诚献身的牧师们、勤劳而爱国的公民、多才多艺的美术家、技巧的工匠,若不是被杀,就是被迫逃往他乡。
中世纪罗马教廷为要熄灭改革运动的亮光,从人间取消《圣经》,并恢复黑暗时代的无知与迷信起见,就不惜采用以上的这些手段。但在上帝的赐福,和他所兴起继续路德的那些尊贵之人的努力之下,改正教并没有就此被推翻。它的力量并不在乎诸候的赞助或武力。而最弱小的国家,最平凡,最没有力量的邦国成了它的堡垒。那与当时最富强的国家西班牙的暴虐势力相周旋的,乃是那被困于阴谋毁灭它的强敌之间的小日内瓦城,以及北海沙洲上的荷兰国;还有为改革运动获得多次胜利的寒冷荒凉的瑞典。
加尔文在日内瓦工作几近30年之久;他首先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固守《圣经》道德的教会,以后他又在全欧洲推进了改革运动。他作一个公众的领袖不是没有过失的,他所传的教义也不是没有一点错误的。但他在宣扬当时代特别紧要的真理上,在维护改正教的原则来抵拒罗马教廷反击的潮流上,在改正教会提倡俭朴纯洁的生活来代替罗马教廷所带来的骄傲与腐败上,他的贡献是不可埋没的。
有许多印刷品和传教士从日内瓦派遣出去传播改革的教义。一切受逼迫的地区都仰赖日内瓦为教训,劝诫,和鼓励的来源。加尔文的城(日内瓦)已成了全西欧被追逐之人的避难所。几百年来,躲避那可怕之风暴的流亡者,都逃入了日内瓦城。饥饿、受伤为家庭及亲属所遗弃的人,受了热烈的欢迎和温慈的照顾;这些人在这里安家,用他们的技能、学识、敬虔为这城造福。也有许多到此避难的人,后来又回到他们的故乡去抵抗罗马的暴政。苏格兰的英勇改革家约翰诺克斯,英国的许多清教徒,荷兰西班牙的改正教徒,法国的胡格诺派教徒,都曾从日内瓦带回真理的火炬,去照亮他们故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