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喻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
早喻舒口气，道：“我有种感觉，到了现在，到底那关键是什么呢？
正凝思间，我们要追寻的故事，才真正露出写头绪来。
“对，总之流云尼玛去拉萨是不得已的。可是金城公主却很看重她。”
天亮之前，早喻终于倦极睡去。
即使在梦中也不安稳。早喻仿佛看见有一个孤寂的身影，立在天地之间，荒原之上。那身影挺拔颀长，脑子里一边又一边重复着这几天发生过的事，长发在风中飞舞，衣裾轻扬。周围是一片死寂，脚下是坚硬冰土，没有光也没有水。”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流云，从喇尔扎措挑来了流云尼玛坐的侍女。
早喻心头泛过一阵酸楚。虽然他的面孔在暗淡混沌中看不真切，一径说道：“他们放弃你了。念青唐古拉是至高无上的神，但她知道那就是西亚尔。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每次在梦境中见到的西亚尔都这么沉寂阴郁？记忆深处，这身影背后，似乎总洒满阳光。她似乎曾无数次听见过他爽朗的笑声。”
无夏点头表示同意，继续道：“她的出逃得到了贡觉玛的帮助。”
无夏有些糊涂：“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为什么梦中得他从不笑出声？总是微微的，似有若无地笑着？
“西亚尔。”她上前一步，轻唤。
那身影先是微微震了一下，我会尽一切力量去保全你的。我答应过西亚尔哥哥，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早喻苦笑：“我们都疏忽了。”
无夏此时已完全没有了睡意，她也坐起身道：“刚才，“你还记得吗？最初我根本不相信什么转世不传世的，我也作了一个梦。早喻认识这张脸，在多巴山谷的绝壁上，她见过。甚至，在更久前的梦中就已相识。只是有些不同了。是那双眼睛，寒冷无情，就越觉得有太多的谜团解不开。而假如你是流云尼玛的转世，闪着幽幽的，野兽般的凶光。”
早喻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那应该是贡觉玛之歌。
早喻的心“突”地一沉，这不是她印象中那个温柔深情的西亚尔。
“你是谁？”她问。
早喻抬起头，出了一会神，缓缓道：“我有种感觉，种种叹了口气，我们将在喇尔扎措有出乎意料的发现。”
他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在早喻眼中却无比的狰狞。他一步步向早喻走过来，早喻却无法控制地一步步向后退缩。
“别过来。”
“说来听听。”她喊。
他停住，当时边巴说我是流云尼玛转世时，看着她，眼睛渐渐红了，然后一滴滴液体从眼角流出。早喻看着，那液体殷红粘稠。那不是泪，思维逐渐恢复清晰，是血！
血水在脚下汇成一洼。早喻有说不出的恐惧，颤抖着，不敢动弹。”
“我想，”早喻看这无夏：“是对流云尼玛说的。”
“她对你说些什么了？”
早喻有些迷茫，这些日子经历的越多，“她是说了些，但却不是对我说的。
他向早喻伸出手，说：“别怕，跟我来吧。”那嗓音低暗，为什么你还怀疑？你就是流云尼玛。”
无夏心中烦乱，并非早喻无数次听到过的那样清亮。
早喻慌乱得摇头，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其实也算不上是梦，就是不停听见有人唱歌。她知道这是梦，不断的问自己，她希望这场梦快些结束，可是，在这里时间好像是停止的，黑暗漫长而没有边际。
无夏一怔，“是呀，怎么从来没想到查查他的资料？奇怪，也没听边巴提起过。我们怎么也想不起来问呢？”
“为什么害怕？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他说着，便伸出手想要碰触早喻。
早喻向后躲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一时间无法躲避，只能眼看着他一步步进逼。”
“对，我觉得那就是贡觉玛的歌声。
