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不该将尊主静修之处告诉王爷,害尊主被囚此地,夕月背叛了尊主,应当该罚。”
白衣女子如是说着。
子矜这才记起夕月这个名字,她不就是那个百花楼的花魁夕月么?
昙笑得璨如烟花,他别过头淡淡道:“这里不欢迎你,你下去吧。”
“尊主!”
夕月终于抬起头,秋波般的双眸涌起点点泪光,却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
“夕月已经……已经是烈王的人,夕月只想求尊主成全夕月。”
昙这才转头看她,雾气般的双眸复杂难辨,半晌,他才道:“夕月,本尊未曾怪你,烈王不是能守你一生之人,他能宠你到何时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别过头,再也不看她。
夕月却感激涕零,她俯身磕向地面,脸上泪光闪烁:“夕月一谢过尊主的救命之恩。”
直起身,又俯身:“二谢尊主不怪罪之情。”
最后,她深深伏下身,仿佛用尽身上所有力气:“三谢尊主成全。”
抬起头,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昙看也不看她一眼,发丝浮过脸颊,他的神情无情决绝。
夕月咬着唇站起身来,临走看了子矜一眼,微微一怔,含泪微笑:“子矜姑娘,谢谢你照料尊主。”
子矜也是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拉了拉昙的衣袖。
昙依旧看也不看她,只道:“还不走!”
大颗的泪从美目中涌出来,她深深看了昙一眼,不舍得道:“尊主保重。”见昙依旧毫无反应,咬着唇转身离开。
门缓缓阖上,子矜看到门缝中她雪白的背影仿佛露水打湿的梨花,楚楚可怜。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吃过午饭,烈王却带着几人闯了进来。
烈王一身黑衣,嘴角挂着邪笑,他似乎心情很好,眼角都带着丝丝笑意。
昙和子矜都略带警惕的看他。
“呈上来!”
烈王俊眉一挑,身后的几个丫环鱼贯而入,本来屋子就小,这几人站进来,不由略显拥挤。
再看,几个丫环手中的托盘上分别叠放着各色男子衣饰,男子用的玉簪,玉钩,佩饰,以及长靴,可以说是琳琅满目。
烈王满意的看着,扫了一眼微微皱眉的子矜,淡淡道:“给她换上。”
众丫头应是,就要拥簇着子矜进里屋。
昙一把抓住子矜的手,挑眉冷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闻言,烈王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睨了子矜一眼,似乎料定子矜会答应,成竹在胸的道:“明日本王会随父皇外出打猎,所以今日要早早的到那里迎接圣驾……”顿了顿他若有所指的道:“同行的还有老三。”
子矜的身体微微一僵,抬眼看了看他,淡淡道:“所以你要带我去!”
声音平淡,不是疑问,却是充分的肯定。
她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让她跟随,不但可以牵制昙,也可以伺机打击安王。
昙眼眸微微一黯,手抓得蓦地有些紧,笑容冷淡:“她不会去。”
烈王眉头一皱,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他邪邪一笑转向子矜:“本王掌握了一个昙尊主过去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子矜微微一怔,看向昙,昙却脸色一白,红润的唇微微颤抖,看向烈王的目光冷酷而残忍,仿佛一把利剑直直的刺过去,想要瞬间将他刺的体无完肤。
烈王唇边的笑依旧邪魅,他看着子矜,重复着问道:“要不要听?”
这时,昙的手却缓缓地松开了,指尖仍带着他的余温,他抿着唇,苍白的脸颊脆弱而无力。
子矜急忙抓住他,急道:“昙你怎么了,你的过去自然是你作主,怎反倒成为让人威胁的工具,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你若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认真听的。”
他却依旧挣脱了她的手,红唇颤抖的厉害:“丫头,我需要好好想想,你随他去吧,况且,见不到他,你也不会死心的……”
冬日浓浓,眼前的昙像是一朵脆弱而长满刺的蔷薇,尖锐的保护着自己,不让别人靠近半分。
子矜突然觉得,原来她一直都不曾了解昙,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却从未想过去了解他。
瞬间,内心充满了愧疚感。
烈王不给他们半丝喘息的机会,他冷冷一笑,转身邪笑着离开,一旁的丫环强制的拥簇着子矜出了屋子。
透过人群的缝隙,子矜怔怔回头。
她看到,白衣的昙将头紧紧埋在胸前,墨色的发散落下来搭在肩头,丝丝纠结缠绕,仿佛一朵会哭泣的墨莲。
地上的雪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是忧伤的低吟。
昙的过去……定是很苦的吧。
高大的骏马上,烈王一身黑色劲装,身形修长,剑眉入鬓,嘴角勾笑。朦胧的雾气围绕在身旁,在他黑色的衣裳打上淡淡光晕。
他身后,四名侍卫骑马贴身保护,数十名随从整装待发,整齐有致,气势俨然。
门轻轻开了,子矜一身男装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衫子,头上玉簪绾发,腰间锦带玉钩,脚蹬雪白鹿皮靴,俨然一个潇洒风流的俊公子。
烈王迷眼看她,哈哈一笑,脸上神采飞扬,分外得意。
他居高临下的朝她伸手,戏谑笑道:“好一个俊俏男儿。”
子矜冷冷看他一眼,越过他的手,走向了他身后的随从中间。
烈王面色一冷,抖动缰绳看她,邪笑道:“你自找苦吃,本王也不拦你!”冷哼一声,驱马前进,声音带着些许怒意:“出发!”
