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阻不了紫萝上街的欲望,云扬无奈,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上,一手还捂着左脸。
还热敷呢。这下倒好,红肿是退了,可平白无故的多了只黑不溜秋的熊猫眼,别提有多难看了。他现在这副鬼德行,要是被许如云看见的话,只怕会立马走人,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了。只是,这有损他向来英俊潇洒的形象。而这一切,都是拜前方那个魔女所赐。孔夫子说的果然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算是身有体会了。
紫萝蹦跳着跳到一个摊位,翻弄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爱不释手。久久之后,她才挑中一对玉镯,向着后方大喊一声:“喂!”。
相处这么久,云扬当然知道这一声呼唤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他履行‘工作’中的一种吗?主人买货他付帐。只不过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富有的‘侍从’和像她那样贫穷的‘主人’了吧。
悠哉悠哉的踱到她身边,再老神在在的看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边的小女人。谁让她老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也是时候让她了解了解他易云扬也不是好欺负的了。
“喂。”紫萝捅了捅身边的人。
没有反映?
再捅。
还是没有反映?
我就不信你成了植物人!
紫萝越捅越来劲,而且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臭男人,本姑娘和你耗上了。
结果,大街上,一个奋力戳,一个拼命忍。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就在卖小东西的摊位前杠上了,看得小摊位的老板一阵心惊胆战。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武林中人,只希望待会他们不要砸了他的摊子,他就念阿弥陀佛了。只是,小老板的愿望是简单,然而那两个斗红了眼的家伙可就没那么好打发啦。
紫萝毕竟是女儿家,哪敌得过身强体健的云扬?只一段时间过后,她就气喘吁吁了。眼看即将败阵,那臭男人居然还是甩都不甩她,仍是自顾自的欣赏着蓝天白云。紫萝越看越是火大。
怎么,看她好欺负是不?她闵紫萝可没那么容易认输。敢爬到她头上?简直是反了。她非得好好教教他‘侍从’应该怎么做不可。
大眼哧溜溜一转,一条妙计油然而生。
他再能忍也忍不过白刃加身吧。
贼贼一笑,她倏地从摊位上拿出一把匕首,然后轻拍了拍云扬的肩膀。
“嗨。”
“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来点刺激的。”
“……”云扬还没反映过来,一把匕首迅雷不及掩耳招呼上了他的臀部,痛得他呲牙咧嘴的。回过神来看时,只见那可恶的小女人正对他绽出一抹笑花,好甜好甜。
“该死!”他低咒一声,强忍住疼痛,坚决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小云扬,你听的见我说话吗?”紫萝甜甜的对他笑着,模样得意极了。
哼哼!让你耍大牌,看我怎么回敬你。
云扬捂着屁股,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是整人恶魔。跟她对上了,无疑是自讨苦吃。他竟还傻傻的那鸡蛋去碰石头?!
真是如他所说,十足的IQ零蛋!
“小云扬?”紫萝再次甜甜的唤一声,将他的神智瞬间拉了回来。
“有什么吩咐?”他可不想再一次被‘照顾’了,还是听话点较好。
“付钱。”抛下两个字,她拿起东西,潇洒的走人。
剩下云扬只能悲惨的认命。
他现在已经全然忘记师父所说的什么‘红鸾星动,近日有喜’的鬼话了。他只知道,他是‘七煞星动,近日多灾’。
叹口气,他捂着屁股一拐一拐的追上前面那灵动的身影。
上好药,扎好纱布,云扬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紫萝看着,心有不安。
“有这么疼吗?”
“要不你来试试看。”云扬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她还真是懂得该如何在他身上添新伤啊,而且显然效果很不错。
“那……对不起啦。”她吐吐粉红的小舌,暗暗后悔自己怎么会下手那么重。不过,谁让他不理她的?所以说,这也不全是她的错啦。
云扬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这话我听多了,你还是换点实质性的行动吧。起码别再让我一天到晚的只会裹伤。”他驰骋江湖这么多年,什么腥风血雨没经历过?可就是没有一次像最近这样惊心动魄的。他怀疑,可能一辈子要受的伤都在这几天里聚集到一块儿来了吧。
“那……要不,我来帮你治伤。”说着,她满心歉疚的走过来,便欲接替他手中的工作。
“别、别、别!”他连连拒绝,“你不要把我的伤搞得越来越严重就好了。”
紫落静默不语。
她难得的沉静倒让云扬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却看到她含泪的眼。
“你别哭啊,这没什么的。”他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想要拭干她的眼泪。
天!这女人怎么说哭就哭?抿明前一刻还是个以整他为乐的小恶魔啊!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谁让你当时不理我,我一生气,当然就拿匕首捅你了。”她哽咽着说。
“没事的,是我不对。你捅我是应该的。”他将她揽入怀里低声安慰着。
天知道他有什么不对。只是不知为何,一见她的泪珠,他的心就好象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好疼好疼,也就什么都由着她说了。
“那……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啊?”