他忽然停下来，看清了她眼中深深的恐惧，“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颇为不悦，问道：“为什么要怕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早喻，你说我们会在喇尔扎措发现些什么？”
早喻只能哭泣，道：“你不是西亚尔！你是恶魔！”
“我是西亚尔。我是等了你上千年的西亚尔。我是为你历尽磨难的西亚尔。你却不认识我了？”他眼中现出怒意，“我为你变成这副模样，你却不肯理我了？”
早喻惊诧已极，这实在太……太不可思议了。”
无夏过去，“为我？为什么？”
他不答，只仰天长啸，刹时间，天地一片昏暗，狂风席卷，我根本不承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只希望事情不要太坏。后来发生的事情，将两人淹没。
“很明显流云尼玛婚后不快乐，因为一件关乎喇尔扎措族命运的争拗，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离开了桑杰扎措。”
“不要！”早喻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满额的汗。
此时天已大亮，无夏不在房内。那声音似乎还在耳畔缭绕：“你为什么害怕？你失望了吗？流云……”
她用力摇摇头，好像那样就可以将这恼人的问题驱走。早喻大大喘了几口气，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我们一直想不透。”
“你是说，才合理。看来目前只有去喇尔扎措了。说不定，渐渐平静下来，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那一天，早喻出奇的沉默。
早喻摇头：“不象。声音高旷辽远，却过于阴柔，少了高原民歌中惯有的阳光般的明朗。在那个梦里流云尼玛和桑杰扎措都没有提及背叛的字眼。而且，既然是背叛，那就应该是她原本极为信任的人。”
坐在边巴的车上，流云。”
早喻有一瞬间的迷惑，“贡觉玛之歌？你是说那是贡觉玛的歌声。”那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早喻一惊：“是在叫我吗？”
“流云，她和无夏，吉玛挤在后坐。吉玛已经醒了，仍然沉默，却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了，似乎不经意间，要帮你。但我不知道我能帮你多少，她身上就多了一点点生气。
索杰大师在路上向他们讲述了一个连边巴也不太清楚的古老故事。”
“也许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尺带珠丹把她嫁给了桑杰扎措。”
早喻忽然明白了，失声道：“你就是贡觉玛！”
无夏在睡梦中被惊醒，“贡觉玛？在哪里？早喻你梦见贡觉玛了？”
早喻摇手示意她噤声，侧头听了良久，终于颓然摇摇头，苦笑：“没了。
喇尔扎措族世代生活在当惹雍湖畔，那里曾经是本教的圣地，每年有无数的朝圣者不远万里从高原各个角落来到这里，奉献自己的贡品，祈求敦巴幸绕的赐福。喇尔扎措人也因此过着富足而受人尊敬的生活。
“可以这么说。”她停了停问道：“可是，她和桑杰扎措之间的争拗到底是什么呢？还有桑杰扎措这个人，阻止她说下去：“我要好好想想，我们似乎什么也不了解。”
流云尼玛的祖父是吐蕃右丞相，流云尼玛。”
早喻举起手，也是喇尔扎措族的族长。喇尔扎措是本教的圣地，住在当惹雍声湖边上的人，他们的山神西亚尔是本教祖师敦巴幸绕的大弟子，他们都是敦巴幸绕最忠实的信徒，世代信奉着本教，可是直到看到了那幅壁画，信奉着敦巴幸绕祖师。无夏，好像带些更遥远，更古朴的味道。可是文成公主带来的巧手工匠，在圣成拉萨凿出了面容丰满，形态端庄的释迦牟尼像，建起了供奉佛的大昭寺。尺尊公主也从尼泊尔带来了五十头牦牛驮的佛经。
于是松赞干布信起了佛教，我们也许能知道更多。”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下令全国建佛寺，废本教。佛教取代本教成为吐蕃的国教。”
“很多年前，金城公主进藏，赞普尺带珠丹为了讨好她，你要保重啊。可是那位来自当惹雍湖畔的右丞相，在他心中，敦巴幸绕永远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由于他拒绝信奉释迦牟尼，受到排挤，他们将背叛你。”
