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身边莫名的多了一个人,她如何能睡得安稳。只是,云扬却仍是故我。
叹口气,她走到窗边,凝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今晚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日子中失恋?果然是造化弄人啊。
紫萝不一样了,和以前那个率性而为的她简直叛若两人。
云扬敏感的感受到她的转变。
她不再恬噪,开始沉默寡言。这样的她,让他心里不适应极了。他多么希望,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对他叫,会对他闹,也聊胜于现在这安静的要命的样子。
“易大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转过身,看到了那绝美的身影。
“水儿。”他轻柔低唤,迎向那缓缓走进的身影。
林水儿走到在他的身边停下,与他一同仰头看着那青翠欲滴的树叶。
“你在想什么呢?”她轻轻的问道,声音娇憨甜美。
“没想什么。”他压抑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安慰的说道。
水儿掩嘴轻笑。
他那副样子,分明是有心事。只是,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好点破。其实,打从那日醒来,她就明白了他的心事。瞧易大哥与闵姐姐的互动,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可为什么两人会这么愚钝,迟迟未能看穿对方的心意?
易大哥玉树临风,又曾救过她一条性命,说自己不喜欢他,那是骗人的。只因她向来聪颖,知道缘分未到,强求亦是枉然。易大哥的心里既然已经有了闵姐姐,她又何必再去凑这个热闹?既然她欠人家恩情,应当尽力相报才是。只是,这恩,应该如何报法?
她想着,未曾注意风势已渐渐转大,直到一阵风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这才察觉。
云扬敏锐的感受到她细微的抖动,他体贴的将外袍解下,披在水儿那娇小的身躯上。
“外面风大,你又刚刚大病初愈,不宜再染风寒,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恩。”水儿柔顺的点头。
云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仍嫌虚弱的身子,慢慢走进屋内。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外正呆呆看着他们的紫萝,还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紫萝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她面前上演郎情妾意,两情相悦,作不得声。半晌,才咬着下唇,满心难受的离开。
这一切,云扬都没有看见。然而,水儿眼角的余光,却犀利的捕捉到了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转身离去时的那番心痛。
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心里想着,直到云扬的呼唤不住在她耳边回荡。
“水儿,你在看什么?”云扬疑惑的向外望去。什么都没有啊。
“没什么。”她急急的转过云扬的头颅,甜甜一笑,“我们进屋去吧。”
“夫人,昨天公子带回来的姑娘究竟是谁啊?看公子对她的态度好象不怎么一般哎。”
厨房里,李老汉一边准备着午膳,一边好奇的不住打听。
紫萝切菜的刀陡然停下。
“没什么,只是他的一个朋友罢了。”
“原来是朋友啊。”李老汉一边做着饭菜,一边仍絮絮叨叨着。“看公子的那个态度,我还以为是他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可能快了吧。
她自嘲的想。
李老汉丝毫没有察觉紫萝的不对劲,仍是一个劲的叨咕着。
“不过,话说回来,那未姑娘长得也实在是标致。我李老汉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从未见过像她这么标致的姑娘呢。这要是搁外头,只怕早遭了‘豺狼’。”
标致?
的确是标致。就连她都每每忍不住的会回头多看她几眼呢,更徨论是云扬。
“看那姑娘的穿衣打扮,肯定是出身名门望族。寻常人家哪里调教得出那么水灵的女娃。她往公子身边一站,那可真是有如金童玉女般了。”李老汉的眼里全是赞叹。
紫萝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咚’的一声抛下了菜刀,吓得正盛汤的老人手一个颤抖,险些没把一锅好汤全拿来祭了土地爷。
“夫人?”他疑惑的望着她。
紫萝肝火急速上升。她猛的转过头来,正想对着了老人家大吼时,看见他那一脸的关切之情,心,不禁又软了。
算了,那毕竟是个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自然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自己犯不着为一点小事,与一个无辜的老人闹得不可开交。
她尽力做着深呼吸,直到心情不再那么暴躁,这才睁眼面对李老汉。
“夫人,您没事吧?”老汉不无担忧的问。刚刚夫人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或许,他应该跟公子说一声。
“李老伯,我没事。”她心平气和的说话,眼瞅着老人家松了一口气。
“夫人,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生什么病了呢。我本来还打算告诉公子,让他帮您好好看看的。”
“他看得好身体上的病,可未必看得好心病。”紫萝不无感慨的说。
“什么?”
“哦,没什么。”惊觉自己吐露了不该出口的话,紫萝急忙回过头来掩饰。“对了,李老伯,今天中午的饭食能不能麻烦你独自一人操办?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需不需要请郎中啊?”
“不必了。”紫萝婉拒他的好意,“出去走走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事了。只是要劳累你独自一人作午饭了。”
老汉大方的一挥手。
“没事。这点小事我还能应付,更何况,我还有个女儿呢。大不了我让她从她姑妈家赶过来不就得了。”
“那就麻烦你了。”她温婉一笑,举步离开厨房,却并非往房里走去。
她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自己逼疯。
午餐时分,云扬刚扶着水儿落座,就蹙起了眉峰。
那向来听到有东西吃就跑得比谁都快的小女子,为何今天不见踪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水儿看出他眼里的不安,放下碗筷,柔声相询。
“怎么了?”
云扬困惑的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紫萝,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竟然连饭都不吃。”
正为两人盛汤的李老汉听他问起,急忙开口。
“夫人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隐隐有一丝担忧。“她出去干什么?”