“怎么会呢。”他郑重承诺。
紫萝带着泪再次扑入他的怀里。心慌意乱的云扬自然没有瞧见她唇角挂着的得意的笑。
紫萝悄悄伸出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安心的将鼻涕眼泪一并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易云扬,你这张长期饭票我是赖定了。
“还是我来帮你吧。”紫萝说着,接过他手中的药酒。然而,在面对伤口的那一刻,两人都红了脸。
“我想……那种地方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合适。”
“我想也是。”
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叫女孩子来嘛。
夜半时分。
云扬悄悄的走到紫萝的床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施展轻功而去。
今晚,他必须铲除掉严相在南阳镇的所有党羽。
夜晚的贾府,是一片笙歌夜舞。
轻轻易易的收拾掉一帮看门狗,云扬舒适的躺在房梁上。看着室里的一片狼籍,只觉一阵恼怒。
朝廷的钱财,就是这么被这群只知享福的家伙给吞了的。百姓处处受难,也是这群贪官污吏做的孽。这样下去,只怕天翎江山迟早会亡在这群酒色之徒的手里。
位于主位的贾忠站了起来,双掌平铺,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当今之世,想必大家都知道。皇上整天只知游山玩水,不理朝政。而当今太子又只好玩乐,对朝堂之事也不怎么上心。再这么下去,咱们天翎的江山迟早会垮掉。俗话说:覆巢只下无完卵。大伙要想独善其身,只怕很难。正所谓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相信大家都是爱国之人,必然不忍见大好江山毁于易家人的手中。动乱一起,受苦的只是我们寻常百姓。眼看国势日衰,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力挽狂澜了。”说着,他故意顿了一顿。
云扬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对他接下来的对话毫无兴趣。如果不是为了摸清对方计划的话,他又何必待在上头喂蚊子?
只听得贾忠续道:“现在的朝廷大家都知道,是由严相爷独立在那支撑着大局,否则早垮了。严相爷是两朝元老,先皇也曾经赐过免死金牌,证明了相爷的赤胆忠心。所以,相爷是我们的顶梁柱。既然皇家已无能力治理好国家,倒不如让贤。严相爷德高望重,又功勋卓越,理应是第一人选。我个人认为,只有严相爷才能承担起这个大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总算说到重点上来了。
云扬一反先前疲懒的神态,细心倾听。
“可是,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我们只要多多规劝的话,殿下理应能够扭转乾坤。更何况相爷年事已高,再去烦劳他老人家好象也说不通。”一名客人开始迟疑。
贾忠闻言一声冷哼:“各位还寄希望于太子?只怕太子还没听到各位的劝戒,这国家就已经亡了。一个只知道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能成什么事。”语气中,是明显的轻蔑。
云扬微微勾起嘴角。
看来严进尧的准备相当充分。只是,他的权势也维持不了几天了。
“就算真是这样,可这天下仍是姓易的天下,这样不大好吧。”另一名宾客提出另一个问题所在。
“没什么不好。古有尧舜让位。这天下本就是有能者而居之,根本就不属于一家。各位这样想,未免太过迂腐。”
众宾客默然不语。
贾忠颇具气势的扫视在座个人一眼,得意的开口。
“看来各位都是没问题了吧。既然拥护相爷,我们就得为相爷着想。近来会有各国使臣前来朝奉,到时只要我们将‘汇安国’的使臣给杀了,便能轻易挑起两国战端。到时相爷会带领将士杀入神武门。等到大事得定,我们可全都是开国功臣了。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
人为财死,是千古以来不变的真理。一听荣华富贵四字,原本尚有迟疑的几人也立刻倒戈,声援严相。
贾忠满意的看了看四周,仿佛胜利已在眼前,他不由得意的大笑出声。
“到时候封侯拜相,还会少得了我们吗?!”
“可惜,你们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门外,冷冷的传来一个声音。
“谁!”贾忠立马调动起人手。
今晚的议事,本是十分周密的,怎好会有人混了进来?
他瞥一眼护卫总管,后者一脸不安的低下了头。
“到底是谁!别藏头露尾的,有胆就出来见我!”他四处乱转着,寻找着可疑的踪迹。
看他那副翻箱倒柜的样子,云扬好心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还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窝在上面半天,可累死他了。
“你是?”贾忠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怎么觉得这人好面熟?
“贾大爷可好啊?您的包子脸好象还没完全恢复啊。”他说着伸手扯了扯贾忠那曾被紫萝细心‘关照’过的胖脸。
“是你!”那个戏弄他的小贱人的同伙!
“贾大爷好记性啊,居然还记得区区小人我。佩服佩服。”说着夸张的一鞠躬,左手轻轻一拨,强大的气劲将贾忠凌空震飞。
“哎呀,贾大爷,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站不稳呢?你这样怎么去帮人家谋朝篡位啊?”他故做惊讶的伸手去扶,却又很‘不小心’的忘了控制力道,将贾忠‘扔’到了墙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毛手毛脚的,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贾大爷没受伤吧?”说着,依旧伸手去扶。
这回贾忠学聪明了,不敢再与云扬有任何接触,只是绕着其他宾客打转,大玩你追我跑的游戏,现场一阵混乱。
“你别过来!”
