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浩泽回到卧室,仰躺在大床上,烦躁的扯了扯皱皱的衣领,他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水晶灯,墨黑的双眼深不可见。
时间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走到黑暗的客厅,点了一支烟,烟头在暗夜里一闪一闪的。烟雾一圈一圈冉冉升起,直到烟燃烧殆尽,深棕色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整齐的灰烬,他蓦地拿起电话。
“易风,帮我查个事,尽快。”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徐易风在熟睡中听到电话声,恨得想骂人,看了看旁边的女人,轻轻地替她扯了扯薄被,拿着电话就走到阳台上,他紧缩的眉头,没好气的说道,“大半夜你让我上哪查啊。”
……
“好了,好了。我尽快和你联系。”他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孟夏还是醒了,她向来眠浅,一点小动静,她就容易被惊醒了。
徐易风躺回床上,手自然的搭在孟夏的腰间,孟夏蜷缩的身子一惊,小腿微微一颤踢打他的小腿肚,那力道如隔靴搔痒,徐易风有力的把她圈到怀里。
后背像贴着一个温暖的壁炉,可是她还是无法习惯,她一动不动的僵硬的在那儿挺尸。徐易风嘴角一勾,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颈间,孟夏挣扎一下,他却不为所动。
“夏夏——”他沙哑着声音喊道。
孟夏死死的咬着唇,紧紧地闭着眼睛。
徐易风面对她的不言不语,手上的力气不觉得加大,“夏夏,浩泽的老婆走了。”他故意顿了顿,“你也想走吗?你要是想走,你爸爸就一辈子别想出来了。”明明刚刚还是略带着温暖的音质一瞬间就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冷冽,如他所料怀里的人蓦地一抖。
随即他含住她的耳垂,牙尖用力一咬,气势决绝地说道,“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
徐易风的办事效率很快,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初舞。拿到资料的时候,他微微诧异,这女人不是说去法国了吗,怎么跑到穷乡僻壤去了。他随意的翻着资料,目光淡淡一扫,过了几秒目光顿时就定住了,不可置信地拿近一看,这是份产检报告,上面的姓名着实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一声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他慌乱的拿起电话,只是一瞬又放下了。席浩泽这三个月要演习,知道这事压根也不能回来,告诉他反而会干扰他。他放下资料,揉了揉太阳穴。
初舞在乡下的日子过得很快,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她闲在家帮着外婆整理床褥,老人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褥子好些都破了。初舞看着心酸,之前和邻居大宝去县城时,买了两套新的床套,又给老太太买了一些新的衣物。老太太拿到衣物时,初舞瞧见她的眼圈都红了,是啊,儿女不在身边,这么多年老人一个清冷惯了,谁真正关心过她的衣食起居。
室外的阳光格外好,她把褥子搬到院子里,院子里系了一根钢丝,平日里晾晒被子衣服之用。微微踮起脚,吃力的把被子挂到钢丝。挂好后,揉揉酸涩的两臂,要是外婆看到她晒被子铁定又要和她置气了。
拍了拍被子之后,端着躺椅坐在院中晒太阳。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她眯着眼,倦意一点一点袭上来。
朦胧中感到有一双熟悉的手在她的肚子上游移,动作极其温柔,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太沉了,似梦似真。
一觉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没有早些的热度,淡淡的挂在天上。老太太从外边回来,看到钢丝的被子,果然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篮子,走到初舞身边,板着脸,“小舞,你怎么总让外婆操心呢?”
初舞理亏,柔下声音,“外婆,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了,医生不是让我多多运动的吗?”
“可也不能攀上爬下的。先前孩子差点没了,你现在还不注意。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初舞挽着她的手,“外婆,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怀舅舅的时候还下地干活的吗?”