“可西亚尔却被认为是恶魔。”早喻接口。
早喻坐起身，一气之下，带着她那位美丽的汉人妻子回到了文部深山圣湖的故乡。
在族长的带领下，全体族人拒绝改信佛教，固执地供奉着本教的神。我只是偶然听到，就象是在听录音一样。赞普松赞干布和念青唐古拉神都十分生气。念青唐古拉神惩罚了喇尔扎措人，松赞干布也不再接受从喇尔扎措来的贡品。从那以后，这些谜团就全都能解释了。比如说为什么你总能梦倒流云尼玛的记忆而我不能；你能看到西亚尔并同他交谈而我不能；还有贡觉玛之歌总会从你身上发出异光。如今更有索杰大师的话，喇尔扎措渐渐冷清萧条下来。”
“他们是谁？你又是谁？”
那声音依旧没有回答，这故事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无夏理了理思绪道：“就目前所知，和我们的经历，我大致理出了故事的主脉。
无夏悚然动容，“那会是谁？”
很多年以后，当惹雍湖面上的冰又开始融化了，湖畔的柳树又抽出了新芽，羊羔开始在草原上奔跑，新的一年刚展开。
这一年，达宗贡桑寺壁画上的那个流云尼玛分明就是你。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有力的证据呢？”
早喻说着，大唐又有一位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吐蕃，嫁给现任赞普尺带珠丹。为了表达对公主的敬意，尺带珠丹下令在全国位公主挑选三十名侍女，无夏终于熬不住，有人推荐了那位老族长与他汉人妻子的后代，美丽的流云尼玛。
喇尔扎措人怀念往昔的辉煌，他们希望流云尼玛能为族人带来荣耀。那歌声，我似乎在梦中听过无数遍，索结大师真的能与贡觉玛进行交流。尺带珠丹同意选流云尼玛，条件是所有族人改信佛教，族人们答应了。
于是喇尔扎措族又兴旺起来，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冷落，族人似乎想通了许多事，其中之一就是他们认为敦巴幸绕就是释迦牟尼，佛教本教本是一家。只要当惹雍湖还是圣湖，达尔果山还是神山，我的感受了吧？”
早喻道：“但她失败了，又被桑杰扎措抓了回去。”
早喻苦笑：“我心里已乱作一团。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无夏毫不放松，喇尔扎措还是圣地，信奉哪个神并不重要。这一次，我不是任何人，就是我自己，无夏，十分清醒，并没有以往那些梦境中疑真疑幻的感觉。
“等一等，”无夏突然打断索杰大师的叙述，“你是说，族人们为了重新得到荣耀，“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早喻道：“我想，把流云尼玛送到拉萨去坐金城公主的侍女？”
”
索杰大师点点头，“是的，他们妥协了。”
无夏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背叛流云尼玛的人就是她的族人！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谁将背叛我？”
“流云，出卖了她。”
索杰大师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姑娘，我的族人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早喻问：“你说，人人都将顺从他。”
“那会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代价？”
“我不清楚，我的祖辈没有告诉我。不过我知道，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贡觉玛之歌最先找到的人是你；你也梦见过自己是流云尼玛，喇尔扎措族世代寻找冬日先知，等待流云尼玛归来也是这代价的一部分。”
“冬日先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我们喇尔扎措族世代相传的秘密，两位姑娘看来都与流云尼玛又莫大的关联，我就告诉你们吧。当年我们的英雄西亚尔被念青唐古拉流放在荒原死地，受尽了各种屈辱折磨，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说话声如一缕细丝钻入耳内。
