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明风高,一抹黑色的身影轻轻的潜入了钟翠轩,四处翻找着什么。黝黑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焦急。
窗前,摆放着一只光芒微弱的蜡烛,柔柔的倾泻了一地。
蓦地,一道亮光传来,紧接着室内灯火通明,黑衣人的身体明显的僵了。
门口,一个窈窕的身影斜倚凭栏,一双勾魂凤眼有意无意的扫过男子精壮的身躯。
“怎么,无名统领莫不是觊觎本宫的美色,这才踏月而来?”玲珑娇躯上仅着一身桃红薄纱,遮掩不了一身的雪肌玉肤。柳腰款摆,她风情万种的朝着黑衣人行进。
见身份已被看穿,无名也不再多做无谓的掩饰,索性将面上的蒙面黑纱取下,以真面目面对着眼前妖艳的美人。
“属下见过仪妃娘娘。”他稍稍退后,行过宫礼就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怎么,不敢看本宫吗?长夜漫漫,你就不想……”她暧昧的朝他眨眨眼,一双雪白的小手更是毫不知羞的向着那精壮的胸膛探去,柔媚的双眼毫不掩饰内心的肮脏的想法,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深夜闯入的不速之客,而是她等候已久的情人。
太久了。
原本以为只要把那个丫头赶出去,这后宫便是她专宠,哪想到易天云自制过人,都三个月了,都没有召幸过她,更没有临幸过其他女子,这不禁让她深闺寂寞,急着想找一个人抒解体内的欲望。无名长年练武,想必能带给她极度的欢愉。这也是她发现他闯入没有马上喊人的原因。
无名不动声色的又向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碰触。
“请娘娘自重!”黝黑的眸子没有波澜,只在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鄙夷。
这女人,果然是个十足的荡妇!
“自重?!”她颇觉好笑的掩嘴,“难道大统领深夜摸进本宫的寝宫不是为这事吗?”
“当然不是!”
媚色一变,她的脸上现出冷笑。
“既然不是,难不成是皇上让你来探察我底细的?”收起烟视媚行的淫荡样子,纤手一指他的胸膛,翻身卧上软榻,朝他轻轻一笑。
“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问我不就得了?皇上想必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害了他的宝贝皇后吧。还有,我进宫的目的究竟为何。”她轻佻的一笑。
无名仍是不动如山的站着,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是一迳看着榻上的妖女。
“娘娘肯告诉属下?”他不是笨蛋,不认为她会主动招认罪责。
“当然。”放浪的眼儿一睨,红唇丝笑非笑。她半坐起身,莫测高深的看着他,“我可以告诉你皇后是我送出宫的,也是我派人在舱底凿了个大洞让她葬身鱼腹的。至于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混进宫,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是罗子缬的女人,更是严进尧的女儿。”
“严相?!”无名错愕。
难道当年肃清的余党之中还有漏网之鱼?!
不可能!当初他们已经将所有不知悔改的余孽清干净了,不可能会有人逃过那次的围剿。
看出他的诧异,颜儿红艳的唇勾出一抹冷硬的笑。
“很奇怪是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我只不过是自幼变被爹送到了黑水国,联络那方的同盟,为将来的换代做好准备罢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切都败在了你们手里。若不是那个女人,只怕我们的计划早已成功。”明媚的眼亮出一抹怨毒。
“娘娘未免太过强词夺理,要怪,也只能怪你爹贪多务得,已经位极人臣却还不自量力的妄想君临天下。人心不足又没有自知之明,到头来自是苦果自尝。”一想起那个不自量力的男人,他的语气也就不再恭敬,还隐隐带着嘲弄。
奇怪的是,颜儿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
“随你怎么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本来就是人们的生存法则。”千百年来未曾改变过。
不再纠缠在严相叛乱的事情上,无名利落的切入正题。
“那娘娘进宫到底为了什么?”好奇归好奇,那声‘娘娘’还是叫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把玩着手中的白玉小瓶,她一脸悠闲。
“谁让你们害了黑水国摄政王的宝贝弟弟呢,他自然要报仇。”
“意思就是说你们用了声东击西的方法。他在边境发动暴乱,你就在宫中传递消息,来个里应外合,好一举将天翎皇朝拿下?!”这女人,让他真正的感到了后怕。
“原先是这样的想法没错,只可惜,我一见了你家主子就迷惑了,自然也就没再做泄露军情的事。”她说的轻巧。
“所以你就使计离间皇后娘娘和皇上?!”
