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面,桌上摆着周延儒的来信,郑勋睿正在沉思,徐望华的神色不是很好。
看见徐望华的神色不对,郑勋睿开口了。
“徐先生,想到了什么就说,没有必要压制自身的情绪。”
徐望华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大人,属下觉得周大人想的有些太好了,哪里有两头都讨好的事情。”
“你说的不错,不过我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好事多磨,这个磨的过程很是煎熬,但就算是煎熬,我们也要磨过来,这个时候不能够着急,想着让周延儒突然之间就改变想法,这样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若是周延儒很快就偏向于我们了,你能够放心吗。”
徐望华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大人说的也是,这么大的事情,周大人若是很快就表态了,还真值得怀疑。”
郑勋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走了几步,停下开口了。
“其实我看到信函的时候,第一感觉也很不舒服,我们的计划是让淮北乱起来,彻底的瘫痪漕运,周大人的想法是维持淮北的稳定,继而维持漕运的稳定,他的目的最终是恢复漕运,四百万石的漕粮,我都不敢想啊。”
“还是大人高瞻远瞩。”
“徐先生,我提醒过你多次了,不要说这些吹捧的话语。”
“属下可不是吹捧,属下是真心感觉,大人每次的预料都是精准的。”
郑勋睿微微摇头,这拍马屁的事情是无法彻底杜绝的,不过他这个穿越之人,是听不惯这些马屁的,至于说若干年之后之后如何。不敢保证,毕竟大家都是凡人,不是神仙。
“周延儒是内阁首辅。为官之途已经达到了顶点,如此的情况之下。做出选择是很困难的,要不是皇上的猜忌之心太重,触碰到周大人的底线了,也不会有如今这些事情发生。”
“周大人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觉得皇上做的太过,朝廷内部纷争不断,难以长时间维系,一方面又不想打破固有的格局。矛盾之中提出来这样的建议,也就能够理解了,我们还是要理解他这种留一手的思想,慢慢来,不用过于的着急。”
徐望华其实已经清楚周延儒遭遇到的困境,只是内心感觉到不舒服,按照周延儒提出的办法,淮北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样的情况对郑勋睿显然是不利的。
“大人,若是恢复了漕运。朝廷岂不是能够缓过气来,北方的局势一旦稳定下来,那我们最好的时机就失去了。”
“你说的是。我们也必须要做出一些让步,不过淮北的局势倒不用特别的担心,张溥等人遭受到打击之后,你以为他们会安生吗,甘学阔做出的选择,很快就会泄漏出去的。”
徐望华张大了嘴,有些不相信。
“大人,甘大人辞去漕运总督的事宜,皇上怕是要保密的。”
郑勋睿看着徐望华笑了。
“徐先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虽然没有见过皇上。但也应该知道皇上好猜忌的性格,不能够容人。此番甘学阔做出来的选择,就是对东林党人的不满,他们内部出现了这样的裂痕,你以为皇上会错过这个机会吗,东林党人若真的是抱成一团了,那才是皇上最大的麻烦啊。”
徐望华看着郑勋睿,不由自主的点头。
“大人说的是,这一点属下怎么没有想到,皇上利用东林党人来对付大人,其实就是想着两败俱伤,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最终获得好处,东林党人若是过于的团结了,皇上也是要担心的,这样的机会抓住了,吃亏的是甘学阔,皇上毫发无损啊。”
“说得对,皇上想的也太好了,以为他期盼的局面会出现吗,其实我还是很惋惜皇上的。”
郑勋睿说出来这句话,徐望华就真的难以理解了。
郑勋睿双眼有些出神,好像是看向了未知的未来。
“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大明江山已经是一个乱摊子,皇上励精图治,想着振兴大明,可惜他的个性缺陷,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水中月和镜中花。”
“徐先生,我曾经给你说过,皇上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毫无保留,可一旦翻脸了,下手比谁都要无情,这样的性格,在我看来就是在小孩子的身上存在,皇上是一国之君,没有起码的气度,怎么去治理国家。”
“皇上克己奉公,殚精竭虑,可谓是最为辛苦之人,可惜满朝的文武大臣,想到的都是各自的利益,没有谁真正想到大明天下,君臣离心,互不信任,大明怎么可能振兴。”