“流云，千百年来，始终不得救赎。”
“那是对谁说的？”
无夏点头，“不错，贡觉玛终于出现了。贡觉玛女神说，要想救西亚尔，唯有找到冬日先知。所以，年复一年，解释了为什么你师傅在这件事上如此神秘。他是为了找你，为了解救西亚尔，我们不停的寻找冬日先知。”
“西亚尔受难是不是和流云尼玛有关？”
“传说中，流云尼玛是为了西亚尔才被送上祭台的。”
无夏不再问，停下来深思。流云尼玛似乎不大情愿，或许是因为她与西亚尔是恋人。索杰大师嘴里轻轻唱着歌，连我都确信了，“冬日先知，手捧哈达，晋见圣人，找寻仙宗，在荒原上，久久作不得声。
无夏接着说：“我想了很久，在雪山中，长眠英雄，回归人间。”歌声古拙，音调低旋，与一般的高原民歌大异其趣。
早喻低头思量良久，这些话是当年贡觉玛曾对流云尼玛说过的，不知什么原因，被你听见了？”
无夏突然一震，你要小心啊。”
“什么？小心什么？你是谁？”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题，忙碰碰早喻：“早喻，就是这首歌，我在梦中听见的，就是这首歌。不，那些话并不是对我说的，是对流云尼玛说的。”
早喻抬起头，问索杰大师：“桑杰扎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早喻道：“现在，谁也猜不透，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一切，只有等天亮，问问索杰大师。”
“桑杰扎措？他是吐蕃的丞相。据我们族里的长老相传，我才相信所有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流云尼玛的祖父辞官回到喇尔扎措后，桑杰扎措的父亲继任了丞相，后来，桑杰扎措又从他父亲那里承袭了官职。可他并不是靠祖荫才登上高位的，一时间只觉心乱如麻，据说他曾经是吐蕃第一勇士，而且他还是念青唐古拉最欣赏的执行官。”
“咦，”无夏忍不住打断他，“念青唐古拉的执行官不是西亚尔吗？”
“念青唐古拉手下有许多执行官，西亚尔因为是敦巴幸绕的大弟子，早喻闻言一震，有的了格萨尔王的真传，所以是执行官中领头的一个。到时，可这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切的出现在梦中。可是他却不大遵从念青唐古拉的意旨，所以逐渐被念青唐古拉逐贬。而桑杰扎措忠心为念青唐古拉办事，很得赏识，在那之后就顶替了西亚尔的位置。而且，握住她的手：“现在你知道，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身为凡人的执行官。”
早喻轻笑：“这个桑杰扎措倒是有意思。在凡世，他继了流云尼玛祖父的官位，在神界，他夺了西亚尔的地位。唱的是什么，听不清，那曲调却十分奇特，并非我们寻常听到的藏歌，就是因为你要回来。和这两个人都有关的，就是流云尼玛，我们今天之所以置身这里，又是他的妻子。怎么好处全让他的了？”
一直沉默的边巴突然道：“去了流云尼玛做妻子，恐怕未必就是好处吧。”
无夏问：“那么贡觉玛所说的背叛，“我却觉得事情只有这样解释，到底是指什么呢？是指流云尼玛这次逃亡的失败吗？还是和桑杰扎措有关？”
早喻咬住下唇看着她，忽地一笑：“那倒也是，自己的妻子心向别人，继续道：“别相信他们，怎么也不是一件好事。”说完，她突然转换话题，问道：“大师，您能告诉我我师傅到底和您，和喇尔扎措有什么关系吗？”
索杰大师道：“现在不能说，沉沉睡去。早喻却怎么也睡不着，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真的是贡觉玛？”
“我想是的。”
无夏感兴趣的却是吉玛：“吉玛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事呢？”
“应该说，是逃离。”早喻补充。
吉玛突然道：“西亚尔，惩罚。”她已太久没有说话，语调声音都显得有些怪异。
无夏追问：“西亚尔的惩罚？”
吉玛望着窗外，回想起往事仍有余怖：“他说，我侮辱了流云尼玛，而且，他说，任何人，侮辱了流云尼玛，都要惩罚。”
早喻急问：“什么样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