“只要我喜欢,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毫无血性的回应,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毁人家庭坏人因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用不着少见多怪。
无名觉得脊背冒出一股寒意。
她是疯子,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她的眼里,只有使自己快乐,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脑海中灵光一现,他有些颤抖的开口。
“难不成露儿和柳儿……是你杀的?”
妖异的眼一抬,她毫不悔改的看着他。
“是又怎么样。那两个丫头不识好歹,一意孤行,死了也是白搭。”舒适的语气,仿佛死得不过是两只蚂蚁。
她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无名的火气克制不住的上涨,下颚绷紧,脸色铁青,难以相信这女人居然无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她还是一副悠哉的样子,只是妖媚的眼儿睨他一眼。
“怕。不过,你也没机会了。”她诡异的面容令人心怵。
“什么意思?”好象有什么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范围,无名隐隐感到不安。
她下榻,莲步轻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都这么久了,你还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她笑着,笑得好得意。
无名暗叫不妙,一提气,竟然软趴趴的摔倒在地!
“你下了毒!”他震惊的看着她,不敢相信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会狠毒至此。
不!他该相信的。
从她用那宗残忍的手段对待露儿和柳儿,对付皇后,他早该想到这女人是魔神转世!
颜儿咯咯笑着,模样好不妩媚。她蹲下身子,惑人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可惜啊。”她幽幽一叹,状似惋惜,“可惜你不是我的亲信,这一番话你势必会说给皇上听,不得已,我只能杀了你灭口,你可别怪我!”寒光一闪,一柄利刃出现在她手里。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手起刀落,动作流畅无比。
一道身影急速闪过,转眼间夺去了正要碰上无名心窝的利刃。冷峻的面容仿若罩了层寒霜,所有的感情被冰封住,只有紧抿的唇微微上扬了会儿。那不是愉悦的笑容,是大开杀戒之前的警戒。
颜儿心下一寒,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错愕之中有着恐惧的颤抖。
天云恶意的逼近一步,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看着她节节败退,他的心里有着强烈的快感。
“意外吗?我可是一点都不以外你会做那些事呢。你都敢对我下忘忧丹了,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你以为自己还可以掩饰多久?”他笑着,却笑得令人不由的打颤。
颜儿强做镇定,抬头凝视着他。
“皇上说什么,颜儿不懂。”她无辜的眨着眼,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大家眼花而已。
天云仍是令人心惊的笑着,看着那娇媚小脸的眼没有丝毫温度。
“你懂的,你怎么会不懂呢?你都能用忘忧丹离间我和若儿,都能神通广大的除掉眼中刺,这样的你会不懂我这么浅显的话,恩?”
被他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颜儿额上不禁流下了汗珠,手指在掌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子,表面上却仍是一派甜笑。
“皇上到底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不过,就算皇上心血来潮想要治臣妾的罪,也得有证据吧。敢问皇上,是有人证还是物证?”她一派天真的说。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将她逼到墙边,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她身后的墙上。诡异的声响,饶是强自镇定,也不免心慌。
“大哥!”处理完无名所中的毒,云扬叫着要阻止他近乎自残的行为。
天云置若罔闻。
无视手上溟溟流出的鲜血,他将全副心神放在眼前之人身上,眸中迸射出浓浓的恨意。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证据是吗?好,朕就给你证据!”话音一落,他倏地倒退,放开了她。
颜儿安心的舒了口气。理了理头发,她走上前去,仰起小脸不逊的看着他。
“敢问皇上,证据呢?为什么颜儿现在还没瞧见?”吃定了没有证据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她的行为越发嚣张。
天云勾唇一笑,忽地拍掌。
“你们进来!”
颜儿得意的看向门口,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证据。然而,在她看到门口的两个人事,妩媚的笑容不由得僵了。
“莳儿叩见皇上。”
天云瞄一眼她已经变色的脸,不由得笑了。
“莳儿,你将你家主子所做的一切事情说出来,要巨细靡遗,不的有丝毫隐瞒,知道吗?”
