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来看她时,初舞蜷缩着,双手紧紧抱着双腿,微风吹动着纱帘,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暖暖的光笼罩着她,整个人都是飘忽的。
江哲站在她的面前,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双眼流泻出的温柔毫无掩饰,初舞一点一点的回神,他对上她的眼,满眼黯淡。
江哲隐忍着别开眼,声音暗哑,“我给你带了本书,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或许你有新的选择。”江哲意味深长的说道。
初舞接过书,她的手细细地拂过封面,《我在云上爱你》,她微微一怔,她和席浩泽之间就是她有心爱他,却注定得不到。
“江哲,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整天呆在这里怪闷的。”
江哲点点头,心细的拿了一件针织衫。
昨日一场雨,带走了夏日的暑气,清晰的空气带着微微的凉爽。两人静静的走在高耸的水杉树下,树荫密密的,阳光的斑点间隙的投落在小道上,折射着七彩的光点。
“初舞,你还想跳舞吗?”江哲思虑许久问道。
初舞脚步微微一顿,摇摇头,“不想了,太累了。”
两人继续向前边的人工湖走去,湖里一大片残败的荷叶清冷冷的浮在水面。
她轻轻地踢着脚步的石子,“扑通”一声落在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我妈妈以前也是文艺团。”
江哲身子一顿,诧异的回头。
初舞盈然一笑,“不是我这个妈妈。”她的声音渐渐的弱下来,“我亲身妈妈。”吸了口气,“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走了,去年我遇到她了,你说巧不巧。”
“江哲,我昨天晚上梦到孩子了,她喊着“妈妈”“妈妈”……哇哇的哭着。”
“初舞……”
“前两天,我刚刚给她买了两套小衣服,很可爱。” 初舞放眼望着那一片碧绿,忽而一笑,“我想过我妈妈没有给我的,我要全部给我的孩子。”
她抬起头,灼灼的看着江哲,眼眶红红的,却竭力地忍着泪水。江哲死死的握着拳,这还是他当年初见的那个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孩子吗?
“和我走吧……离开这里。”
“离开?难道你要带我私奔?”她咯咯一笑,笑的肆意,眼角竟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强忍住去拥抱她的冲动,漫不经心地笑道,“会和我开玩笑,还有救。”
初舞抬手擦擦眼角的湿意,一脸的郑重,“江哲,这次谢谢你。不是你,也许……”
江哲一把握住她的手,有力的,不容阻挡,“谢我,就和我离开这里。”
初舞一愣,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的拉下她的手,“我的心很小,再也不能分割了。江哲,你不知道,其实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我爷爷曾经是他爷爷的警卫员。”
江哲的手无力的垂着,随之而来的是诧异与震惊,原来这份感情是早已扎入心间了。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既然无缘,何必相遇。
“我会走,可是不能和你。”她只想平淡的生活,不再奢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了。转身,抬头,蓦地人就僵住了。
江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苏伊定定的站在不远处,直直的看着她,而她的一旁,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模样,让她腿一软,惊的踉跄了一下。
苏伊弯下腰柔柔的和孩子说了句什么,孩子立马跑了。
“身体怎么样了?”苏伊走过来,浅浅的说道,不着痕迹地扫过江哲,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愕。
初舞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记得那晚苏伊啜泣间也提到孩子。
“江哲,你先回去吧。”她转身说道。
江哲眉心一蹙,快速地看了眼,这女人没事就爱折腾。女人的战场,他也不好参与,遂点点头。
他相信初舞必然会挺过过去。生说总会出其不意的给出现一些屏障,跨过去,就新生了。
苏伊坦然说道,“我很抱歉,那晚。”
初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那么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那一天。让我看清一切,我只不过做了你的替身。”
苏伊抬手理理的耳边飞扬的发丝。
“自你捡到我的钱包开始。”初舞眼珠轻轻转动,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伊微微一愣,随即一笑。
“你看到钱包的照片,一步一步接近我,到文工团,先是让我起疑,然后再利用你和席浩泽的旧情,你知道席浩泽不会不理你,你借着生病找他。第一次看到那双舞鞋时你知道那是席浩泽送你的,所以你故意点破,告诉我鞋子生产的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钱柜那晚,你时时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好让我“恰巧”看到你和席浩泽的深深款款。”
畅快的说完,她舒了那压抑长久的闷气,凄然一笑。
“你猜的不错。”苏伊大方的承认,顿了几秒,“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小产。”
“那不正和你的意。”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嫁给他?韩初舞,你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个恰当的时机出现的备胎。”
初舞笑了,虽然她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可是她不能软弱。“可是我是他合法的妻子,我和他的名字永远印在同一个本子上。”
苏伊目光一黯,又快速地展颜,“初舞,我知道你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了,我看的出来。”她往前一步,贴近她,“还有一点,你已经把自己逼近绝境了。比如舒南,你以为你婆婆还会像以前那么对你,让她一辈子对着害死她妹妹的仇人的女儿?”