猎场在皇城郊区,路途遥远,再加上马的脚程远比人的脚程快许多,跟在后面的随从跑得相当吃力。
他们都是练家子,身体强壮徒步加上半路时不时会歇息跑几十里地应当还能坚持,只是一路上苦了女扮男装的子矜,只跟的腿脚发软,身上大汗淋淋。
随从们不知子矜身份,见她敢于顶撞烈王心中又惧又敬佩,又见她生的眉清目秀一副娇弱模样,偏偏又倔强的不肯叫苦,心中未免有些怜惜,其中一个看不下去,伸手扶她,憨憨笑道:“看你生得细皮嫩肉的,没想到倒挺能吃苦。”
子矜跑得气喘吁吁,伸袖擦了擦额际的汗,朝那人感激的笑。
那随从也呵呵笑起来,愈加觉得眼前这小兄弟可亲,便下了决心要帮她。
子矜体力不支,双腿仿佛灌了铅,渐渐的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到最后已经被远远的落下,身边也只剩那个扶她的随从。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弯着腰喘粗气,那随从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子矜已经说不出话来,朝他摆了摆手。那随从倒也不催她,扶着她边走边说:“你平时练得少,跑多了就习惯了。”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笑道:“也是,你们这些公子哥们,哪能徒步连这个。”想了想又道:“不过,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子矜喘着粗气听他唠叨,不由好笑,心道,别看这个人长得粗旷,性子倒是很可爱。
他们边走边说,没注意身后不远处赶过来一队人马,蹄声渐近,他们这才发现,急忙搀扶着让到路边,那队人马飞奔而过,雪渍飞扬,二人都没有看到跑到最前面的那人一身白衣猎猎,面容冷俊,黝黑的眸子是一潭化不开的寒冰。
走了几步,子矜终于支持不住,她边笑边喘气:“大哥,休息会吧。”
那随从看了看没有尽头的前方,说不担忧是假的,无故离队的罪过可不小,听她这样说,不由微微带了难色。
子矜一眼扫到,不由懊恼得道:“是小弟连累大哥了,大哥独自去吧,小弟随后就到。”
那随从脸上略显尴尬,似在下什么决心似的,最后一跺脚,粗声道:“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好人做到底,我和你一起走吧。”
子矜深深吸了口气,感激地笑道:“那我们再跑会吧。”
那人憨憨一笑,听她还能跑,心中自是高兴,两人就这样搀扶着边跑边歇。
女子的体力到底差些,子矜体力几乎透支,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倒了地上,地上彻骨的凉沁上来,衫子上雪渍点点,头上的发略显凌乱,脸色跑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那随从见她跌倒,伸手去拉,也没扶住,急忙上前问道:“没事吧。”
抬眼,却见她低着头吃吃的笑,她笑道:“没想到跌一下竟是这般舒服。”弯弯的眸子清澈透明,竟看的有些失神。
这时,马声嘶吼,眼前出现四只通体白色的马蹄,“啪哒”“啪哒”的在眼前轻轻移动,马蹄过处,是月牙状的雪色形状。
“怎么了?”
白马主人的声音从上而下传过来,仿佛冬日的寒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子矜脸上的笑不由僵住。
那随从闻言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那人一身白衣,面容俊美如玉,线条冷硬优美,眼眸似冬日寒潭,冷冽异常。
他自然认得,不由自主地护在子矜前面,拱手参拜:“卑职见过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