“难道贾大爷害怕小人吗?小人又不是什么猛虎野兽,有什么好怕的?”他依然一副嬉皮笑脸,只有眼睛透出了寒意。
胆敢谋反的人,都得死!
“来人啊!来人啊!”贾忠一面四处逃窜,一面扯开嗓子喊人。
“我看您还是省省力气吧。”云扬停下脚步,一个翻身坐在了席位上,一手还大大方方的拿过酒杯,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起来。
不错,甘冽爽口,醇香馥郁,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葡萄酒。看得出,严进尧为了笼络人心,倒还真的是下了不少本钱。只不过,这些钱都是他们易家的就是了。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都不觉得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实在是事不寻常吗?”他好笑的看着他,一副你是白痴的神色。
“你杀了他们!”贾忠惊叫。
“不,不。”云扬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不住晃动几下,“我没兴趣杀他们,只不过使计让他们安稳的睡上一觉罢了。”
贾忠汗如雨下,蓦然惊觉,眼前这一脸笑容的男子绝不是他惹得起的。那样的后果,只怕他承担不起。
“你……你……你想干什么……”身体不住后退着,连带声音都不住的发着抖。
“贾大爷何必怕成这样?我只是想要跟您借一样东西罢了。”云扬好笑的逼近他。
没用的孬种。
“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肥硕的身躯不住后退着,冷汗不住的从额前滚落下来。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您的项上人头呢?”他俯下身子,戏谑的盯着他,欣赏着他惊恐的表情,觉得满足。
“你……你开什么玩笑!”贾忠不住的往墙角缩去,企图逃避他骇人的气势。
“你怎么会认为我在开玩笑呢。”黑眸瞬间一变。只见银光一闪,贾忠那肥胖的身躯直直向后倒去,颈上,多了一条细长而深的剑痕。
云扬受神色自若的收回‘碧水寒剑’,仔细的擦拭着剑锋上的血污,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似的。只有那被鲜血染红了的地板,提醒着人们眼前的事实绝不是一个骇人的梦境。
他缓缓的擦拭着剑,也不斜眼看畏缩在一旁的众人一眼。
许久许久,久到众人都忘了呼吸,他才缓缓开口。
“不制各位大人喜欢怎么样?是做和他一样的死人呢,抑或是无病无痛,长命百岁的寿星?”他转过身,嘴角的冷然令人动容,手中的剑还不住闪着寒光。
他是地狱的使者,是索命的阎罗。那闪着银光的‘碧水寒剑’更是一把勾魂的魔剑。凡是与他视线相触的人,都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是那种打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散之不去。
“不知各位喜欢哪一种呢,呃?”他悠栽悠栽的从众宾客面前徐徐走过,目光森冷,颚下的一束肌肉更是微微抽动着,似乎正找寻着下一个猎物。
没有人敢做声,更没有人敢看一眼墙角那早已气绝的尸体。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震慑着,除了发抖,再也不知反应。
“为什么不说话?”
众人这才大梦初醒,一个个面面相觑。
“怎么,要死要活的抉择会有这么难吗?”
“不是!不是!”所有人连连否认,就怕他一个不爽,手上的剑便落到了自个儿的颈上,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各位是想要无病无痛的活下去咯。”
“是!是!”
“既然这样,我有件事想要请各位帮忙,不知道各位肯不肯答应。”他说着,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逡巡一遍,似乎在判断应承的真假。
“公子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一名中年人说着,伸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只要不是要他们的脑袋就行!
“那就好。”他点头,还剑入鞘。
“不知公子所说的是什么事?”
“贾忠请大家前来的目的,想必大伙都清楚,我也不必多说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你们尽全力保护好来访的外国使臣。”
“呃……这好像不太容易。毕竟,严相不是好惹的角色。”
云扬冷笑一声:“严相不好惹,难道皇室就好惹?不知各位是怎么想的,不怕皇家,居然怕起一个区区丞相来了。”
“是、是、是。”那名中年人唯唯诺诺的答应。
“一句话,这忙你们是帮不帮?”
“帮!”不帮行吗?他们可不想把小命留下了。
云扬满意的点头,先前的狠绝早已不见踪迹。现在悬挂在他脸上的,是一贯懒散的笑容。
“既然这样,我敬各位一杯,预祝大伙勤王有功。”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哪敢怠慢?自然是一脸苦笑的喝了。只是一想到日后的麻烦,不免有些头疼。
解决了一桩大事,云扬兴致勃勃的想与众人来个一醉方休,一声鸡鸣,惊回了他得意忘形的神智。
云扬的身子顿时一僵。
惨了,一个时辰要过了!
他迅速的回身,想众人请辞,便气急败坏的向外冲去。
要是被紫萝发现他晚上溜出来的话,她势必会拿着菜刀满世界的追杀他。光想到那个画面,他就一阵哆嗦,脚下更是加紧飞奔。
老天,希望还赶得上!
只是,是祸躲不过。他又怎知紫萝早已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了呢?