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值得吗?”花青看了看颜色苍白的陆生,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要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值得。”陆生回道。
“十八年前,她就已经死了。你是仙,又怎会不明白,人死如灯灭,缘分已尽,你又何必强求?”花青看了看白子雪,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小手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直不停地扑腾着。
“那又怎样,我不老不死,时间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想要的,别说耗费十几年去寻找。哪怕耗尽几千年,只要我没找到,我就不会放弃。”陆生淡淡道。
“所以你将你的情魂留在了她的身体里,就是为了随时能够找到她吗?”花青像是终于明白为何白子雪没有生魂却能活下来的原因,如果有了陆生的情魂做她的第三魂,活这么久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错了,我在黄泉路上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魂魄就已残缺了。”陆生轻轻的叹息。
“你说什么?”花青浑身一震,半晌不得动弹,这和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大有出入。至少之前他听到的不是这个版本,他以为是陆生在黄泉路将她截住,再抽取其中一魂,拿出自己的情魂做替补,等来世时将她找到,好继续曾经的未尽之缘。
“怎么?不信?如果我要让她丢一魂,为何要弃她生魂,我怎忍她从小就抱着药罐子,大可以选择散她觉魂,只要我时刻守着她,还怕她做什么乱伦行径。”陆生倚在墙壁上,任血液肆意流淌,血迹在衣衫上染成大朵大朵妖艳的花瓣,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起伏伏,却有别样的俊美。
花青一言不发,只低头思考着什么,又问道:“你又缺了哪一魂?”
陆生似是对他看不出来的态度有些不解:“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花青自嘲一笑:“实不相瞒,你是仙尊,我能推测出你缺一魂,都已是耗了极大的修为了。”
“情魂。”陆生淡淡一笑,并不多话。
“这不可能。”花青打断道:“你是仙尊,任何一魂自然比凡人要强大的多,你既然深爱白子雪,又怎会拿情魂去替补她的魂。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如果情魂放在了她那里,那我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爱她。可在当时,我只能被迫选择接受这样的条件,否则小雪就不可能活下去。她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罗沙海。我的情魂在她那也好,至少能让我永远记得,我还爱着她就可以。至于我能不能感受的到,我已不在乎。”
“你的绝情蛊,也是在那时不得已接受的条件?”当花青把所有思绪都理了一遍后,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陆生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你现在之所以五脏六腑均在流血的原因,是因为她关心了你?”花青追问道。
陆生再次点了点头。
“她为何会忽然关心你?据我所知,她关心的人只是詹磊。而且只要詹磊打了胜仗,便会迎娶白子雪。”花青对白子雪忽然关心起陆生表示不解。
“是啊,为何会忽然关心起我来了呢?”陆生也自言自语,这样的语气并非是疑惑,而是哀伤。花青却更不懂了,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忽然关心起来自己来,那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从他的神情里,没有看出一丝的喜悦之情。
“你打算怎么做?”花青皱了皱眉,似是对眼前看到的种种状况感到不满,可又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打破这种局面。
“呵!能怎么做。”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颇有些凄凉的味道,漆黑的眸子不舍得看了看此时已熟睡的白子雪,拖着已是满身伤痕的身子,一步步走到她的床前,明明只有那么几步的距离,却生生走了很久很久。
“陆生……我会很乖很乖的。你要好起来啊。”虽是喝了绿萝的血让她已无大碍,脸色却仍然显得苍白,无意识的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嘀嘀咕咕地说了这句话,又觉平躺怪不舒服的,转了转身,面对墙壁继续睡了过去。
“小雪!”陆生在她身边座了下来,苦涩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护你一世安稳,给你静好岁月,奈何现在的陆生已不复当年荣华,有心留你,又怕护你不周,害你颠沛流离。”明明是说给她听,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陆生,你就承认吧,就算你没有情魂,却仍然想要陪伴白子雪一生,但是你能做得到吗?每逢满月遭受蚀骨痛时,随便一只小妖就可以让你毙命,如此落魄的你,能配得上她吗?
他摇了摇头,继而说道:“记得你爹让你喊我师父时,你故作不睬的样子,还是跟当年一样顽劣。却又让我觉得能再次见到这样鲜活的你,让我付出什么都值得。以后我做你师父好不好?”
明明知道这番话她是听不到的,却一直对她喋喋不休,似乎要把对她一辈子都说的话一次说个够。
“小雪。”他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修长的指尖抚了抚她微皱的黛眉:“让我再好好看你几眼,今后怕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瞧着你了。”
“你必须要活的快乐,否则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何用呢?”他死死的咬住因失血过多而异常惨白的薄唇,颤抖的扬起右手,大片冰莲从指尖升起,将整个屋子照的大亮。
“以吾之术,洗汝之忆,成!”冰莲随着咒毕而迅速进入白子雪的身体里,站在一旁看着的花青紧紧握住折扇,他竟对她施了洗忆术!陆生当真要这样做?让她忘记曾经关心过陆生,他真的甘心将白子雪完完整整的送到詹磊身边吗?
“一定要让她忘记曾关心过你?”花青问。
“不然呢?”陆生转过身来看着花青:若她的关心能令我五脏六腑破裂,必然不是一般的关心。难道我要让她跟我在一起,养着我这半死不活的身子,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让我命归西天?如果我不能让她安稳,还要她来担心我的死活,我宁愿她一直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只要她能快乐,即使忘了我又如何?而我也不会像今天这般虚弱无能,我会时刻保护着她,给她任何她想要的。”
“你真的爱她吗?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今天做的这一切,你认为她还会原谅你吗?”
“只要我能活着看到她,只要她还能在我面前笑着,哪怕是笑给别人看的又如何,不原谅我又如何?”陆生将白子雪小心放在床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才对花青说道:“如果你也爱过一个女子,便知我所想。”
谁说自己没爱过呢,花青苦涩地笑了笑,奈何桥边见她第一眼时,她正为了别的男人伤痛欲绝。自己也想给她完美无瑕的爱,可她不要呀。她只要那个男人的,当时她跟自己怎么说来着:不得他,吾宁死。他当然舍不得她死,不惜违背天意算出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连谢谢都没来及的说就跑去了那个地方。而自己呢?因泄露天机而遭雷劈,三道天雷下来时,浑身的筋脉都断了,骨关节都裂开来。自己在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待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慢慢好起来。可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没能讨到她的欢心。
想起过往种种,花青仰天自嘲地笑了笑:“别忘了还有方正那个傻小子,事儿要做就处理的干净点。统一口径才重要。”实在不想再纠结情爱的话题,他随便找了句话转了弯,踏出门去,再不看陆生有怎样的情殇。
铅华殿九重山,矗立一抹淡青色的身影,茕茕孑立,并不言语,只抬头仰望那一轮月,你知不知,我站在奈何桥边等了你五百年,可每次你从我身旁走过,心里却始终装着别的男人。
他闷闷地喝着酒,打开象牙折扇,死死地盯着扇面上的女子看,那女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着一身橙色长锦衣,三千青色仅插了一根梅花簪。漂亮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窃喜的神情……
啪的一声,他将折扇狠狠地仍在了地上,这番旧情景他已看了两千年。她的美好从未给过她,那一抹窃喜,那一丝娇羞,都是因为瞧见了她中意的男人。
千禧,你怎么就不好好看我一眼。你可知,两千年来,我始终爱的都是你。你爱了他多久,我便爱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