初舞微眯着双眼,忽的笑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她自损的何止八百呢?陈路霞对她的好,这辈子她都不能回报,却又回头让她给了她重重一击,她哽着喉咙,小腹微微一痛。
“妈妈,妈妈,我要尿尿。”小男孩忽的跑过,拉着苏伊的手。
初舞看着孩子,慢慢地转身。
孩子。
苏伊你弄出这么戏还有什么意思呢?她牵了牵嘴角。
恍惚的在医院住了十多日,出院那天,从清晨开始,天就黑压压的,满城风雨压迫着。
席浩泽去办理出院手续,家里的小保姆过来帮忙收拾东西,往日叽叽喳喳的小梅,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小舞姐,这个盒子没地方装了。”
初舞目光落到盒子上,拿起盒子,打开。
“呀,好漂亮的水晶球。”小梅难掩兴奋的说道。
初舞嘴角轻轻一动,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快速地合上盒子,“这个我自己拿吧。”
席浩泽走到她身边,“走吧。”
寥寥无语,初舞垂着头,闷声越过席浩泽身边。
小梅向席浩泽吐吐舌头,“二哥,去哪?”
“小梅,这几天,你住我那,下个月我要去集训。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妈那——”席浩泽看着初舞的背影蹙着眉,他有一丝预感,总觉得初舞这几日的平静让他心怵。
“二哥,我知道。阿姨只是在气头上,再加上孩子的事,她一时难受,我看得出来阿姨是真心喜欢小舞姐的。你放心。”
席浩泽点点头。
初舞兀自走来,走了一段路,这些日子,她和席浩泽之间的死结已经是越来越紧,勒的她喘不过气来。抬头的一瞬,迎面走来的人正巧是那日陪在徐易风身边的人,她怀里抱着孩子,是徐易风的女儿,乐乐。
两人目光交汇,初舞勾勾嘴角,“你好。”
“你好。”孟夏点点头,眉头一闪而逝的诧异。
“我们上次见过的,韩初舞。”
“孟夏。”
这一层是高干病房,清静宜人,走廊上这会儿只有他们三。
“乐乐,怎么了啊?”初舞见着乐乐右边额角包着厚厚的纱布,小嘴嘟着,两颊挂着泪珠。
“姨姨,乐乐痛。”说着小手指着额角。
“我们门前修路,我卖东西时,没照看到她,她栽了一跤。”孟夏话语淡淡的,眼里却透着深深的自责。大抵是抱不住了,放下乐乐。
初舞怜爱地摸了摸乐乐的软发,看着乐乐,思绪慢慢的飘忽,脱口问道,“你一个人抚养她一定很辛苦吧。”说完,等她意识道时,歉意重重,“不好意思,我唐突了。”
孟夏莞尔,“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如果没有她,还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她是我的希望,无味生活唯一的寄托。”
以前的孟夏早已经死了,是这个孩子将她拉回来的。
寄托。
初舞一怔,微眯着眼沉思着。
孟夏抬了抬眼,向后望去,“他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