“奴婢知道。”
“云扬,准备好笔墨纸砚,记住,要一字不漏的给我记下来,免得仪妃娘娘再有借口抵赖。”
“是。”云扬兴奋的点头,匆匆铺好纸张,向着莳儿略略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口了。
“大约是三月前,皇后娘娘曾带着星儿,露儿和柳儿来过钟翠轩送药。皇后娘娘走后,娘娘便在药材中掺入了麝香和红花草。奴婢当时不解,还问过娘娘。娘娘说小皇子流掉才好,这样的话她就不必担心有谁查出她作假,也好嫁祸给皇后娘娘,让她不得翻身。后来,由于娘娘的计划被仍逗留在钟翠轩的露儿和柳儿知悉,娘娘便命人将她们囚禁了起来,说是略做惩戒。后来奴婢随娘娘去了废弃的冷宫外,这才发现露儿和柳儿她们已经……已经……”说到这,莳儿不觉停顿了下,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恐惧,这才继续说下去,“后来,娘娘又问她们愿不愿意合作一同陷害皇后娘娘,她们拒绝了,娘娘便下令要杀手们处理了。可我没想到,第二天我竟然在明镜湖边看见了她们。他们早已气绝身亡,衣裳凌乱,模样惨不忍睹,看得出是被人……被人……”莳儿再也说不下去了。深切的恐惧笼罩了她。一想起那一幕,她的胃就酸了起来。
“是被人**而死的,对吗?而且还被人毒打过。”他面无表情的替她接了下去,复又看向一旁呆楞了的颜儿,语有所指,“我倒是很好奇,那个你打掉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是我的。”一直没说话的刑墨天这时开了口。
“你胡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颜儿冲动的上前。
“皇上,你别听他乱说!当初他曾经追求过臣妾,被臣妾给拒绝了,这才心有不甘的前来中伤臣妾,皇上可要明察秋毫啊!”
天云不答,只是用着一双眼睛同情的看着刑墨天:“看清楚你爱上了个什么样的女人。现在,你还要为她求情吗?”
刑墨天苦笑。
“当我有眼无珠,皇上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不会再有意见。”对他来说,这样的她已经彻底杀死了他的心,他的爱。如今,他心如死灰,早已不想再管与她有关的事。过去错的太多,就算惩罚多严厉,那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回过头,天云凌厉的视线如同一支利箭,笔直的射向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是从冰窖中蹦出。
“他乱说,那你的莳儿总不是乱说了吧。”
再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天云迅速的做了决定。
按照天翎律法,颜儿本就罪无可赦,加上天云又恨她至极,遂判定她自此沦为军妓,以供士兵享乐。
他要她生不如死!
先是一愣,极度的恐慌转为冷静,她看着他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你照样不能拿我开罪。”她自信满满的说,“你总不会想和黑水国开战殃及百姓吧。”
他不是昏君,不会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只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脸上非但没有错愕,反而还有着一抹嘲弄。
“我想,我是忘了告诉你,你那个罗子缬因为到处树敌,早已被刺客杀死在自己的寝宫。而宫外的‘寻芳阁’早已被我夷为平地,你别妄想会有谁来搭救你。”丢下一句话,他满意的看着她因过度震惊而变了的脸色,大笑着离开。
若儿,我终于为你报了仇!“小兰,药材用完了,看来我们得上街买才行了。”又过一个月,宇轩跟若兰打着商量。
他们做的一直是看病不收钱的买卖,之所以还能撑下去,完全是因为宇轩也是名门子弟,家中经济实力雄厚。而他父母只有他一根独苗,自然是事事由着他。
相处月余,他的细心,他的体贴每每让她感动。因为他细心的照顾,她渐渐放下了过去的伤痛。只是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却无力支付,只能选择拒绝,伤透他的心。或许,内心深处,仍然害怕被伤害,所以只能选择逃避,漠视他的感情。
这次虽然名为买药,事实上她清楚的很。他是怕她在这山上闷了,想要带她下山走走。
抬头看一眼他焦急的神色,她明白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好意。
“好吧。”
喜上眉梢,她的应允让他欢呼雀跃。
“你等着,我先去准备些东西。”
“好。”上次逛街被青楼拘留,仿佛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再站在这繁华的街道上,她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些酸,有些痛,也有些释然。
或许,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脆弱。现在的她,又学会积极面对人生。
抬头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她忽然见好想家,好想妈妈。只是,她不能回去。她害怕遇到那个令她心碎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安然的面对他。
“小兰,你先在这里等下,我去和药铺老板谈一谈,马上就回来。”
“好。”
四处闲逛着,若兰的眼睛被前方小摊上的一只手镯迷住了。
手镯通体碧绿,看的出是上好的翡翠雕成,式样简单却又雅致,几乎是第一眼就夺去了她的目光。
“姑娘,买一个吧。”
若兰只是笑着摇头。现在的她不比从前,这些饰品用不着,看看就好,何必买下呢。
放下手中的翡翠玉镯,她百无聊赖的四处逛着。
“若儿!”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若兰反射性的转身,却对上一双惊喜莫名的眸子。
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下一秒,她拔腿狂奔。
天!她原本以为不会遇到他,为什么世事就是不能尽如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