“皇上十七岁登基,剿灭魏忠贤和阉党,表现出来不一般的魄力,很可惜这样的魄力无法维持,我觉得好笑的是,皇上剿灭阉党之后,居然推翻了阉党所有的决定,殊不知阉党提出来的某些策略,现如今看来就是不错的决策。”
“譬如说征收赋税方面,魏忠贤就很注意照顾百姓,要求士大夫和商贾承担相应的赋税,这个决策本来是非常正确的,能够缓解百姓的疾苦,让那些富得流油的士大夫和商贾,也为大明江山的稳固做出贡献,可惜啊,皇上信任东林党人,取消了几乎所有的商贸赋税,国家赋税的沉重担子,全部压到了百姓的身上。”
“东林党人本就是官商勾结,其背后最大的支撑就是商贾和士大夫,他们要是不想着维护自身的利益,那才算是奇怪了,我们在淮安,收取商贸赋税,其数量远远超过了农业赋税,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崇祯元年至今的流寇,已经给大明江山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皇上和朝中的大人都知道,但他们就是没有想到去解决,每次北方遭遇到灾荒,想到的就是免去某地的赋税,开玩笑,老百姓都快要饿死了,你免去他一辈子的赋税又能够有多大的作用。”
“可恨的是东林党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保护商贾的利益,居然要求征收历年拖欠的农业赋税,这等于是将百姓逼到了绝路之上,人家不造反难道等着饿死吗。”
“崇祯元年以来,皇上信任的文武大臣,没有一个能够善终,皇上不从自身找问题,却将所有问题都归咎到他人的身上,最终的选择就是不再信任文武大臣,而开始信赖和依靠太监,皇上一方面厌恶朝廷之内的党争,一方面又着手培育党争,让自身处于决定性的地位,时刻操控朝中的文武大臣,这样的施政办法,想着让大明振兴起来,那才是天下奇闻了。”
“一个人只能够背负一石粮食,却咬着牙要背负两石粮食,还要自命清高,自我陶醉,自我吹嘘,后果是什么很清楚,其他人提出来建议,好心帮助,却怀疑他人觊觎粮食,此等的心态,能够做好事情,那才怪了。”
郑勋睿很少说这么多,特别是直接评价皇上。
徐望华听的很是认真,前面的那些话语,郑勋睿以前都零零碎碎的做过分析,徐望华也听说过,但最后那个背负粮食的例子,却是第一次说出来,这让徐望华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受,豁然明白了郑勋睿所有的分析。
“大人的分析真的是太精辟了,属下想不服都不行啊。”
郑勋睿看了看徐望华,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徐先生,你我之间关系不一般,可谓是肝胆相照,不过我也知道你内心的一些顾虑,自古以来知道秘密越多的人,结局就越是凄惨,恐怕你也有这等的想法,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愿意出来为官,想到的恐怕就是这一点吧。”
徐望华脸一下子有些红了,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是正确的,这世界上也没有这样的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一代豪杰,他们同样有缺点,但他们的功绩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我喜欢读历史,也时常思索历史上的那些杰出之人,若是不能够吸纳古今之知识,也不可能做出这等的分析,我能够分析到皇上和朝中大人的问题,也一样能够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共患难易,同享受难,太祖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打江山的时候,完全信任属下,建立起来大明王朝之后,大肆的诛杀功臣,目的就是为了巩固朱家的江山,可这天下真的是他朱家的江山吗。”
“我的志向,徐先生是清楚的,但有一点你恐怕不清楚,那就是我从来没有认为这个江山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候,就是我郑家的,我也要告诉子子孙孙,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所谓的皇上,不过是代表所有人守着这个江山,让所有人的日子都过的舒坦,你能够守好这个江山,老百姓就拥护你,你守不好这个将士,那就等着别人来推翻你。”
“徐先生,你我都是要守好这个江山的人。”
郑勋睿的话语,让徐望华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发白,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已以为了解郑勋睿,其实不然,郑勋睿的很多地方,他根本就没有看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