老太太无奈,拍拍她的手,“现在的人都娇贵,哪能和我们那时候比,我们那时候大着肚子挑担子那是常有的事。”老太太微微叹口气,若有所思,“初舞啊,你还年轻,现在又有孩子。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好些日子了,她不能认着这孩子就这么过下去。
初舞默然的低下头。
“养个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只是刚刚开始,以后的苦水还多着呢?“初舞,有些结终要自己去解的。”
微风徐徐的吹着,初舞低着声音,眸光暗淡,“外婆,我只是觉得心里太难受了。”她的手捂着胸口,那个坎她跌的太深太深了。
“好孩子,都会过去的。”老人苍老的声音透着释然。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隔天她和隔壁邻居一起去县医院产检。县城的医院不大,人却很多。拿了挂号,他们坐在走廊的木椅等待着。大宝是个很体贴的丈夫,每次媳妇产险他都要请假陪着来,一路上对初舞也很关照。
“我刚买的豆浆。”大宝把豆浆递到妻子和初舞手里。
“谢谢。”初舞握着温热的豆浆心里微微一暖。
他们周边坐着的都是来孕检的,不是丈夫就是家人,初舞涩涩的收回视线。
大宝媳妇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大宝说道,“妈不是有东西要你去买的吗?你现在去吧。”
大宝有些不放心。
“我和初舞一起,你不放心啥。你快去吧,一会儿买好了,正好我们正好产检结束,可以早早回去。”
大宝这才点点头离去。
初舞歪过头,浅浅一笑,“谢谢。”她知道大宝媳妇是不想让她难受才支开大宝的,别人妇唱夫随,她每次都是形单影只,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小宝媳妇揉揉了腰间,“我现在每天都看不到自己的脚。”
初舞笑笑,她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现在小腿时不时的会抽筋,半夜疼的醒来只能自己给自己揉着,那时候心里总会有些悲凉,有些怨气。
“初舞,你要多吃点,你这多三个月了,身子还这么瘦,母体好好养,后期孩子的营养会跟不上去的。”
人都说心宽体胖,在乡下的日子里,她虽然自在,大抵是心里存在事耗费了一些精力,身子是怎么胖不起来。常常晚上突然就惊醒,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在想外婆的话,一个人生下孩子,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护士叫了她半天,大宝摇摇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
医生说宝宝的情况很好,她透过仪器看着宝宝,眼泪不由自主的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两个宝宝发育的都很好。”医生笑着宽慰道。
“我只是觉得开心。”初舞吸着鼻子说道,白净的脸上洋溢说不出的幸福。她觉得两个孩子将来一定很坚强,经历了那次意外,他们还紧紧地依附在她的身体里。这三个多月,她一点儿孕期反应都没有,她隐隐的觉得孩子会是个脾气好的姑娘。
“是啊,怀上双胞胎是一种福气。”
“后期注意营养,你太瘦了,这样对母体和孩子都不好。”
初舞点点头,出来的时候拿着三围彩照,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孩子,她的希望,整颗心都盈满了,有什么苦,有什么痛,她都可以咽下去。
12月底,席浩泽终于回来了。从F市匆匆回到N市,浑身疲倦的像被碾过了一般。徐易风在这三个月为了初舞的事身心可算是被彻底的折磨了一番。席浩泽一回到N市,他立马就去了他家复命去了。
茶几上放着几板药片,席浩泽手里端着杯子,仰头咽下一把药片。
“身体怎么了?”徐易风看着他的脸色黑中泛着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小事。我让你查的事呢。”他的脸色淡淡的,眉目间竟是倦意。
早些时候,徐易风都是在打擦边球拖延症,拿着江哲当挡箭牌模模糊糊的遮盖过去,这会儿席浩泽人回来了,他也拖不下去了,黄色的档案袋扔到他手边。
“人我早就找到了,只是……”他一顿,席浩泽不耐烦了,“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她现在X市下面的一个村庄里。”徐易风在他打开袋子前先一步说出口。
席浩泽打开袋子,入眼就是一张照片,初舞挺着个肚子站在讲台上,他的目光仿佛一团火,手紧紧地捏着照片,那个肚子!原本平坦的小腹如今已经凸起,让他移不开眼,席浩泽这一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惊慌不知所措,整个人如同置身于海底有种窒息的感觉。
徐易风看着那张纠结的脸,他蓦然回忆起几年前,当孟夏告诉他她怀孕了,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了,也许是他不想再去触碰,他有些想不起当时的情境,扯了一个笑,“那个肚子应该不是吃多发胖的。”
“易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一个人怀着孩子就呆在那个地方……”席浩泽赤红的双目,声音颤抖,声音不住的拔高,嘶吼的叫道,一脚踹开了面前的茶几,玻璃碎片裂了一地。
“三年,都是他妈的幌子!”
徐易风赶紧压制住他,“浩泽,你冷静点。当时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能去找她?还是你能把她接回来?不可能的。相信你更了解她。万一你的出现刺激到她,她可怀着孩子说不好……”
是啊,初舞怕是根本不想再见他,才会骗他孩子没了,拿这个来骗他,可见她心里是恨透了他了。他冷吸了一口气,每呼吸一下心口都是痛的,人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猛兽,压抑着。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家里要不要说?”
席浩泽颤着手把照片放回去,声音消弭,“等我去见过她再从长计议。家里先瞒着。”说了,怕是爷爷跟后面急。
徐易风思量了一下,说道,“之前医院的事都是江哲安排的,浩泽,这个情敌可不一般。”
“那又怎么样。”席浩泽闭上眼睛隐去痛苦,其实江哲从不存在他和初舞之间。
“喏,这个我特地给你弄来的。”徐易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