“夫人说她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还跑出去?”云扬的眼里隐含不满。那女人,不舒服还敢跑出去,是存心让他担心么?简直是胡闹。
水儿也略显担忧的靠进他:“闵姐姐这样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你出去找找。”
“也好。”他点头,站起身就往外急奔而去。
清清的湖水边。
紫萝坐在青青的草地上,享受难得的宁静。
她仰起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独自一人,这湖,寂静无声。
她知道,云扬正是从这湖中将水儿救上来的。也是在这湖边,他头一次弄丢了她要的东西——那条小白蛇。
其实白蛇丢了也就丢了,那本来也不算什么。只是,他的‘弄丢’,也明确的宣示了她闵紫萝在他心中的地位始终平平,也昭示了她的痛苦的来临。
这瞬间,她忽然好想家,好想大哥,好想小馨,还有那些她不太喜欢的同学们。
“该死,为什么我会弄到这种地方?”她喃喃低咒。
“你会来这种地方,是因为你前缘未尽,今生是注定来此续缘的。”一个苍老又略带调侃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
“是你!”她惊讶的伸出纤指指向那卧躺在柳树上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遇见当初庙里的那个红袍庙祝。
老人咧嘴一笑,从树上跃了下来。
“你还记得你抽到的那纸签文吗?”
紫萝恍然大悟。
“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她的语音里有着明显的气愤。这个家伙居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竟擅做主张,将她拐带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来,害得她失了心,丢了魂。
老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笑的看她一眼。
“的确是我将你带来的,却不是我把你弄来的。你会来到这儿,纯熟天意。所谓天意不可违。”他一指指天,振振有辞。
“我管你可违不可违的,你必须想办法把我弄回去!”紫萝气炸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威胁的叫喊。
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衣领从她手中夺出。
真可怜啊,好不容易做件新衣服,没想到就这么被人扯皱了。这要是让玉帝老儿知道,不狠狠笑她一年才怪呢。(注: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你送不送我回去?!”半是恳求,半是威胁。
“哎,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样呢?”他颇为头痛的说。
“我们两个?”紫萝诧异的捕捉住重点,“你是说,除我之外,还有人着了你的道?”
“什么叫着了我的道啊?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老人不满的嘀咕,“我这是奉天命行事。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喜欢在你俩面前转悠啊。”也不想想看他一个老人家有多辛苦。要不是搞错了时空,他用得着这么劳心劳力的吗?那年终奖金还被玉帝老儿扣着呢。
紫萝一声冷哼,“没事把另一个时空的人弄到这儿来,你不是吃饱了撑的,难道是吃饱了拉的啊。”
“你们两个怎么都这样啊,一点尊老爱幼的观念都没有。”老人不满的连声抗议。
“你是老吗?你是幼吗?我们尊老爱幼是要我们爱那些年龄有限的人,不是你们这种活上几千年都不倒的千年人妖。”那还有尊老的必要吗?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神仙?!”老人难以置信的问出声。他改装的这么严密,应该没人看得出来的啊。
“废话。你这么神出鬼没的,我猜不到才叫奇怪呢。”紫萝向天翻个白眼。
不过这么吵一吵,心情倒是轻松了很多。
“那你更不应该对我无礼了啊。”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你无礼,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那个给过你无礼的人。”她老神在在的说,欣赏着老人精彩的变脸绝活。
“你、你、”老人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你出了个名堂来,“夭寿哦!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大家快来看哪,有人虐待老人啊!”
“别演戏了,这会儿大家都在吃午饭,你演戏也没人看。”斜瞥一眼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她闲闲的抛出话来,明显的透露出‘我鄙视你’的神态。
“呃……”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遭没有半个人影,他不甘心的收起表演,心下暗骂凡人怎么这么早吃饭。
“现在,你可以带我回去了吧。”
“为什么?你现在的心情不是好了很多吗?”
“谁规定心情好了我就不能回二十一世纪了啊。”
“这个……”他为难的搔头。在看见远处急急奔来的人影时,如释重负的叹口气。
“那个,有人来了,我暂时回避一下啊。”说着,不待她答应,就径自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紫萝气得一个劲的大叫,却叫不回那自做主张的老人。恨恨的跺跺脚,她回头,却诧异的看见了飞奔而来的云扬。
“你怎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陪着水儿用餐的吗?
云扬不答她的话,只是径自抓过她的手来。
“你病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一边把脉,一边追问着。
紫萝翻个白眼。
“你不是会把脉吗?干吗还问我。”真是个傻医。
云扬这才放心的舒一口气。
“为什么不用餐,就跑出来了?”他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害得他的一颗心小鹿乱撞。
可恶,他明明喜欢上水儿了,为什么又要追出来关心她,就不能放任她自生自灭吗?
“我吃不下。”
他的眉头皱了皱,但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就算吃不下也得吃一点啊,不吃饭哪有力气。我们还得赶路呢。”
“赶路?”她疑惑的抬头,“为什么要赶路?”
“我们在老伯家里待得也够久了,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吧。再说,水儿的家在距离这里好远的‘凤阳城’,我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吧,好歹也得送送她啊。”他干脆在她的身边躺下,郑重其事的说。
“送她回去?”紫萝蹙起了好看的秀眉。
“对啊,送她回去。她一个女孩家的,半路若是遇上点好歹,我们也不会心安。”
心安?
是啊,如何能心安?只怕这心,是再也静不下来了吧。
虽说如此,紫萝却终究静默不语。
将一切付诸天意,虽说愚昧,然而当此形势,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